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余樂合上了不知哪位編篡的《道家房中術》,無奈搖了搖頭,房中術一直是個玄乎其玄的東西,傳統原本早已失傳,或者根本就沒存在過,流傳下來的都是自說自話,無法印證真偽。79免費閱其中對男女之事的講究太多,要求也很高,稍有不慎便會傷到元氣,至于那所謂的yin而不泄,在余樂眼里更是極其荒謬之事。另外,自己畢竟太年輕了,連男女之事都未曾經歷過,不可能一上來就研究這麼深奧的東西。
余樂將其放回書架,嘆了口氣。
世間這麼多玩意兒,這麼多事,自己卻不知最喜歡哪個,要真正入門的話,恐怕也沒這麼容易啊。
他尋覓一圈無所收獲,只得鎖上書房門,回到後堂。這邊鳥爺正在與喜鵲喝茶閑聊,余樂也干脆湊過來,鳥爺畢竟是老玩家,問問他,興許會有些靈感。
喜鵲見余樂來了,連忙讓出位子,也許是受呂萬年影響,即便她很小,卻是個極其傳統的女孩,男人說話,她立刻會去端茶倒水。
「坐吧,我不渴。」余樂經常會受不了喜鵲低三下四的樣子,只伸手攔住喜鵲,自己取了椅子在一旁坐下。
喜鵲不好意思地說道︰「哥……你們說吧,我煮著水呢。」
「你休息一會兒,沒必要讓。」余樂搖頭道,「你深受老家伙毒害,別拿古時女性的標準要求自己。」
「呦呵?怎麼說話呢?」鳥爺大笑道,「連帶我一塊兒罵?」
「沒這意思……」余樂頓覺失言,但他知道,鳥爺不會真的在意。
「喜鵲,坐吧。」鳥爺笑著抿了口茶,「其實樂兒說的對,時代不一樣了。」
喜鵲這才惴惴坐下,吐了吐舌頭,平日她的行為都由呂萬年指點、規範,現在呂萬年走了,她只能听余樂的了。
鳥爺放下茶杯問道︰「樂兒來的正好,馬上印喪事請柬了,除了街坊常客以外,你們師徒有沒有其它方面的朋友要請?」
余樂想也不想搖頭。
「一個沒有?」
「我們要請的人,無非就是觀眾老爺。」
「可……」鳥爺不解道,「相聲圈內,沒有朋友?」
「沒有,我們從不跟同行打交道。」
「不該啊……呂萬年是什麼輩分的?興許有師兄弟在世,該請來的。」
「沒有,這一脈只有我們師徒倆。」
「行……真行……」鳥爺無奈道,「我一直以為呂爺有難言之隱,始終不聊輩分與流派,合著是完全游離于體系之外啊。」
「算是吧。」余樂跟著笑道,「相聲,好玩就成,師父和我一直是這個概念。」
「真是特立獨行,也難為你們笑坤社撐了這麼久了。」鳥爺若有所思道,「的確,好玩就成,這話沒錯。」
「說到好玩……」余樂借機掏出了師父的那對獅子頭。
那對油光十足,紋路清晰,紅艷萬分的核桃一亮出來,鳥爺的眸子立刻就燃著!完全沒有一絲老人的渾濁。
余樂沖呆滯的鳥爺道︰「師父生前囑咐過,他若是走了,這對獅子頭就歸您了。」
「這這這這……」鳥爺再沒有半分雲淡風情老成的樣子,近乎驚跳起來,活像一個看見玩具的孩子,又是驚喜,又是慌亂,「樂兒……你可別逗我?」
「師父跟您也是這麼說的吧?」余樂又將獅子頭向前送了一送。
在鳥爺眼里,這對核桃簡直就像著了火似得,神聖萬分︰「呂爺……倒是說過……等他死了我再惦記……可我只當是笑談罷了。」
「呵呵,師父的意思,都藏在笑話里,您收了吧。」
「……」鳥爺沒答話,顫顫伸手,接過了核桃,仔細品鑒起來,「矮樁大肚……平底厚邊……這品相,老四座樓的沒跑……極品!極品!!!絕品!!絕品啊!!!」
鳥爺瞪大眼楮望著余樂︰「樂兒,我玩了一輩子核桃,可自從喜歡上了呂爺這對,其它的就再也看不上眼了,你可知道為什麼?」
「願聞其詳。」余樂雖對此沒有研究,但能理解現在鳥爺激動的心情,理應讓他好好表達一番。
喜鵲卻笑道︰「因為爹這對好唄,看見好的,自然看不上次的了。」
鳥爺嘴角一揚,抑住激動道︰「喜鵲說的也沒錯,但這對不僅好,還絕!」
「怎麼絕了?」喜鵲問道。
「呵呵,听我慢慢講。」鳥爺轉眼已經揉上核桃,沉浸在每秒的滋味里,喝了口茶,津津有味地說道,「文玩核桃四大類——獅子頭、公子帽、官帽、雞心!這其中,一直就以獅子頭為尊,盤著舒服,大小剛好,也最好看。而這獅子頭中,又以老四座樓為尊,最為厚實可玩!原先的京城,皇上都只玩四座樓的,霸氣!可後來……四座樓那顆老核桃樹,被個混蛋給砍了,偷走自己嫁接,從此絕種,再出來的號稱是四座樓獅子頭的核桃,要麼是假的,要麼是嫁接的,都少了原來的這分氣勢。」
余樂看著核桃問道︰「鳥爺的意思是,這對是老四座樓?」
「這尖兒,這品相,沒跑!!幾乎是舉世無雙了!」鳥爺盯著核桃興奮地說道,「再者說,核桃都盤得這麼紅潤透亮了,準有年頭,興許自清朝太監就開始盤了!」
「太監?」
「呵呵,樂兒你有所不知,我們有句開玩笑夸核桃的話。」鳥爺美滋滋地揉著核桃笑道,「要是有人夸你手上的核桃是‘太監盤出來的’,你可千萬別以為人家是罵你,那是夸你呢!夸你這核桃年代久遠,盤得精細!」
「原來如此。」余樂點了點頭,他看著鳥爺高興的樣子,漸漸懂了一些玩上的門道,就得像鳥爺這樣全情投入,喜歡,追求,得到,興奮,臭美,這才叫玩,這才是玩家。
可鳥爺突然神色一緊,糾結片刻後,又將這對獅子頭放回桌上︰「不行,我不能收……」
「拿了吧。」喜鵲看鳥爺如此喜歡,就這麼還回來,喜鵲自己都看著難受,「爹說給你了,就拿了吧。」
「不不……有規矩的……」鳥爺緊閉著雙眼,忍痛搖頭,「不能呂爺剛一死就撬寶貝,就算我收了,也必被人罵上一輩子,我雖喜歡,但不能乘人之危。」
「這規矩不好。」喜鵲焦急道,「難道讓爹的寶貝都呆著放壞了麼?」
「百日,百日之後。」鳥爺咬牙道,「呂爺百日之後,這寶貝上他的氣兒也算是散了,呂爺也這才算安心走了,到時候寶貝就是無主的寶貝,可以過手。」
「有這講究?」余樂不解道。
「現在沒有了,原來有。」鳥爺堅定地點了點頭,「樂兒,今兒能揉揉這核桃,我已經夠高興的了,你幫我好好存著,等百日之期過後,我親自來取!」
余樂怎能拒絕鳥爺,這氣骨著實讓人欽佩。
「那好,我收好這核桃,到時絕對完好無損的給您。」
「可得小心,別砸著,別磕著踫著。」鳥爺雖歸還了核桃,但依然滿眼不舍,生怕余樂不小心把核桃弄壞了。
「呵呵。」喜鵲咯咯笑出聲來,從鳥爺身上,倒是看見了一些呂萬年的影子,都是老頑童,老小孩兒。
嘆息之間,殯儀人員告知會場布置完畢,鳥爺審視過後掏出幾百塊錢要塞過去,那邊卻說什麼也不收,連口水也沒多喝,匆匆離去。送走這一干人等,鳥爺隨手一兜,亮出了自己的那塊銀色的小懷表,看過時間後說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後面可有大事要做!」
余樂跟喜鵲都不是好打听的人,也不問什麼事,稱謝相送。
鳥爺卻頓了頓,看了看披著白布的堂子,皺眉道︰「反正相聲社也停業了,你們兩個也沒事做,不如跟我一道去吧,開開眼界。」
喜鵲趕緊偷瞥余樂,打量他的臉色,她心里想出去,但沒有余樂的允許卻是一萬個不能。
這次算趕巧了,余樂正好百無聊賴,想找些玩的,便問道︰「鳥爺,這是要去哪開眼界?」
「呵呵,到了就知道了。」鳥爺露出神秘的微笑。
讓鳥爺都如此感興趣的,絕對不簡單。
「哥,去不……」喜鵲壓抑著興奮的心情,看著余樂,表面是問,其實是求。
「你想去就說。」余樂呵呵一笑,彈了喜鵲腦門一下,「走唄!」
「!」喜鵲捂著腦門興奮地跳了起來,這幾乎是呂萬年走了以後她第一次笑,小孩終究是小孩,看見好玩的就會忘記一切。
隨後,余樂稍作收拾,跟黑狗交代過後,就此鎖門離去。
二人跟著鳥爺來到他家院子門口,早有一輛轎車在此等候,見鳥爺來了,司機連忙出車請好,讓幾位上車,也不問余樂是誰。
在環路上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個公園的後門口,司機匆匆跑下來,為鳥爺開門。
鳥爺下了車,揉著珠子深吸了口氣,口中嘆道︰「這邊就是舒服。」
余樂跟喜鵲也接著下車,望向了公園的牌匾——
京城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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