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老來了!」
「袁長老來了!」
「哎呀,弟子見過長老,失禮失禮!」
袁培涵笑吟吟從門外走來,看到大家醉意朦朧,沒有指責什麼。弟子們驚呼長老同時,已經有兩人喝倒地上,呼呼大睡。
錢昆連忙放下酒杯,整頓衣衫,走上前稽首行禮︰「弟子見過長老。今日眾人歡喜慶賀,失態之處還望長老海涵。」
「適可而止便好。」
袁培涵早在錢昆借靈石時候,已經猜出來他們會慶賀,有心里準備。今晚深夜造訪,有重大消息傳遞︰「掌門要親自見你,我帶你去龍虎霞光殿。」
紅楓掌門普陽明,要召見錢昆,必定與本屆龍門大會有關!數年來,可沒有外門弟子能得到掌門召見,今晚破例,大家能猜出原因。
「長老可否稍等片刻,待弟子逼出酒氣?」
「善。」
「多謝長老寬厚。」錢昆心里有數,轉身走進紫竹樓,在靜室運起混沌真咒,驅散酒意。
袁培涵站在院子里,見整個天一院氣氛融洽,隱隱明白為何他們能顛覆規則,打破傳統。拿起酒杯自斟一杯,朗聲說道︰「眾弟子,龍門大會爾等奮勇爭先,可喜可賀,本座借花獻佛,敬諸位弟子一杯。」
她一飲而盡。
「紅楓仙子!」
「紅楓仙子!」
「紅楓仙子!」
石強帶頭喊了一句,眾人立刻附和,一杯酒,讓眾人覺得長老可愛許多。袁培涵百歲高齡,依然有三十歲容顏,也讓眾人在敬畏中親近,喊出雅號。
普通雜役弟子,連院首都很少和他們說話,何況是長老?盡管錢昆打破常規,日常與大家交談,然而眾人卻從沒有見過長老給好臉色看。
今夜,內務長老親自敬酒,紅楓仙子美名烙印在眾人心底。諸多弟子情緒激動,一個個爭先恐後跑過來,「長老…」他們喊著,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袁培涵環視四周,能感覺到弟子心中那濃濃親近和依賴,忽然很感動,自己並沒有照顧他們太多啊!竟然如此愛戴自己,真有些羞愧難當。
「拿酒來,我再敬諸位兩杯。」
「我來倒酒!」莫蒼雲日後要在長老手下做事,適宜出現,給長老滿滿斟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袁培涵連飲兩杯才作罷。笑意濃濃對眾人說︰「諸位弟子落座,莫要辜負了今夜美景,同門情誼。」
「嗚嗚…長老大善…」一個弟子竟然激動的哭起來,引來一片哄笑。
少許,錢昆換上新衣,面色如常從紫竹樓走出。行禮之後,與袁培涵離開天一院,前往內門覲見紅楓掌門普陽明。
夜色如墨,紅楓劍派主峰,夜幕中如長槍大戟佇立,望而生畏。
袁培涵御空而行,法寶光芒璀璨絢爛,劃破夜空降落在主峰之上,龍虎霞光殿前面。抬頭望一望三層高,雕龍刻鳳的大殿,「隨我進來。」袁培涵輕語一聲,邁步而入。
正殿中央懸掛一副巨大圖畫‘龍虎霞光圖’,龍騰虎躍,水火相濟鹽梅相成,正是修士夢寐以求的金丹大道。紅楓掌門普陽明坐在大殿中央,神色肅然,不怒自威,手中仍握著下品靈寶龍吟劍。
「見過掌門師兄。」
「弟子拜見掌門師尊。」
二人齊齊行禮。
「師妹請坐,錢昆也坐。」普陽明聲音低沉,目光倏忽而來,投向錢昆。遙遙記起多日之前,錢昆參加龍門大會晉升外門弟子,便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當時給他做出十二字評價︰恩怨分明,行事果斷,膽大心細。
錢昆有種被看穿,沒有一絲秘密,好像將心打開的錯覺。在掌門眼中,什麼都藏不住,兩者境界相差太多。
好在臨來之前,已經將氣息收斂,就算是掌門,也看不出混沌真咒。除此之外,自己從未有半點愧對門派,自然不需要驚慌失措。
靜若處子,泰然處之,錢昆氣息依舊平和自然,難見絲毫慌亂。
「師兄你倒是說話,莫要嚇壞了弟子。」袁培涵掩口輕笑。
「你看他哪有驚慌,猶如身在幽谷。」普陽明收回目光,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淡淡回應一句,又不再說話。
錢昆當然不能主動開口,掌門不說話,他也安靜沉默。
其內心早已濤濤,掌門召見自己必定和龍門大會有關,有兩個方面不可避免要談。第一是獎勵,第二是詢問培養弟子方法。關于獎勵自己不需要談條件,而培養弟子方法,則要大膽而言。
自從紅楓老祖開山立派以來,從沒有哪個時候,能像天一院一樣,讓門下弟子修為突飛猛進。如果能將方法推廣,必定會讓門派短期之內實力倍增。
曾經沉思、深思、慎思,有關商鞅變法,就是為了這一刻到來。尤其是龍門大會提前開始,破例參加試劍大會,更讓錢昆高呼‘大勢已到,順勢而為’。
從一些小道消息,也推測出了門派為何要有大動作。
紅楓劍派號稱南無小世界三大劍派之一,整體實力卻和當家老大‘天一劍派’相差甚遠,無論弟子修為、綜合資源、門派威望,都不能相提比倫。
甚至一些小門小派,仗著和天一劍派有些淵源,都敢欺辱紅楓弟子,還有人放出話要一天之內鏟平紅楓劍派。
在諸多修士眼里,紅楓劍派徒有其名,雖不能說是人人可欺,至少不敢和別家光明正大對抗。想當年,七殺教天隱子,一人一劍殺上門來,一劍毀掉紅楓仙子。
紅楓掌門卻要忍氣吞聲,無奈接受紅楓仙子實力大損的結局,若非如此,紅楓仙子豈會如今日般落魄?
再想想三個月前,飛鶴劍派弟子在集鎮圍毆紅楓弟子,斬其手腳致死,普陽明率眾討公道,卻遭飛鶴真人辱罵,放言要將紅楓劍派連根拔起。
一件又一件事情都在說明,紅楓劍派空有三大劍派之名,有名無實,不被眾修士放在眼里。
龍虎霞光殿依舊沉默。
袁培涵輕聲而笑︰「你們一老一小真能沉住氣!」
「呵呵,師妹見笑了。」普陽明再次將目光轉向錢昆,煜煜生輝奪人心神,輕聲發問︰「錢昆,本尊曾見你當眾擊殺仇敵,勇猛果斷而又不失禮法,便有心提攜。此次龍門大會,你名下弟子大放異彩,又另本尊刮目相看。本尊問你,紅楓劍派如何?」
普陽明出于意料沒有談獎勵,不去說培養弟子方法,反而問門派如何。
錢昆微微欠身,以示尊重,心里卻不吃驚,他看來,詢問門派如何,等于在詢問培養弟子方法,略微沉吟,不卑不亢卻一語驚人︰「門風破敗,制度腐朽,堪稱苟延殘喘。」
「大膽!竟敢在本尊面前污蔑門派,當誅!」普陽明大怒,衣衫無風自動,長須飄飄,極有可能當場出手。一個外門弟子,竟然改在掌門面前如此形容門派,簡直是找死!
袁培涵嚇得臉色一變︰「你說甚瘋話,快快跪下請罪!」
錢昆臨危不懼,緩緩起身對掌門遙遙行禮,目光沉穩堅毅,站在大殿中央朗聲︰「弟子何錯之有!縱觀外門弟子,勾心斗角欺上瞞下,不思進取投機取巧。門派錢財不足卻舍近求遠,劍訣束之高閣如固步自封。不消數年,紅楓劍派難存,必然慘遭虎狼吞噬!」
普陽明面色陰沉,開口訓斥︰「外門白玉有瑕,何如汝口中之垂危!內門之雄偉,汝螻蟻難涉大川!」
袁培涵微微點頭,掌門說的有道理,外門確實有些不足,但內門卻是另一番景色,錢昆身份低微,不能看到全貌,說得太偏激,太片面。
錢昆面不改色︰「聖人雲︰道之法,每下愈況。弟子觀外門而知內門。更有人言,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外門瑕疵如蟻穴,天下大勢如洪流!外門不強,內門不過無根之水,何來雄偉!滾滾洪流之前,門派何以善其身!」
一場力量相差甚遠,沒有任何可比性的辯論,上演在龍虎霞光殿。誰能想到,紅楓劍派掌門人,竟然和一個外門弟子,以門派為題,激烈雄辯。
字字珠璣句句有理,面對錢昆鏘鏘而談,普陽明赫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心里不得不感慨一句︰膽色十足!
別說外門弟子,就算寥寥真傳弟子,哪個敢在掌門面前放肆?偏偏錢昆敢說,一句一句好似利劍,劈開了門派潰爛皮膚,露出腐爛肌肉。
普陽明沉思少許,語氣放緩︰「但說無妨。」
袁培涵卻長舒一口氣,狠狠瞪了錢昆一眼,膽子太大!好在掌門師兄沒有責怪,否則落個橫尸當場。
「天地革而四時成,門派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事大矣哉!」
錢昆不知道期待了多久,早已經把要說的話構思千百遍,此時此地哪里會有半分退縮!站立大殿中央,面對掌門不卑不亢直言。
「革命︰曰地,曰力,曰法。曰地者,開阡陌封疆,拓靈田五谷;曰力者,取劍訣高樓,賞法器子弟;曰法者,善子弟勇進,揚法度公正。此三者三生萬物,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普陽明一言不發,眉毛連續挑動,臉色一變再變。此三者付之行動,視如開天闢地!
袁培涵掩口而視,震驚萬分,竟听得天下之奇聞。
錢昆不再言語,站在大殿中央靜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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