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以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時，姜雪卉已經來了，她懶洋洋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明明是隨意而坐，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天下獨尊的氣勢，那普通的椅子也因她那君臨天下的女王一般的氣質，仿佛化為了王座。
「早安，葉以。」
似乎經過了一個周末，姜雪卉已經從那種看小說走火入魔的狀態中月兌離了出來，用語很正常，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種深深的防備。
只不過，看著她那和以往的陽光爽朗截然不同，可以謂之優雅雍容的笑容，葉以還是覺得很違和，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找不到當初親密無間的感覺。
她勉強笑了笑︰「早上好。」然而坐下時，卻依然不自覺地往椅子邊緣坐了一點。
姜雪卉察覺了她的舉動，眼神一暗。
明明已經接受了全部記憶……還是，不行麼？
拿出下一節課的書，葉以開始組織大家進行早讀，閑暇之余，她往教室後方一個空位置看了幾眼，發現桌子的主人依然沒有出現。
說來……方彤似乎好幾天沒來上課了。
這倒不是葉以對她特別關注，而是每次清點作業時都會發現少一份——她在時至少會抄一份來應付老師的。
畢竟不太熟，葉以也沒有太過關注，領完早讀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本以為方彤今天依然不會出現，沒想到當葉以去辦公室交完作業回來，發現那個空位置已經有了人，不由有些驚訝地多看了一眼，卻正巧對上方彤談不上善意的目光。
葉以莫名其妙地回過頭，翻開下一節課的課本。
下節課是班主任的課。
說實話，班主任上課有些無聊，听得人昏昏欲睡，但畢竟都是重點高中的學生，抵御睡眠的能力很強，更何況，他還有一個一見學生打瞌睡就停止講課的壞習慣。
所以，盡管不情願，大家都還是擠出了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專心致志地听著課。
正因為如此，班主任忽然停下講課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想起了什麼，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教室的某個角落。
——果不其然，方彤又睡著了。
方彤算是這個班唯一的異類，雖然交「贊助費」進來的不止她一個人，可是只有她是一副徹底放棄學習的樣子，整日趴在桌子上睡覺，老師也管不了她，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班主任卻是唯一的例外，對這樣的學習態度恨之入骨，每每見到都會懲罰一番，久而久之，方彤也收斂了許多，班主任的課成了她唯一不睡著的課。
而今天她的舉動卻讓人意外。
班主任沉下臉，眼楮里閃動著隱忍的怒火︰「方彤！你起來做黑板上這道題！」
方彤睡得正香，壓根沒听到，而班主任見此，臉色也逐漸向鐵青發展。
方彤旁邊的人趕緊推了推她，她驀地睜開雙眸。
葉以和其他人一樣關注著事情的發展，而當方彤睜開眼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怎麼說呢？方彤的眼神似乎有一種飽經風雨的滄桑，完全不像是一個青春少女。
班主任看著她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怒火萬丈地咆哮道︰「方彤，快給我上去做題！」
方彤冷著臉，揉了揉眼楮，步伐散漫地走上黑板，身後是一片看好戲的眼神。
「這道題……」葉以皺眉。
雖然他們是普通班，但班主任似乎一直想要把他們當成重點班的學生培養，總是出一些冷門的難題，而黑板上那道題就是一道超出範圍的題。
從來不听課的方彤，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這並非葉以一個人的想法，只不過其他人都是懷著一種看好戲的態度。
然而，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方彤上台後，只略略掃了一眼便拿起粉筆刷刷地寫了一黑板，就連中間繁瑣的計算部分也基本上是用心算，竟然短短五分鐘就完成了這道難題。
她瀟灑地扔下粉筆，依然表情冷傲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趴下，睡覺。
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被驚得合不攏嘴。
全班鴉雀無聲了好一會兒，葉以後面的男生才如夢初醒一般，戳了戳她的背︰「葉學霸，她做的……對不對？」
葉以盯著黑板，也大吃一驚，慢慢地把自己寫在草稿紙上的運算結果豎起來給他看。
「結果竟然……一模一樣。」
而且，過程還似乎比葉以這個公認的學霸做的還要精簡……
這句話後排男生沒好意思說，葉以卻盯著黑板，不自覺地喃喃︰「好像……用的方法很有新意。」
班主任也不敢置信地反復對照著答案，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從來不听課、永遠只寫選擇題或者東抄西抄的方彤會做出來的，然而等他好不容易地平復了心情，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向方彤時，卻憤怒地發現她竟然又開始睡覺。
比之前還要旺盛的火頓時席卷上心頭，他指著方彤咆哮道︰「你給我出去站著！」
再度被同桌喊醒的方彤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她冷著臉看著班主任，環顧了一周，目光定格在正在翻閱明顯不是課本書籍的葉以身上，表情輕蔑地指了指葉以︰「她也沒听課，為什麼不讓她去罰站？不就因為她成績比我好嗎？不就是因為我拉低了全班的平均分才這樣針對我嗎？」
╯ ┴–┴為什麼躺槍的總是我！
葉以完全不明白自己會平白無故地躺槍，她頭也不抬地小聲吐槽︰「我只是在查找資料來佐證你的這種解答方法，還算幫你宣傳呢，就這麼恩將仇報？」
「撲哧……」附近听到她話的人不由低笑出聲。
而離得太遠，沒听到她反駁的方彤依然繼續慷慨激昂地說道︰「老師難道不都該一視同仁嗎？差學生和好學生難道不應該享受一樣的待遇嗎？」
班主任的臉一片鐵青，幾乎有些口不擇言了︰「哼，你要是能考到她一半的分數，我就——」
終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話，方彤嘴角揚起狡黠的弧度，目光驀然一厲︰「老師，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我這次月考超過了她——」她的手指直指葉以。
「別說超過了她，」班主任的表情顯然表示他認為這是無稽之談，「只要能進入全班前十名。」
似乎被班主任對自己的輕視激怒，方彤的眼神冷了一下又恢復如常︰「好，如果我能進入前十名，那麼以後我上課做什麼都請老師不要干涉，反之，如果我沒能進入，那麼……」
被她提出的條件所激怒，班主任臉色鐵青，*地說道︰「那就當著全校學生的面向我道歉，還要寫5000字檢討！現在，你給我滾出去！」
「一言為定！」方彤冷笑了一聲，甩下一句「你這樣的人，不配當老師！」後，十分瀟灑地走出了教室。
葉以和姜雪卉對視了一眼。
盡管班主任的確偏心眼又有些小氣，因為她學習不好屢屢找她茬。
可是……難道不是她自己先在課堂上睡覺，不尊重老師的嗎？
接下來的課上，班主任一直如同烏雲罩頂，整個班氣氛也十分古怪，大家都大氣不敢出。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大家都一窩蜂地跑出教室，搶食堂順帶圍觀。
葉以走出教室的時候看到馬麗酥站在方彤面前，語氣擔心地問道︰「小彤，你今天怎麼了？」
方彤神情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沒什麼。」
的確沒什麼，只是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了而已。
馬麗酥見她不欲多談的樣子，連忙轉移話題︰「小彤，你好厲害，剛才那道題那麼難，你居然那麼快就做出來了！你都沒看到當時老班的表情……哈哈。」
「只是正好看到過。」方彤含含糊糊地說道，嘴角卻不由揚了揚。
對于一個理科研二生來說，那種小兒科的題目怎麼可能難得到她？
和馬麗酥說著話的同時，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葉以，忽然定格，眼中驀然恨意橫生。
恨意？
葉以不明所以地聳肩，就算如此，她還是因對方的屢屢針對覺得很不開心，索性回瞪了回去。
顯然沒有意料到她的舉動，方彤一驚之後下意識地收回視線，葉以這才滿意地拉著姜雪卉離開。
方彤緊緊地捏緊拳頭，指甲深深刺入肉中而她卻渾然不覺。
葉以！
她怎麼會忘記這個人！
時隔多年，她依然記得那個人對她不一樣的眼神，而那樣的溫柔，自己卻從來沒有得到過。
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為什麼他卻選擇了什麼都不如她的葉以？
就是因為她比自己漂亮嗎？就是因為她比自己學習好嗎？
因為這場苦戀，她甚至從來沒有享受過談戀愛的滋味，然而苦戀了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一張結婚請柬。
盡管痛苦，但她還是去了，然而他們臉上幸福的笑容卻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在他們婚禮那天喝得酩酊大醉，他卻連一個眼神也不舍得給自己，偶爾掃過也是全然陌生。
當她再度醒來，已經是因淋雨發燒而請假的，十七歲的方彤。
方彤死死地盯著葉以的背影，眼眸中的恨意鋪天蓋地。
是他們聯手毀掉了自己的幸福！
她一定要讓他們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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