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孝民拿著紙鳶跑到張睿這,雖然心情不像上午那般激動,但依舊悶悶不樂,兩人去了府里的後花園,花園地方不小,冬日也沒有花花草草,看著挺寬敞。張睿讓他牽著線在前面跑,自己在後面扶著紙鳶,林孝民拽著線跑的飛快,張睿在後緊追慢趕,正好迎面吹來一陣風,張睿順手把紙鳶放手,碩大的蝴蝶迎風展翅,緩緩的朝空中飛去。
張睿︰「孝民快放線,放的越長,飛的越高。」
林孝民愣了一下,把手里的線閘松開,只見巨大的蝴蝶越飛越高,兩個人都顧不上寒風冷冽仰起脖子看。
張睿︰「孝民,你知道嗎,有時候人就像這紙鳶一般,把自己抓的太緊,反而飛不高看不遠。人活一世有時候並不能只看眼前,想要看的遠,就要放下現在的不愉快,懂了嗎?」
林孝民轉頭看著張睿道︰「睿哥哥,你是叫我不拘泥與眼前,雖然我只是個庶子,但以後也沒準會有大作為的,對不對。」
張睿模模他腦袋道︰「正是如此,孝民能明白就好。」
兩人回到房間時手腳都凍僵了,林孝民揉著凍的通紅臉道︰「多謝睿哥哥,若不是睿哥哥,恐怕現在還很難過。」
張睿笑道︰「孝民開心就好,以後……不可亂說你母親的話了,若是被有心人听進耳朵,將來受為難的還是你娘親。」
林孝民重重的點頭道︰「我知道,平日里娘親也是這麼與我說的,今日是我太過傷心口不擇言,以後不會了。」低頭走到張睿身邊,伸手環抱住他腰道︰「我也想有個像你這樣的親哥哥……」說完轉身跑出院子。
張睿愣了半晌笑笑,這孩子心里其實什麼都明白,只是不願與別人說罷了——
林孝澤從林老爺書房出來過了半日才知道他母親被他爹關進祠堂。急忙跑到林承那詢問。林承模稜兩可的說了幾句,便把人勸回去了。
林孝澤回了自己院子,怎麼都不放心,決定偷偷去祠堂看看他娘親。打著去恭房的借口,悄悄溜出自己院子,朝後院的祠堂走去。
輕手輕腳走到祠堂門口,只見門口蹲著兩個粗打的婆子,兩人嘀嘀咕咕聊著什麼。
林孝澤走過去咳了一聲,兩人嚇了一跳急忙起身道︰「二公子」
林孝澤點點頭,舉步要往里走。
兩人急忙上前攔住他「公子,老爺吩咐,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進入宗祠。」
林孝澤皺眉道︰「我去看看我娘不行嗎?!」
兩人相互看了看,兩人不過是最下等的雜役,可萬萬惹不起這小少爺的。
「得了,這銀子給你倆吃酒去,我進去看一眼就出來。」說著扔給兩人一錠銀子。
兩個婆子眼楮都直了,奔著銀子就去了,林孝澤嗤笑一聲推開門。
屋里一股燃香味,林夫人斜靠在里間的矮塌上閉目養神,秋霜在一旁砸核桃,挑出個干淨飽滿的核桃仁放在旁邊的小瓷碟里。
林夫人听著腳步聲抬頭一看︰「孝澤?你怎麼來了?」
「娘!你怎麼被爹關在這里了!」
林夫人皺眉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小賤人。澤兒過來坐,秋霜你把我前些日子給二公子做的鞋拿來試試。」
秋霜點點頭,把門關上退了下去。
林孝澤坐在旁邊,端起小碟一口把碟子里的核桃仁都倒進嘴里,抹了一把嘴角道︰「娘,跟毓秀姨娘有什麼關系?」
林夫人撇撇嘴道︰「我不過是讓她每日與我晨昏定省,誰知道她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沒了。」
林孝澤听完一激動「噗……」把嘴角的核桃噴了出來。
林夫人道︰「你瞧你,吃東西都沒個吃相!」
「不是,娘!那毓秀的孩子真不是你故意害沒的?」
林夫人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你當你娘是什麼人!我若是想害她,你以為林孝民能平平安安長這麼大?」
林孝澤笑笑道︰「我就知道娘不能做這種事。那為何爹要把你關進祠堂?」
「大人的事,你就別管了,我在這也挺好的,每日也不用去伺候老太婆,看老太婆的臉色,過些日子再出去。」
林孝澤︰「這地方有什麼好的,一股子香味,嗆得腦袋疼。」
秋霜推開門抱著一雙黑色的鞋進來。
「這是太太花了三四天才做好的,少爺試試合不合腳。」
林孝澤接過鞋,穿上一只道︰「合腳,就是稍微有些緊。」
林夫人道︰「新鞋就這樣,穿一穿就松了,我瞧著澤兒像是又長個了。秋霜你看是不是。」
秋霜笑道︰「嗯,二少爺是長高不少,個字都快與大少爺差不多了。」
林夫人想起大兒子,笑容又多了些道︰「你嫂子懷孕了,明年我也是當祖母的人了,你也要當小叔叔了。」
林孝澤一听道︰「真的?!太好了,我得去與我哥討杯酒慶祝慶祝。」
林夫人道︰「不準喝酒!」林孝澤吐吐舌頭。
從祠堂出來時兩個看門的婆子笑眯眯的跟他問好,林孝澤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第二日,張睿拿著那兩個裝著靈芝的盒子去了留香園,進去屋時也是一屋子的草藥味,可能是毓秀也聞不慣這氣味,又點了燻香,結果藥味和燻香參合在一起更難聞。
張睿走進去,林孝民正在桌子旁畫畫,見到張睿放下手里的毛筆道︰「睿哥哥!」床上的毓秀听見支著身子坐起來。
「睿哥兒來了,快坐,雲紅把那盒大紅袍拿來給表少爺沏上。」
張睿急忙道︰「毓秀姨娘快躺下,不用勞煩了,今日就是過來看看。」毓秀躺在里間,中間擋著一塊雲錦的屏風,隱約見她靠著被子坐起來。
「在學府麻煩你照顧孝民了。」
張睿道︰「我本是他表哥,照顧他是應當的。」
毓秀笑笑︰「睿哥兒與孝民不同,雖然孝民將來是要出府另立門戶,可他被我養成了鵪鶉性子,我活著還好,若是我沒了,恐怕沒人能照拂他。」
張睿皺眉,總感覺有些不尋常。道︰「姨娘不要說這樣的話,孝民雖然靦腆但並不是愚笨之人。況且他還有兩個哥哥,定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毓秀沉默苦笑︰「如今我們的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未指望過那倆兄弟,今日姨娘恬著這張臉求你,若是……若是將來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幫我照拂他一二。」
張睿沒想到毓秀說的這麼直白,只能硬著頭皮道︰「我現在也只不過是一介白身,寄人籬下,將來若是我有能力,定會幫扶他的。」
毓秀嘆了口氣︰「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孝民,你去把你舅舅前些日子送來的松煙墨拿來。」林孝民點點頭出去。屋內只剩下張睿和毓秀兩人張睿知道毓秀是有話想單獨與自己說。
「毓秀姨娘……你這孩子,不是林夫人下的手吧?」
毓秀嗤笑︰「她?她若是想折騰我何必用這麼明顯的方法,出了事她不是已經第一個頂包了麼。」
張睿疑惑︰「那……是誰?」
毓秀道︰「是誰不重要,只是這個孩子不能被生下來罷了。我看昨日孝民眼楮紅腫像是哭過,可憐他還以為自己還會有個弟弟……」
張睿一愣,瞬間知道這個人是誰,雙手握拳道︰「為何?!」
毓秀疑惑︰「什麼為何?」
張睿道︰「他為何不讓你生下來這孩子?!」
毓秀瞠目結舌︰「你知道……也對,大理寺都會找你查案子,這件事我估計你一猜也會知道。」「無非是為了權利、地位、利益……我母家太過貪婪,這只是他的警告,若是安分以後繼續合作,若是不安分,他不缺兒子……」說完苦笑了一聲。
張睿點點頭,說了聲告辭,起身離開。
林孝民抱著墨回來時見張睿已經不在這了便問︰「娘親,睿哥哥怎麼也不帶著墨走?」
毓秀坐的時間久了,躺下道︰「睿哥兒臉皮薄,當我面給他他不一定會收,民兒有時間單獨給他送去吧,娘累了,你回院子休息去吧。」
林孝民點點頭,抱著墨退了出去。
張睿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到了屋子連喝了幾杯涼茶都難滅心中的火。難道人命就這麼不值錢?!為了權利利益,自己的孩子也能利用?!雖然那孩子還沒來得及出生,可也是一條生命!這跟楊九有什麼區別?!
可這畢竟是古代。妾室就是比下人的臉些的主子,如果有犯錯的,打死都不犯法……更何況一個還未出世的庶子。張睿忍不住握著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韓叔正從門口進來,听見聲音嚇了一跳,急忙道︰「少爺,你這是干嘛?誰惹著你了?」
「韓叔,是不是人可以為了利益傷害自己的至親?!」
韓叔道︰「當然不可,親人比什麼都要重,少爺為何要問這話?」
張睿閉著眼笑笑道︰「無事……隨便問問。」
韓叔︰「對了,少爺剛剛門房把我叫出去,門口有個叫湛清的說,有一位周公子與你約好要去吃飯,日子定在明日申時在問香樓。」
張睿一愣,周公子,周隱?算了,自己現在還寄住在林府,鬧僵了對自己沒有好處,況且毓秀自己都不追究,自己就算是把這事張揚出去又有什麼用,最後受難的只會是無辜人。
這是他回到古代第一次覺得無力,真的是一點辦法沒有。現代做人流都不犯法,何況是在古代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端起杯子把里面的涼茶一飲而盡,拿出策論狠狠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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