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痕停住了手中的動作,與他交手的十個弟子也紛紛停下,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將他圍在最中間。
離午時最多還有一個時辰,不能在這里繼續耗下去。
他知道無論現在說什麼,做什麼,明夜都不會讓他出去,為了永海,明夜已拋下了身為盟主所有的尊嚴,不惜親自出手,只要能將他留在大殿中。
要是放棄思微,放棄翼屏區,他是萬萬不能的,是不放棄這些,就必須要放棄小透。
那更是割他的肉,飲他的血。
無論哪一樣,他都割舍不了。
殿內一時間安靜無比,十個日級弟子都希望易痕能就此罷手,否則這樣打下去,他們也受不了。
小透在一旁看得清楚,心更是糾痛無比。
為什麼人人都要逼他。
易痕他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從來只知道為別人著想,就算被整個思微界的人追殺,他還能保持這樣純淨的赤子之心。
當思蓮谷已不認他為弟子時,他行事還是照著當年的入谷訓則,從來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在以前的師兄弟對他刀劍相向時,他從來都不為了自保,而傷他們一毫。
此時,她竟然感覺到了他此時的心情,一顆心像是被刀劈火煉,煎熬無比。
小透盤膝坐下,從懷中掏出那枚冰絲劍穗握在手中,然後閉上眼楮,不再看外邊的情形,像平日里冥想一般,將腦中放空。
易痕,我就在這里,在你的對面。
易痕,我就在這里,在你的對面。
此刻她完全做到了拋開外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告訴易痕,她就在他眼前。
干淨而又清澈的念力,借著滿滿的愛意開始蔓延,易痕手中劍柄的冰絲劍穗突然古怪一亮。隨即,他腦中突然多了些東西。
易痕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努力去捕捉那點侵入他腦中的東西。
圍著他的數位弟子錯以為他要放棄了,都略略松了口氣。
卻不想他卻突然睜眼,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身子突然拔地而起,手中長劍藍光暴漲,如一條藍色的龍纏在劍身。
眾人以為他又要突圍,但看到他飛去的方向卻迷惑了,這易痕莫不是瘋了。右邊是面厚牆,連著右偏殿,就算他能破開這面牆,不過是又入了一處牢籠,不能逃掉。
還沒來得及阻攔。藍光鑄就的龍從他的劍身呼嘯而出,瘋狂地撲向面前的牆壁。
‘轟’地一聲,牆壁上裂了幾道縫,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塵土四起,無數的石塊從牆上月兌落下來。
「小透!」易痕禁不住地顫抖。聲音中壓抑不住的狂喜。
灰塵飄蕩中,眾人看到洞開的牆壁後,有一個素衣女子正盤膝坐在碎裂的石塊中間,肩上頭上都落滿了石塊和塵土,她閉著眼楮,神色安詳。絲毫不被外界的聲音所擾,安靜的如同荷池中的睡蓮。
十名日級弟子詫異的面面相覷,這偏殿自夫人故去之後,再也沒人以進入,盟主已將其封存。這女子是怎麼進來的。
之前帶小透過來的那名弟子最先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這女子便是小透,快攔住易痕!」
惜為時已晚,易痕已飛至女子身邊,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撈起,單手攬在身邊。
察覺到她只是誤入了空明狀態,易痕的心頓時安穩下來。
此時他再沒有以顧忌的,一手抱著小透,另一只手拎著長劍,快步在屋子里找了一遍,還是沒能尋到出口,無奈之下,又返回了大殿。
才一出洞口,那十名弟子便迅速圍了上來。
易痕擔心亂戰之中,會傷到身邊的小透,出手又快又猛,迅速催動體內法力,手中長劍頓時幻化為無數劍影,虛虛實實,各自向著十個弟子打去,趁那幾名弟子出手當劍之時,他掌中運氣,逼出一道藍光,直沖門口的結界。
結界應聲而破,易痕負著一人,身影依舊快若閃電,眾弟子只覺眨眼間,那人影就要沖出大門。
「盟主!」眾弟子大聲驚呼。本該攔住易痕的明夜,卻不知為何,沒有出手。
易痕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這時耗盡靈氣,也要強行沖出去,卻不料明夜卻像魔怔了一般,竟然沒有出手作任何阻攔,就這樣任由他輕松地跑了下去。
等到明夜反應過來,易痕已帶著小透御劍飛走了。
「趕快追!」明夜怒吼道,一張略顯老態的臉漲得通紅。
眾弟子魚貫而出,紛紛御劍追去,明夜身子晃了晃,抓住了門檻,才不致于跌倒。
剛才小透腳上穿的,竟是雲兒的瓊履。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這瓊履乃是他送于妻子烏以雲的定情信物,成親之後,兩人更是情深意濃,他便以此鞋為基,在兩人的臥房外設了一道機關,必須要妻子穿著瓊履方開啟。
當年恩愛的時光不住地展現在他的腦海里,與他現在的境況對比,更覺淒涼無比。
自妻子死後,臥房再無人以開啟,他也不願意再回到那里,只留宿在外室,是今日,小透竟然穿著那雙瓊履,開啟了臥房的門。
要開啟那扇門,不僅要穿著瓊履,而且體重也要與雲兒一樣才以。
怎麼會這麼巧?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
雲兒,是你冥冥之中促成這一切的嗎?是殺你的是何紹,為何你還要讓永海留下來保住他們。
那樣的人,為何不讓他死在惡力侵擾的世界里!
明夜彎著腰,步伐緩慢,登上了台階,坐到了自己的椅子,掃了一眼滿地狼籍又空無一人的大殿,心中也被莫名的蒼涼纏繞。
不久,他按動座椅上的開關,召來了一名弟子。
「迅速派人封鎖大門。絕不能讓易痕逃走!」
易痕帶著小透並沒有直接去往日月盟的大門,而是回到了明讓的小院中。
他迅速收拾了下東西,帶好小水滴和之前尋到的海藍晶,便準備出。
整個日月盟燈火通明。空中不時有人疾飛而過,或乘飛蛇,或御器,破空之聲吵醒了明讓。
小透也清醒過來。
她只感覺自己坐了一會兒,怎麼一晃眼,易痕都帶著她逃出來了。
感覺體力非常充沛,神清心爽,更重要的是,日位旋轉起來頗為有力,內視下去。出的金光也是燦爛無比,整個胸膛暖暖的,很舒服。
明讓見此情景,有些驚慌,「我听幾個僕人說。我爺爺要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易痕不想過多耽誤時間,不欲與他過多解釋,「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我與你姐姐要走了,你爺爺這樣做,也是有苦衷的。不要責怪他。」
明讓听得一頭霧水,他肩上的小黃鸝卻叫道︰「易哥哥和姐姐要走了,我也要跟他們一起走。」
這句明讓倒是听懂了,「不行,你要留下來陪我玩。」
小黃鸝有些猶豫,「那好吧。我送送他們就回來,行嗎?」
明讓這才點了點頭,又轉頭道,「易哥哥,姐姐。我去找爺爺問清楚,總有辦法解決的。」
小透已清醒過來,「明讓,此事事關重大,你是管不了的。」
易痕招來修玉,翻身上馬,然後向小透伸出手,「我們走!」
小透還沒將手伸到易痕手中,修玉卻突然小跑了幾步,避開了小透。
這都什麼時候了,修玉怎麼還這麼別扭,不讓她騎啊。
易痕低身湊到修玉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修玉歡快的叫了一聲,又返回幾步,回到了小透的身邊。
這次願意讓她騎了啊!
坐在易痕身前,小透還是感覺有些不真實,易痕說了什麼,這家伙變得這麼听話。
之所以放棄御劍,是因為剛才他逃走之時,就是御劍飛行,所以惹得空中多了不少人馬去追蹤他,現在地上的人反而會少一點,不如借用修玉。
修玉的速度雖然沒有御劍那麼快,但是對于地上的人來說,也是快如飛箭。
他們現在還困在日月盟的結界里,這個結界只有一處薄弱的地方,就是大門處,只是現在這情形,大門處肯定守了不少人馬,到時又得一聲苦戰。
好在經過剛才的打坐,她神思清楚,感覺只有隨便一甩手,就能射出法術,到時肯定能幫上易痕不少忙。
她坐在易痕前面,將自己的弩機打了開來,然後引濁氣于掌心,蓄勢待。
「你做什麼?」易痕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問道。
「當然是打架了!一會往門口沖時,你開結界,我來負責打人!」
「不用了!」
小透一愣,然後仰起頭道,「其實我的六脈神劍已經練得很純熟了,這次一定能幫到你,相信我,好嗎?」
「我們不走正門。」
听了這句話,小透才覺,他們走的方向竟是朝西,也就是去往禁地的方向。
對啊,現在大門處把守的人肯定非常多,萬一對方再弄幾個陷阱,他們不是自投羅網,只是去往禁地,那邊沒有出口,要怎麼出去呢?難道他想飛過雪山?
「去禁地好,我再召集大家出來幫忙,一起圍攻結界。」小黃鸝插嘴道。
「也是,人多……鳥多力量大,我就不信這個結界破不掉。」
「日月盟的結界是由四周牆壁上的無數榕樹枝組成的,榕樹枝與空氣連接,能自動修復破了的結界,所以,除了大門,這個結界確實破不掉。」
小透啞口無言,「那我們怎麼過去,你真的想要從雪山飛過去嗎?據說從沒有人能飛過那里啊?」
「還有一處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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