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澈去了關玉面狐的柴房,簡陋陰暗的柴房里只有黑衣女子一個人坐在地上。
「你們先出去。」陸子澈命令道。
待管家及守門的婆子都出了門且將房門關好後,陸子澈站在玉面狐身前俯視著她冷聲問︰「你說你是顧家堡大小姐?來陸府有何貴干?」
玉面狐面無表情地掃了陸子澈一眼,將頭一扭話都懶得說,雖被關了大半天,但半點都不見狼狽,冷艷傲氣得很,仿佛她不是被囚禁而是在自家歇息。
「雖沒與顧大小姐正面接觸過,但據我所知她很受家中長輩的寵愛,顧堡主可能讓自己愛女做盜賊這等損名聲且還很危險的事?」陸子澈也不急,好整以暇地慢慢說道。
听到那句「她很受中長輩的寵愛」話時玉面狐嘴唇抿得更為緊了,神色淡淡地冷笑一聲︰「本姑娘願意做什麼誰能管得住我?」
這意思是說顧堡主夫婦管不動她?陸子澈並不信這說辭,繼續問︰「你來陸府的目的為何直說吧,陸將軍父子已經進了宮,回來的時候可能就是將你押去監牢之時,此時不說過後可就沒機會了。」
玉面狐聞言並沒有被嚇到,只是諷刺一笑︰「陸家莫名退了我顧家婚事,毀我清譽,難道我不該報復?」
「陸家為何退你的婚事你自己不清楚?」陸子澈提起這事神色很是冷淡,望著眼前這張冷艷的精致臉蛋眼神冷得像寒冰。
玉面狐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質問︰「你是陸家何人?有什麼資格審問我?」
陸子澈剛要張口說話,突然見她眉宇間閃過一絲難受,然後女子干嘔聲便響了起來。
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陸子澈望著嘔個不停的女人拳頭死死攥起來,強忍住打女人的沖動對問外吼道︰「叫個大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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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裳回到客棧時什麼也沒說就一通折騰,小半個時辰折騰完後她與綠豆再次大變樣,她成了一名駝背滿臉褶子需要杵拐杖才能顫巍巍走路的「無齒」老太太,而胖乎乎的綠豆成了四十歲左右一臉麻子的胖兒媳婦。
「成子媳婦啊,去給你婆婆我買根拐杖去,最好從老人手中買,越舊越好。」顧裳沒扮過老太太,在房間里正彎著腰裝駝背模索著如何做一名合格的老太太。
「奴婢這就去。」綠豆沒問都知道自家小姐出去肯定又遇到事了,不然不會又變裝。
顧裳自己在房間里一直走來走去的裝老太太,這個難度大,一不小心就露餡了,所以她要好好地研究研究。
沒急著跑走,就憑她在京城騎馬轉悠了那麼久,那些官兵想立刻找上門來也不那麼容易,何況就算找上門來又如何?變了裝了怕誰?難道他們還能帶著閃電來認人嗎?再說那閃電只記得她家小白,目前小白在馬房又不在她身邊,就此時她這模樣親娘來了都不一定認得出。
半個時辰左右,綠豆回來了,臉色不是很好,關好門有些驚慌地道︰「小姐,外面很多官差在找騎黑馬的其貌不揚的男子,那是你吧?」
「是呀,都怪小白魅力太大,將閃電那匹黑馬迷得團團轉,無論你小姐我將小白染成什麼顏色那閃電都能認出它來,小白一被認出來,那結果會如何你就明白了吧?」顧裳無奈地搖頭嘆氣。
原本計劃中她的京城之行會很順利,不是她吹,就她這一手制藥的本事全天下除了她娘還真沒誰能與她比一下的,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遇到了頭色馬,害她總露餡被那姓陸的認出來,冤家路窄,到哪都能遇到那礙眼的家伙,什麼世道啊!
「那他們查過來怎麼辦?我們雖變了模樣,但小白還是原樣啊。」綠豆急了,不知小姐為何還這麼鎮定。
「怕什麼?全京城的黑馬得不下幾百只了吧?怎麼就能通過小白認出我們來?官差只要不帶著閃電那匹色馬就沒事。你可不要給我亂緊張,自露馬腳的事我們不能做知道不?」顧裳白了綠豆一眼,想她藝高人膽大,堪稱女中豪杰一枚,怎麼教育出的丫環膽子比老鼠還小呢?沒的給她丟臉。
綠豆垮著臉點頭︰「放心吧,大不了奴婢少說話,一切都小姐說。」
「這還差不多。」
「不過小姐,剛剛奴婢回來時被掌櫃的攔住了,說沒交房錢不讓上樓,奴婢急中生智說原來那一對主僕有急事走了,正好我們婆媳要住店,因幫過他們一個忙,他們便將房間讓給我們住了。然後掌櫃的還說根本沒見到婆婆進來,奴婢便說我們進來的時候正趕上人多他們沒注意到。」綠豆說完還頗有些得意洋洋,覺得自己緊急之中尋到的借口很天衣無縫。
顧裳拍了拍腦袋後知後覺地道︰「都怪我大意,我們變裝應該出去變,最好換客棧才保險,都怪那陸的將你小姐我氣得腦子不好使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等容易被人捉住馬腳的事,還好那掌櫃的也沒太在意,不然咱們兩人可就危險了。」
「那、那為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走吧?」綠豆不放心地建議,跟著自家小姐來京城簡直是個錯誤的決定,這整日提心吊膽的,一點高興的時候都沒有,害她飯都吃不香,最可恨的是居然一點都沒瘦……
「不走,交了房錢走什麼?有官差過來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顧裳不在意地道,真被捉住了到時就將姓陸的繼續拉下水,他害她被捉,那她必須得潑他幾桶污水,不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有些事就怕你念叨,這不,顧裳剛說完這話沒多久官差就上門搜人了,很快就搜到了顧裳的屋子。
「開門,查房。」官大爺敲著門冷聲命令。
綠豆臉色發白地開門,躬著身膽小地道︰「官爺,這房中就我們兩婆媳在,婆婆耳朵聾腿腳也不好使,她……」
「別嗦,我問你,之前在這房里住的那兩人呢?」帶頭的官爺嚴肅著臉問道。
顧裳從床上慢悠悠地坐起來,兩條腿一盤,眯著眼楮張開「無齒」之口含糊不清地問︰「大成媳婦,誰來啦?」
綠豆忙過去扶住顧裳大聲道︰「娘,是官爺來查房了,他們問之前那兩人哪里去了。」
「啥?你說啥?」顧裳偽裝成听不清的樣子將耳朵湊過去問。
綠豆氣得狠啊,不過不敢露馬腳,只得用力地將話重復了一回。
「哦,那倆小伙子啊,他們說小媳婦兒跟人跑了就著急忙慌地追媳婦兒去了,說這房間他們已經付了銀子不住就虧了,好心眼兒地讓給老太婆和我胖兒媳婦了。」顧裳說完就憨厚地沖官差們樂,天要黑了光線不足,被涂黑了的牙看著就像是全掉光的,沒人發現這其中的問題。
一個老太太和個胖媳婦兒耍不出什麼花樣來,幾位官差便都信了顧裳的話,追問道︰「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了?那黑馬也騎走了?」
「啥?你說啥?」顧裳將耳朵支過去一臉茫然地道。
綠豆忙大聲地重復了遍。
「哦,那馬啊,他們沒騎走,說那馬太招搖了,小媳婦兒和奸夫會發現,就騎的新買來的馬走的,那馬一兩銀子賣給我們婆媳啦。」
「什麼?那麼好的馬就賣一兩銀子?」官差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道。
「黑不溜丟的破馬,一兩銀子老婆子還嫌貴呢,若非家中孫子喜歡馬,老婆子寧願買花褲衩子穿都不買它!」顧裳撇撇嘴不屑地道,一臉的褶子因做這表情都快能夾死蒼蠅了。
「你這個……」這什麼老太太啊,佔了大便宜還說氣死人的話,若非抓賊緊急,他都想多給老太太幾兩銀子將馬買下了,平了平情緒問,「那兩個人往哪個方向走了?」
「啊,這個呀,出城了。」顧裳說完後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擺擺手,「老婆子困了,幾位官大爺請自便,老婆子先睡了。」
幾位官差瞪著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打起呼嚕的老太太,覺得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總不能對個啥也不懂的老太太生氣,于是一個個地鐵青著臉走了。
綠豆送走幾位官差關好門後松了口氣,突然有點佩服小姐了,這臨危不亂胡說八道的本事她就學不來。
「小姐,他們走了。」
顧裳沒理她,繼續打呼嚕,只是聲音小多了。
「小姐?」綠豆還得不到回應,上前一看發現自家小姐是真睡著了,睡得別提多香了。
這得多粗的神經才能做到官差還在就睡著了啊?虧她還以為小姐演技一流,原來是真睡著了……
兩日後顧裳在綠豆攙扶下顫巍巍地爬上了高大的小白背上,幾度差點兒掉下來,被路人勸這麼大年紀別騎馬了她不听,說了句讓路人很無語的話︰「這是老婆子省下買花褲衩的錢用一兩銀子買來的,不騎多虧得慌。」
顧裳故意將話說得很粗俗,越是像山溝子里出來的土老帽老太太越不被人懷疑到她身上來。
一路上慢悠悠地走著,綠豆在前頭一手牽著小白,一手牽自己的馬,兩人又听著不少八卦。
「又出大事啦,那玉面狐跑掉了!」
「啊?跑了?不是被陸大將軍親自押去刑部嗎?怎麼跑的?」
「誰知道,听說是路上跑的,那玉面狐狡猾得很,偽裝成餓了兩天有氣無力的樣子,結果趁人不備就掙月兌束縛跑掉了。」
「唉,這下官老爺們又要開始緊張過日子了,之前都白高興啦。」
顧裳一听玉面狐跑了,還是在陸大將軍親自押送的途中,高興得直樂。
太好了,黑衣姐姐終于逃月兌了,而且最主要的是看丟了如此重要的犯人,姓陸的老家伙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說八卦的其中一人注意到有個老太太騎著馬不知道怎麼了身體一顫一顫的,疑惑地和旁邊的人小聲嘀咕這老太太是不是要羊癲風發作了。
「哎,還有個大新聞啊,那個玉面狐居然是顧家堡大小姐,她親自承認的!」八卦沒說完就不去關注老太太了。
「啊?顧家堡大小姐居然是令官府頭疼的盜賊?」顧家堡還挺有名的,他還真听說過。
「你也覺得怪?我也覺得是呢,可是她親口承認的,陸家貌似與顧家堡有些淵源,不知怎麼的也信了。」
兩人正說得歡,說得正高興呢,只听「撲通」一聲響,扭過頭一看,發現剛剛被他們懷疑要得羊癲風的老太太自馬上摔了下來,異口同聲道︰「果然得羊癲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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