有人說,比皇宮更危險的地方是東宮,比皇帝更難當的是太子。
實則也有例外。
林峻游自打做了皇太弟,日子過得就很是歡樂。
一來因為皇帝沒有兒子,就連其他的兄弟也沒有。這就沒有人眼紅,沒有人選邊站,自然而然就沒有冷箭,沒有中傷。
二來因為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就意味著他接班了以後會很幸福,就連體弱的代王,也在他精心的呵護下,越發的強壯,整三年連個噴嚏都沒有打過。
得意的皇太弟真想把當年那些斷言代王救不活的軍醫一一找出來,然後再「啪啪」打臉。
是的,他很在意這件事情。在意的程度,也許只有他皇兄林青巒知曉。
雖說宮廷無父子,皇家無兄弟。
可是林泉石掛掉的時候,他們林家還只是刀口舌忝血的反|賊。成事的希望很大,和已經成事還是有著不多不少只一線的差別,至少當時的兄弟情誼是什麼都代替不了的。
是以,內疚可以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鋼刀,也可以是毫無原則可講的寵愛。
皇太弟對代王那是真愛,竟然不顧皇帝身體日漸衰敗,大肆給代王操辦起了生辰宴,美其名曰過壽。
才八歲的孩子就辦起了壽宴,這真不是在嫌某人死的慢?
幸好,皇帝他壓根不在意這些。
代王的壽宴毫無懸念地訂下了︰八月初一,在許久沒有正主的代王府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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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代王以前並不痴傻,而是受傷痊愈後才變成今日這個模樣!」楚氏只覺惋惜,下意識抬高了聲音。
這是午後無事,夫妻兩個躺在床上敘話,說到了代王的生辰,一時不查,裴天舒又多說了幾句過往的蹊蹺事。
很顯然,楚氏同他的關注點並不相同。
裴天舒半坐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弱聲,金玉還在睡。」
楚氏不再言語,只暗忖,這個消息實在勁爆,一想起那個幾乎是日日往他們家跑的傻代王,若他能是個普通的正常人,該是多麼好的女婿人選。
可惋惜歸惋惜,且不論她女兒如今只有四歲,單說她女兒的親事便是她不能做主的,恐怕連她夫君也做不了主。
只因她女兒前些時日又進了一階,從漢壽翁主搖身一變,成了武陵公主,就連御賜的武陵公主府也正在修建當中。
這實在是份天大的尊榮,只是這封地……也不知為何偏偏選了武陵。
這武陵乃是今上起事之地。
楚氏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嫡女,卻偏偏嫁了個名聲不怎麼好的「反|賊」,雖說嫁雞隨雞,但最不願意被人提起的還是起事這一茬。
這是標準的掩耳盜鈴。
楚氏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也曾有意試探過裴天舒。
他卻只是咧嘴一樂︰「管那些做什麼,什麼都是假,稅賦才是真。」
這是個標準的實用主義。
既然這樣,楚氏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實際上,她也並不具備挑剔的資格。
如此沉默了半晌,楚氏又想起了三日之後的代王壽宴,頗有些頭疼地問︰「代王追著金玉要壽辰禮物,你瞧金玉可曾備好?要不,我替她備上一份?」
裴天舒稍微不爽地道了句︰「不用。」就沒有了和楚氏聊天的興致。
他對林家除林青巒外其他人的態度,可以用「敬而遠之」四個字來形容,要不是代王黏的太緊,他壓根就沒打算和東宮里的任何人有來有往,他自認做的已經很明顯了,偏偏楚氏就是看不懂。
什麼皇太弟,很厲害嗎?
什麼代王,很牛氣嗎?
切!
楚氏並不認為在裴天舒面前討了個沒趣,只道他是武將,神經線粗廣,想不到那是自然,卻早就忘記她這夫君並不是普通的武將,她一心認為自己操的心很對,夫君那里不通人事,當然要在女兒面前說一說了。
誰知道,女兒比夫君還不耐煩這些事情,問的急了,只道︰「我的事情不勞母親費心。」
這是連娘都不肯叫了。
楚氏氣結︰「你才幾歲,你的事情我不操心誰操心。」
裴金玉真不想說中午她娘和她爹說悄悄話的時候,她可是清醒著的。
嗯……這還牽扯到一些少兒不宜的話題,雖然她爹是個有節操的,不會趁女兒睡著的時候和媳婦那啥那啥,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怕撞破啊。但是難免拉拉小手,親親小臉,再偷偷說幾句兒童不宜的|葷|話。
關鍵是,裴兒童睡覺輕,該听的不該听的,她都听到了,心里正煩惱,午睡醒來听見父母*腫麼破?是婉轉提醒避免類似尷尬?還是日日听、月月听,熬到給她分房那一天?
楚氏卻還在這兒喋喋不休。
裴金玉一咬牙道︰「爹不是說過不讓你管。」
楚氏嚇了一跳,問︰「你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沒跟我說,不是跟你說了。」
楚氏還真想問問女兒你還听見啥了,可她沒有那個勇氣,頓時臉如火燒……哎呦,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恰逢「禍首」裴天舒從門外進來,問了句︰「和咱閨女聊什麼呢?」
卻換來了楚氏狠狠一瞪,他模了模鼻子,很納悶,不以為意地沖他女兒一笑,又緊隨著楚氏的腳步出去了。
老婆大人為什麼生氣?
不知道啊。
那該怎麼哄?
那個……以身相許總不會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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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代王的壽宴如期舉行。
一大清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裴雪來到了風嘯院,說是怕壽宴上人多,要貼身伺候武陵公主。
楚氏直夸她友愛姐妹。
裴雪這點兒心思,在裴金玉面前根本就不夠看。不過是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嫡母又不上心,想轉而另闢捷徑。
其實就算是楚氏也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她向來是個好說話的,再則像這種不費功夫就能給方氏添點兒堵的行為,她這幾年做起來也越發的順手了。
就是個兔子,你要拿她的兔寶貝下酒,抓住了時機她也會狠狠地咬上你一口。
只是裴金玉壓根就沒準備去啊。
裴雪要哭了。
連楚氏都急道︰「金玉,代王的壽宴,你怎能不去呢?」
裴金玉道︰「我已叫裴箏送了賀禮。」沒人敢說她禮數不周,去送賀禮的裴箏乃是林青巒的黃門侍郎,欽賜給她後,加封中常侍。
「可你是皇上親封的公主,他是皇上的親佷子,」裴雪怯怯地看了裴金玉一眼,「不去總歸是不好的。再者,我听說有好多人都準備借此契機一睹公主的風采。」
這話說的,才四歲的豆丁,能有什麼風采,就是再漂亮,也頂多被夸贊「好一個冰雪聰慧的女圭女圭」。偏偏就是這個女圭女圭,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一而再的加封做了公主,這就有人嫉妒,有人好奇,還有人不服罷了。
這一輩子雖然也做了公主,但裴金玉比誰都明白,這個公主確實是不那麼尊貴的,要說比旁人特殊的地方,也就是有塊封地有食邑罷了。
她不在別人的面前耀武揚威,自然也懶得看別人在她面前飛揚跋扈。
更何況,同姓林的那幫人,還是避而遠之的好。
這就和裴天舒的「政策」不謀而合了。
于是,裴天舒對她女兒的這個決定只差舉雙手贊成了。
反正,裴家又不是沒人去,他二哥和二嫂已經整裝待發。
本只想著裴金玉年紀小,好糊弄,跟著她出去好過跟著嫡母處處受約束。
如今裴雪哭死的心都有。她姨娘同她說的,她爹就算是個侯爺,也是個沒出息的侯爺,再以她庶出的身份,想謀個好婚事,走被長輩們相看的正經門路是萬萬行不通的。原想著不要臉面豁了出去,卻不曾意識到像她這種身份,就是想不要臉面,也需頗費周折。
她神色有些黯然,匆匆同楚氏告別,就徑直奔前院去追嫡母了。
建信侯和夫人帶著子女,還有一大票人趕到代王府,此時王府外頭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他們去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身份亦不算大也不算小。
夫妻兩個按性別劃分,各自帶了孩子,分頭並進。
建信侯裴天恆這幾年來吃喝嫖賭也算是頗有小成,自混得同等身份的玩友數干,到了一處,又是喧鬧一片。
而侯夫人方氏雖說混得稍微差點兒,但能到這里的貴夫人哪個不是人精,不肯交心,客氣寒暄卻是不會少的,自然也是繁忙的很。
好不容易到了開宴的時間,皇太弟命人到後院來請代王,太弟妃又命人到前院去邀代王。
md……這才發現今天的主角不見了。
最後逮到了代王的一個近身侍衛,那人支支吾吾,像是不好意思地答︰「代王……嗯,代王去找武陵公主了。」
眾人絕倒,卻不約而同將視線轉向了裴天恆。
那貨意外獲得矚目,端起酒杯,敬了一圈。
眾人……md,曬幸福死的快,半死不活被人踹。
與此同時,紅鞋、紅衣、紅玉冠,從頭紅到腳的代王闖進了風嘯院。
裴天舒看見他的第一反應,我去,這孩子拍戲走錯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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