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以「紈褲放/蕩」著稱的安樂侯在成國公府遇害的消息仿佛風一般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仇人宿敵以及被他拋棄過的女性全都在心里暗暗稱快,然而最轟動的竟然並不是這個,「听說百仁堂的女大夫妙手回春醫術奇高」,「听說當時安樂侯血已流干半點氣息也無,憑借那小娘子一根銀針竟起死回生」,「听說那小娘子正值妙齡且容顏丑陋」,「不對,明明是秀美可人,冰清如玉」,「據說她是濟世伯的關門弟子」,「你消息太舊了,听說她是濟世伯的私生女」,「少瞎說,那明明就是濟世伯的新相好!」
于是消息以風速從醫術傳到年齡相貌再傳到亂七八糟的關系上,越傳越神奇,越傳越邪乎,有些閑漢特地跑到百仁堂門口就為瞧個美丑,還有一幫閑人來拐彎抹角地打听主僕間的深厚關系,當然也有慕名前來問診的,于是百仁堂一個醫館藥堂突然變得比天橋還要熱鬧,以至于秦泊南低調回京時一路看到的听到的全是這些,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和阿依的關系竟然越傳越離譜,他想自辯清白都覺得啞然無力了。
阿依並不知道這些,她在護國候府每天過著照料墨研,抽空替墨家上下義診以及研習醫術的安靜生活,其實在確定墨研沒有大礙時她就想回去了,可不知為何每次她一提要走墨研都會病發,連紫蘇也束手無鉑說了句什麼「病由心生」就不管了,阿依莫名其妙又覺得擔心。
听聞楚元已經蘇醒回家去,沒有生命危險,靜靜養傷即可,關于那天的事他半點記不得,皇上得知後龍顏大怒,將刑部上下狠狠罵了一頓,集體罰俸半年,因而墨硯最近心情不太好,整天電閃雷鳴的,阿依每次看見他都要繞道走。
秋日明媚,貓頭鷹狸花正蹲在廊檐下的銀架子上,阿依站在它面前捧了一包肉干喂它,雖然她不討厭狸花,可這脾氣太壞,連她喂食時手的方向不對它都會撲稜起翅膀啄她,不像墨研的寵物倒像是墨硯養的,當然了,墨硯養的那兩只更凶,到現在看見她還總是想咬她的裙子。
因為發愣沒及時喂食,狸花大人又怒了,用大翅膀狠狠地拍她的頭,甩了她一頭的羽毛,阿依眉角一抽,為什麼小安請假了偏要她來替班?
熟悉的輕笑響起,看過去,秦泊南正站在不遠處含笑望著她窘迫的樣子。
「先生!」她由衷地欣喜,粲然笑起來,小跑過去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停下,周圍仿佛在一瞬間開滿了的小花。
秦泊南莞爾一笑,伸手摘去她頭上的羽毛,溫聲問︰「在這里就這麼開心,都不想回去了?」
「才沒有,我早就想回去了,可墨二少爺的病總是復發,連紫蘇大哥都查不出原因,墨二少爺沒痊愈我也不敢回去。」阿依急忙說。
話音剛落,被忽視的狸花忽然飛過來,穩穩地蹲在她的腦袋上,啄她的頭。
秦泊南看了他一眼,墨研懶洋洋笑問︰
「你其實是來接她的吧?」
「她是個熱心單純的孩子,卻不是你的玩具。」秦泊南唇角的笑容淡了許多,平聲道。
「她不是我的玩粳那她是你的什麼,像外面傳的她是你的私生女還是……她是你相好?」墨研笑得狡詐。
秦泊南霎時臉黑如炭。
阿依背了包袱和藥箱回來,與墨研「依依惜別」,將對他身體有害的各種禁忌翻來覆去囑咐了一遍又一遍,還答應閑了就會回來看他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臨行前墨研再次把她一摟不停地揉搓她的腦袋,阿依已經習慣了,秦泊南卻眸色陰沉下來,拉過阿依上了馬車,阿依還探出腦袋跟出來送她的一大群護國候府人揮手道別。
回去的路上,秦泊南的表情很怪。
「先生,你不高興了嗎?」惴惴不安的阿依小心翼翼地問。
「你從哪里看出我不高興了?」秦泊南含笑反問,秋風般清涼的笑容讓她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回到濟世伯府見了葉媽媽她才知道,秦泊南是剛到帝都家都沒回直接從百仁堂去了護國候府,去房間放下包袱回來,秦泊南已經換了常服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了她一眼,向對面一指,阿依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些天發生的事我都听紫蘇說了,你用鬼門十三針救活了已經沒了聲息的安樂侯,現在外面傳得神乎其神,我並沒在現場,所以當天的一切我要你現在復述一遍。」秦泊南放下茶杯,除了看診時,這是阿依第一次看見他的表情如此嚴肅,心中不安,努力清晰地將當天的事從頭至尾復述了一遍,盡量客觀,不敢摻雜半點個人的主觀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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