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宮御月耐性盡失地更加提緊他的衣領。
被他用力揪著衣領,車夫呼吸困難起來,他喘著氣,害怕地看著眼前像是要他命的高人,嚇得支支吾吾什麼都招了——
「她……她在出城門之前便下了車,然後給我了銀子,讓我一直駕著馬車到關外去。」
「她沒有出城?」
「沒……沒有,我親眼看見她下了車然後往回走的,當……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但是有銀子收,我……我也就接了這單奇怪的生意。」
銀子送上門,誰會往外推?
宮御月松開他,冷峻地直起身軀,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俯視著,嗓調陰戾地令人由心底發顫︰「如果你敢說謊,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車夫顫抖地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狀,替自己的性命作保。
看著這索命閻羅,他哪敢有半句謊言啊,早知道賺這趟銀子有性命之憂,他打死也不做這筆生意。
宮御月目光銳利地端詳著他,看穿他眼底的悔不當初,心底最後的那點疑心終于完全塵埃落定。
看樣子,舞媚那個小狼女沒有蒙騙他,喬弄雪果真是什麼都不讓她知道便離開了。
藍天廣闊,烈日炎炎,塵埃飛揚,朦朧了棧道的風景。
萬里晴空……風,突然而起,席卷著無邊無際的黃土大地。
風勢很大,塵土撲面而來,吹得人眼楮睜不開,商旅行人的腳步也不覺緩慢了下來,艱難前行。
宮御月微眯眼眸,仰首看天,剛才還寥寥漂浮的白雲此刻竟開始慢慢凝聚成團,風起雲涌……
要下雨了!
該死,下雨的話要找人更加困難。
垂下目光之際,他眼尖地瞟到舞媚的身影正朝這邊飛快靠近。
慢吞吞的女人,帶著礙事。
眸色略微一沉,他一個縱身而起,眨眼間化作一道銀光,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沖上雲霄,一剎那,讓人只覺得像是眼前一花,以為是天氣驟變,無聲的閃電劃過天際,忽閃之後,極快消失,無影無蹤。
車夫眨了眨眼,有些恍惚,不太確定剛剛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還是真有惡神曾經降臨過?
狂風夾帶著塵土,棧道行人牲畜漸漸不安而顯得有些聒噪起來。
只是,這點點的混亂卻沒有阻礙舞媚的觀察力,尤其是當她一直緊盯著前面馬車和那個將她拋在後面猛追的男人!
自然而然,她也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飛走了!
想也不想地,她立即攏手成圓筒狀,對著天空那遠去的銀光尾巴怒吼︰「你要去哪里?等等——」
然而,她的吼叫卻未曾讓那道銀光有半點猶豫,很快地便完全消失在她目所能及的範圍內。
舞媚氣惱地跺了跺腳,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對于他的突然離去,一直到她以同樣的方式揪住車夫問個清清楚楚之後,終于有了答案。
原來他一直都沒有相信她,正因為不相信,所以一開始才願意帶著她一起追到關外來,于是乎,當他從馬車夫身上證實了她所言不虛之後,便再也沒有猶豫地拋下她獨自行動。
因為她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心思縝密得幾近可怕的男人!無情又無義的臭男人!
站在棧道邊緣,看著漫天黃土飛揚,舞媚氣得咬牙切齒。
然而,卻也只是片刻的泄憤,她很快便意識到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她得趕快回城找到弄雪才行。
……
淅瀝瀝……嘩啦啦……
弄雪欲哭無淚又莫可奈何地縮躲在屋檐底下,無語地抬頭看著天,烏雲密布滾滾,滂沱大雨就像是要將整個天都倒塌下來似的,沉重地壓落在地面上,飛濺起無數的水花。
密集的雨水朦朧了周圍的一切,能見度幾乎不到三米。
她的衣服因為來不及躲雨已經大部分被淋濕,濕透的衣料貼著她的皮膚,陣陣濕冷沁入表皮,一陣風夾帶著雨霧撲面吹來,冷得她牙齒直打顫。
雙手環抱住自己,緊緊地,同時互相搓著手臂,卻依然無法緩解那股滲入血肉的濕冷。
「呼啦……」
又一陣大風刮來,雨水被打斜,朝她躲雨的屋檐下潑過來,弄雪躲閃不及,被撲得滿臉都是雨水。
氣惱地用力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雨水,卻看到手背上都是濕黏黏的胭脂,糊成一片,渾濁渾濁的,她知道自己臉上此刻肯定是花紅柳綠一片,估計比鬼還嚇人。
「我這也太倒霉了吧!」弄雪忿忿地對著正在傾倒瓢潑大雨的天空怒吼一聲,小小發泄一下內心的郁憤。
只是,郁憤又如何,依舊改變不了她像是鬼畫符一樣的臉!
驀然間,腦海里回蕩起宮御月類似的話——「……你的臉跟鬼畫符一樣……」
不知道那男人現在是不是還在生氣?是不是在到處找她報仇?還是在客棧里跟那些花娘們廝混?
她記得那些個女人之中,雖然有些個是徐娘半老的老鴇,但是也有幾個年輕貌美的女敕妞兒,老的啃不下去,女敕的……估計沒有誰不會想吃女敕豆腐吧。
或許,他現在正在跟那幾個女敕女敕的甜姐兒在床上大玩三人行呢。
寬衣解帶,衣衫不整……
擁抱著,翻滾著……
被子凌亂不堪,嬌喘連連……
袒月匈露背,大手游移……
一個又一個旖旎的畫面在腦海里之中掠過,那翻雲覆雨四肢糾纏的男女……
想著想著,一陣胃酸在肚子里痙攣,過多的胃酸灼燒著她的腸胃,讓她幾乎要吐出來了。
噢!該死,她這是在吃那色胚子的醋嗎?
呸呸呸!
她只是覺得一下子跟那麼多女人嘿咻很骯髒,惡臭得很!
弄雪一拍額頭,用點力地將腦子里那些混亂雜交似的限制級畫面給打碎。
「呼啦啦……」狂風又起,風勢朝著她這邊撲過來,撲過來,再撲過來……
喵喵的!屋漏偏逢連夜雨算得了什麼,她連屋都沒有豈不是更慘!
臉上的雨水又增多,匯集成流,滴滴滑過下巴落下。
無奈,她只好抓起裙擺用力擦啊擦,反正衣服也濕了,再髒點也無妨啦。
將整個臉部完完整整地擦過一遍之後,臉部濕黏黏糊掉的艷俗濃妝終于抹掉,臉上舒爽無妝的感覺讓人倍兒懷念啊。
古代女人的衣服就是這點好,裙子總是長長的,包得嚴嚴實實,絕對不會偷工減料,不像她們的二十一世紀,什麼都來一下缺斤短兩,還粉理直氣壯地對顧客說︰「現在大家都這個標準!」
呿!咱們倡導現代先進文明的同時,卻沒有注意有些地方是越來越倒退。
冷不防,她哆嗦了一下,一個噴嚏嗆出來︰「哈啾!」
噢噢,不妙!要著涼的趨勢。
弄雪哀怨地瞅了瞅外面的天,依舊烏雲滾滾大雨傾盆,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喵喵的,這老天爺真是不討喜,不指望它掉餡餅就算了,還不讓她省錢!
轉首,看向酒樓的牌匾「宿客樓」,還真是宿客啊,瞧里面那個人氣旺盛,不過有這番熱鬧得有些過的景象估計也不乏暴雨的緣故。
瞧那里面,她明顯能分辨得出,有的原本就是來吃飯的,是以桌上飯菜有樣有式,有的則是迫不得已進來避雨,然後順便就點了一些點心當消遣而已。
而她,屬于後者!
肚子還飽著呢,卻不得不認命地進去……消費!
只是,才剛一踏進大廳,她便覺得不知從哪里射過來一道詭異的注視,那種被緊密窺視的感覺,就好像被一只凶猛的野獸盯上似的,讓人不自覺地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心慌。
下意識地四周環視了一遍,卻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物是在看著自己的。
奇怪,難道是她敏感過度?
就在她自我懷疑的當下,那道窺視感卻越發強烈起來,尖銳得仿佛要將她血淋淋地開膛破肚似的,恐怖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往後退出去。
而她也真的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一名店小二匆匆忙忙來到她面前,卑躬哈腰地邀請道︰「這位客官,來來來,里面還有座位,外面風大雨大的,進來喝杯茶暖暖身子。」
店小二的熱情成功地制止了她想要退出去的沖動。
熱茶……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冰冷的身體發出強烈的渴求。
但是……
心里還是禁不住有些疑慮。
只是,這會兒,她卻再也感覺不到那股尖銳的窺視。
忽隱忽現的奇怪感覺,讓她不覺有些恍惚起來。
難道剛剛真是她的錯覺?
「客官,小心台階。」
店小二的聲音適時地又響起,喚回了她的恍惚,她這才猛然發覺,自己的雙腳早已經听從身體發出的強烈渴求而跟著店小二往台階上里面的閣廳走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糾結于那似有若無的窺視。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真的到外面去淋雨,她肯定會因為寒冷而感冒,到時候情況估計更糟糕,她可不想病死他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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