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哥……
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難以置信地捂著腦袋,我只覺得天旋地轉,腳一軟,整個倒在倉狸懷中,腦子猶如一團漿糊,想哭也哭不出來,就連怎麼被倉狸扛進房間都沒覺察到。等我回過神,倉狸跟他哥已經坐在桌子前,桌上四菜一湯,有葷有素,我垂頭喪氣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菜,還有坐在對面的他哥,不禁更加頹然。
或許是見我沒有精神,倉狸扯了一個大雞腿放進我碗里,語氣不好道︰「看什麼看,快吃飯。」
倉狸他哥不禁咧嘴一笑,彎彎的眉毛說不出的風情,托著腮,看著這邊,說道︰「小倉狸長大了呢,居然會照顧人了。」
「哥!」倉狸臉紅,斜看我這邊一眼,然後撇嘴,「我才沒有照顧這家伙!」
「可是你從來沒有為哥哥我夾過一次菜啊。」略顯傷心的,他哥望過來,「更別說大雞腿了。」
抬頭看了看他哥,然後望著碗里的雞腿,我頓時悲從中來。
到現在我還不能接受美人是男人,更不能接受美人是倉狸他哥的事!
這是什麼劇情開展啊!
難道一輩子搞基的節奏?
真是想想就心塞。
這時候倉狸的哥哥突然開口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劉辰。」倉狸搶過話,替我回答,順便伸手過來捉住我的肩膀,讓我抬頭。
無奈地動動手指,他哥眯眯眼,然後說︰「劉辰啊,倒是個好名字。」而後指著自己,意外的靜露出爽朗的笑容,點頭道,「我叫巳蛇,請多關照哦。」
……巳蛇?
听到這個名字,我後脊背打了個寒戰,立馬仰起頭,望著眼前的美人,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你叫巳蛇?」
听見我叫他名字,他很開心地笑了笑,然而倉狸卻猛地抓緊放在肩膀的手,好像生氣了。
但我沒理他,我的目光都放在巳蛇身上。
難道是同名同姓?我記憶中那個由于被我喊了名字而惱怒的俊美男人真的就是如今這個柔弱的美人嗎?可是怎麼記得那個男人跟倉狸差不多高且身材挺拔?難道是我記錯了?把強攻記成了弱受?
不不不,體型相距這麼大,我應該不會記錯,可是鬼界會有同名同姓的貴族麼?
咽了咽口水,我不怕死地望著美人,輕聲問︰「那個……巳蛇大哥,請問你的背脊是不是有一條蛇的刺青啊?」
一瞬間,巳蛇的眼瞳驟然冰冷了起來。
「怎麼可能?」倉狸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不悅道,「我從小到大都沒見我哥有什麼刺青啊。」
那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于是撓頭笑笑,我抱歉地看著巳蛇,說道︰「對不起,我剛剛胡說八道,請不要介意。」
眼神緩了下來,巳蛇看我兩眼,揚起眉毛,環抱身體,彎唇莞爾道︰「不,我並沒有生氣,小辰辰好奇我的身體,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若是你真的好奇,今晚咱倆關上房門坦誠相見也是可以的喲。」說著便給我來了一記秋波。
咳咳,巳蛇似乎熱情過頭了?
「哥,你別開玩笑!」倉狸好像吃醋了,暗地里踹我一腳,瞪我一眼,然後回望他哥巳蛇的時候雙頰竟然微微一紅,臥槽這莫非是戀兄情結的節奏?
「我哪里是開玩笑,我很喜歡小辰辰啊。」巳蛇說。
看著已經是滿臉鐵黑的倉狸,為了不刺激他,我沒敢回話,而是低頭抓起雞腿用力啃,吃得滿嘴都是油。見狀,倉狸嫌惡地望了我一眼,用手給我擦了擦,抱怨道︰「怎麼吃得滿臉都是,髒死了。」
「謝謝你啊。」我不好意思,但是也沒拒絕他幫我擦。
大概是覺著拒絕不到?
後來吃飯,倉狸也是可勁兒給我夾菜,硬是把我喂到撐得動彈不得,他才心滿意足地收手,這時候,巳蛇開始幽幽地說話了︰「那邊已經開始有動靜了呢。」
斜睨,倉狸道︰「那樣東西呢。」
「在這里。」巳蛇笑著把一個小盒子遞給倉狸,而倉狸緩緩收下,放入衣兜,此時巳蛇又說,「今後幾日可要騷動了呢。」
「無所謂,只要能拿到寶物,只要能讓哥回家。」輕輕的,倉狸抬頭,執拗地說著,「這次哥一定要與我回家。」
「倉狸,你別再給我擔心了,我在人界過得很好。」巳蛇一聲嘆息。
「娘那邊我會去說的,只要有我在,沒人敢反對!」倔強的語氣,倉狸似乎不願再說,然後站起身,順道也把吃撐的我拉了起來。
實在走不動,我看看發呆的巳蛇,又看看咬唇的倉狸,問︰「要去哪里?」
「帶你出去走走。」倉狸道,指著我圓鼓鼓的肚皮,目光沉沉,他沒好氣地說,「再坐著,你肚子會更難受。」
「……」
看我一眼,倉狸背對過去,不悅問道︰「你做什麼這樣看我?」
「就是覺得你人不錯!」嬉笑著,我點頭,「挺溫柔的。」
結果倉狸又是面紅耳赤,他好似惱羞成怒般把我的手甩開,哼道︰「誰溫柔了?別胡說八道,就算我溫柔也不是為了你,你要搞清楚!」眼珠子不經意望了望對面的巳蛇,好像很緊張的模樣。
「嘖嘖,口不對心的家伙。」一旁的巳蛇湊過來,然後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歪頭道,「既然他不願,那我願意專程帶你出去散步哦,順便賞星星賞月亮聊聊詩詞歌賦談談人生理想什麼的,小辰辰。」巳蛇轉過美麗的臉,說著手已經攀上了肩膀,就要帶我出去,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他的表情非常狡黠。
狡黠……?
誰知倉狸直接沖過來,把巳蛇的手扯開,抱著我從窗戶跳了下去。
這一點都不好玩好嗎?!
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又吃撐的我立馬覺著胃里翻江倒海,一時難以抑制,便在路旁狂吐起來,那種仿佛要把整個宇宙都吐出來的感覺把我胃里的一切全部掏空,而旁邊的罪魁禍首一直在幫我拍背脊,居然冷冰冰地說︰「誰讓你吃得這麼多的,真是浪費。」
媽蛋是誰死命往我碗里塞的?
好幾次都吃不下是誰用眼神威脅我的?
可悲的是我現在還不能反駁他。
見我吐得差不多了,倉狸帶我去河邊洗了洗,然後望見河對岸有水燈會,于是他便扭頭對我說︰「是無聊的水燈會,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都說無聊了,去看還有意義麼。
于是我搖頭,道︰「不了,我不舒服,不想去。」
「這麼點兒就不舒服,你以為自己是紙做的?」倉狸沒好氣地戳我臉頰,「待會兒去那邊給你買兩個水燈就好了。」
言下之意還是要去……您老早說自己想去不就行了嗎?
倉狸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別扭。
沒辦法,我只好跟著他去了水燈會。
來看水燈會的人非常多,男女老少都有,熙熙攘攘差不多擠滿了河岸,如果不跟緊的話,很容易就被人群擠散。我們來到一個老船家那里,他船上有賣水燈,還免費提供筆墨在水燈上書寫人名祈福的業務。
水燈各種各樣品種繁多,倉狸讓我挑兩個,我簡直挑花了眼。
好半天沒弄好,他不耐煩了,一邊跺腳一邊對我說︰「我去買點兒別的,你在這里等我。」
「好的。」
我點頭答應,繼續埋頭挑選,最終挑出了一個桃子和一個蓮花形狀的水燈,老船家給了我筆墨,可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寫誰的名字,心想是倉狸給的錢,也就在桃子水燈上寫了他的名字,而另外一個,我也想不出是誰。
蹲在岸邊思考之時,突然的,有個人雙手扶肩,貼在我而後,輕聲低笑道︰「哎呀,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見到你。」
我嚇一跳,差點沒掉進河里,而身後那人眼疾手快扯住了我,帶回岸邊,皮笑肉不笑的臉和花哨的衣著讓我在看清他是誰後直接想轉身走人。
「我救了你,居然連一聲感謝都沒有就要走麼。」說話人正是今天見到的子夜。
要是不知道他,我肯定感謝了事了,但是他是誰啊?月洺的好友!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同穿一條褲子!況且上輩子我就覺得這男人心機頗深,雖然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可行事狠毒,試問一個對待至親好友都能笑著下毒手的人,怎麼讓人不忌憚他呢?
「我不認識你。」生冷地回他。
「可我認識你。」垂眸一笑,這個花哨的男人認真看過來,他緩緩收起扇子,眼瞳之中浮出危險的顏色,「別忘了,今天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呢。」
是早上的時候麼。
干笑。
他微微一笑,搖起扇子,整一個紈褲子弟,他說︰「我看跟你挺有緣分,不如大家交個朋友。」
「那不能,我個無知屁民,怎麼高攀得如此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起公子哥呢。」虛偽的沖他一笑,我實在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君子坦蕩蕩,交友貴在誠心,何來貴賤之分?再說,寧欺白發翁不欺少年窮,何來高攀之說。」他說得頭頭是道。
可以啊,這小句子整的可以的啊。
「此言差矣。」清清嗓子,我也不甘示弱,回答,「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品庶每生,咱們價值觀不一樣,是絕對做不成朋友的。」
「價值觀?有趣得緊。」他居然笑了,搖搖扇子,朝我走近幾步,眼角露出危險的顏色,「那還請兄台給我說說咱們有何不同?」
三觀正的人跟三觀不正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不過,這男人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感興趣?
他依然靠近,而我警惕地望著他,稍稍退後幾步,站在河邊,此時,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我在桃子水燈上寫的名字,眼底冷光一閃,翹唇,諷刺般地默念道︰「倉狸……呵呵,真是意外的名字。」
下意識捂住倉狸的名字,但從語氣上看,他似乎認識倉狸?
我不想繼續跟他糾纏,于是掉頭轉身就走,然而子夜竟然順勢搶走我的另一枚水燈。
「還給我!」討厭人做討厭事,真教人討厭!
緩緩收起手中的扇子,他抬起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看了看我,輕輕抬眉看我,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讓我為你祈福一下,如何?」
「不必了,受不起。」我皺眉,「把水燈還我。」
他依然沒給我,反而訕笑看來,說道︰「既然你不願說,那這個水燈我便先拿走了,等你願意告訴我,我再幫你寫上名字,還給你。」
說完他還真的拿走了!
「需要我幫你拿回來麼。」突然在身後出現的聲音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轉過身,望著突然而然出現的星寅,他臉上顯出擔憂的顏色,而我則捂胸口喘氣道,「你跟那家伙一樣,怎麼那麼喜歡神出鬼沒?」
「我一直跟蹤他,嚇到你了真不好意思。」輕輕,星寅露出了抱歉的神色,然後看了看我手里的水燈,又問一次,「需要我幫你拿回來麼?水燈。」
無奈聳肩,我搖頭,道︰「算了,反正只是個小水燈,我再買一個就是。」
于是又跟老船家買了兩個水燈,一個金魚的,一個還是蓮花。
星寅沒走,站在我身後,小聲說︰「他們會面是為了七日後的祭祀。」
那是人王每年都要舉行的祭祀活動,目的是為了祭拜祖先,還有祈求人界平安無事,人界從開天闢地之時就作為神魔鬼界的樞紐,所以屆時他界的王也會到場一同慶賀。
仔細查看蓮花燈是否完好無損,我背對星寅,低沉道︰「目的是什麼。」
「還沒查到。」星寅說,「不過應該跟那個寶物有關。」隨後他輕輕靠近,道,「據說現在已經在月洺手上。」
我微微斜睨後方,停下手中的動作︰「你是說朝曦說的那個寶物?」
點頭,星寅道︰「極有可能。」
心里一個咯 ,突然想到之前听到倉狸跟巳蛇的對話,難道他們跟月洺也有聯系?
轉過頭,我順手把那個金魚的水燈給星寅,他吃了一驚,不明白地望著我,我只是聳肩說道︰「沒別的意思,既然都來了,也順便給思念的人祈禱一下平安吧。」
猶豫片刻,星寅終于接過水燈,輕輕向我點頭,離開前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我沖他微笑,然後握著另一枚水燈,指尖微微發白。
後來倉狸回來了,見我蹲在河邊苦思冥想的模樣,不禁過來問︰「想什麼想得這樣入神?」
「沒什麼,只是水燈想不出寫誰的名字了。」愁緒頓消,我苦惱地說。
倉狸好奇看來,然後不經意瞥見我手里的桃子水燈,臉驀地一紅,他突地接過蓮花水燈,扭頭道︰「這個我來寫。」
「寫巳蛇嗎?」我問。
听見,他臉色不好,好像我不該知道似的大聲反問︰「你怎麼知道?」
「他是你哥哥,你不為他祈福難道還要為個外人祈福?」我微笑著模模下巴,說得冠冕堂皇,難道要當面吐槽他有戀兄情結嗎。
听見我的話,倉狸的面色更不好,他推了推我,兀自跑到另一邊寫名字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還有人來人往的河岸,那片片漂浮的水燈,我默默低下頭,望著水里的自己倒影,不禁發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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