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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過後,城外的疫病漸漸減弱下去,據說是因為用了四姨娘的藥方,四姨娘因此十分得意。
在寇書嫻的主持下,濟世伯府賑災施粥做得十分順利,在災民口中獲得了很高的評價,且替朝廷分擔了負擔,贏得了皇上的褒獎。皇上特地派了宮里的公公前來濟世伯府賞賜了許多東西以示獎勵,寇書嫻自覺臉上有光,脾氣越發柔和起來。自從封賞到了開始,各家夫人下的請她吃酒賞花的帖子更是絡繹不絕。
程家遣了媒人前來索要秦無憂的庚帖回去佔卜吉凶,這原本只是一個程序,一般來說只要姑娘家的生辰八字不是太奇怪,通常佔卜出來的結果都是好的。
然而輪到秦無憂的時候這件事卻出了岔子,秦無憂的生辰八字並沒有問題,很普通很普通,而且為了安心,寇書嫻也私下里拿了程勛與秦無憂的八字去給帝都最有名的算師算過,算出的結果是兩個人是天作之合。
然而程家卻以八字不合為理由,退了秦無憂的庚帖,這樁婚事從此作罷。
濟世伯府被拒絕了個措手不及,寇書嫻的歡喜一掃而光,當听說女兒的庚帖被退時,整個人都呆住了,差一點就昏過去,她連秦無憂的嫁妝都已經開始準備了。
秦無憂則已經傻掉了,阿依連續勸了她好幾天,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秦泊南亦萬分驚愕,他根本不相信程家真的是因為八字不合而退親,然而程家既然是以八字不合退親的,自然不可能說真實原因,程大人遇到秦泊南時也在一個勁兒地道歉,一口咬定是他們家小子八字不好與秦無憂不相配,為了今後不連累到濟世伯府的千金,只得忍痛退婚。
秦泊南從程大人口中沒得到答案,卻又不甘心。命阿勛去仔細調查,然而打听出來的結果卻讓人大吃一驚。阿勛那一日來回報時,阿依正在秦泊南的書房里跟他研究醫案,因為秦泊南很少有事會避著阿依。除非是一些她不宜听的,此次秦無憂被退親他知道阿依也在著急,于是沒有讓她回避。
阿勛為難地看了看阿依,見秦泊南並沒有要遣退阿依的意思,猶豫了下,沉聲開口說︰
「奴才找到了程大人的心月復管家,他先前不肯說,後來看奴才急了才說,那一天媒人來取庚帖時,跟來送禮的嬤嬤是程夫人身邊的人。在咱們府的院子里偶然听到咱們府里的人議論,說……說……」他欲言又止,偷偷地瞄了一眼正在幫秦泊南磨墨的阿依。
秦泊南滿頭霧水,疑惑不解地問︰「說什麼?」
阿勛猶豫了半天,一咬牙。低聲說出來︰
「說那兩個人議論說咱們府的二太太在做姑娘時行為不檢點,與他人有私情,還說太太入府之後小產的那一胎並不是東家的,而是從外面帶進來的。又說太太在與東家成親後還曾經和之前的男人有來往,還說、還說說不定連大姑娘都不是東家的親生姑娘,說咱們大姑娘與東家長得一點都不像!」他一股腦兒地說完,趕緊低下頭。
阿依的心里咯 一聲。像墜崖了一般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她瞠目結舌,連墨汁濺到了手背上也不曉得。
秦泊南的面色罕見地陰沉下來,雖然阿依離他很近並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很強烈的怒意,也許是他在自制,他這樣冰冷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淡聲問︰
「這府里是誰在議論?在哪里議論?」
「奴才問過了,程府的總管說是兩個婆子,究竟是誰他們也不知道。但程大人听說此事認為無風不起浪,擔心太太的這些流言會影響到大姑娘,之後又隱隱听說咱們大姑娘與公孫府二公子……」
「無憂與公孫霖怎麼了?」秦泊南凝聲問。
「據說是在上次慈安寺被青蓮教眾襲擊時。公孫二公子為了救咱們大姑娘被火燒傷了。」
「可有此事?」秦泊南抬頭望向阿依,沉聲問。
阿依點點頭。
「你回來後怎麼也沒提過?」秦泊南皺了皺眉。
「大姑娘不想讓家里擔心,不讓我說,再說公孫公子只是因為當時離大姑娘比較近,身為男子在那種情況下救一個女子不是很平常麼,公孫公子自己本身也沒有宣揚,公孫公子受了傷後治療都是我在做,大姑娘並沒有怎麼樣,所以我就沒有提。」
秦泊南沉默下來,良久,淡聲吩咐︰「查!這件事不必驚動太太和大姑娘,只當是八字不合,你去查!查查這府里究竟是誰在多嘴多舌,究竟是誰吩咐的誰執行的,通通都查出來,一個也別漏下!」
阿勛沉聲應下,轉身去了。
阿依偷偷地瞧著秦泊南,這是她第一次發覺他竟然也會有這種表情,冷酷沉肅,威嚴凌厲,高高在上,因為他一直都是溫潤無害平易近人的,因而乍一看見這樣的表情竟讓她的心里覺出了幾絲陌生,她一時有些恍惚。
「這件事你就忘了吧。」秦泊南淡淡地對她說。
「是。」阿依點點頭應下,她並沒有去追問寇書嫻的事情和秦無憂到底是不是秦泊南親生的這件事,雖然秦無憂像母親多一些,但是秦無憂的相貌與秦泊南的確一點都不像,不過這些復雜的事情她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花園中的臘梅已經開放,數十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妖嬈,月姨娘最喜歡踏雪賞梅,披著桃紅色的斗篷,戴著觀音兜,扶著小丫鬟的手在園子里細細地賞玩一番,才一轉身,恰好看見四姨娘身穿一件玫瑰色羽紗面火狐狸里鶴氅,束著一條金線織就的雙環四合如意絛,戴著鵝黃色大紅猩猩氈昭君套自遠處走來,抬頭看見她,于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慢悠悠地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月姨娘對四姨娘從來就沒有好感,這個女人很古怪,有著空谷幽蘭般純淨清澈的外表,然而她究竟在想些什麼沒人知道。她的周身上下隱隱地散發出一種邪氣,她總是在微笑,然而她的笑容看久了卻總讓人頭皮發毛。這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女人,又是一個讓月姨娘非常想輕蔑的女人。
月姨娘的眸光微沉,雙手在袖子里握了握,緊接著故作高傲地昂起下巴。她沖著四姨娘大步走過去,然而她並不打算停留亦不想與她打招呼,直勾勾地走過去就要與她擦身而過。四姨娘並不在意,依舊唇角含笑,然而就在兩人要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月姨娘忽然听見四姨娘悅耳的嗓音含著笑,輕聲開口︰
「那一天我听見了。」
月姨娘心髒一凜,下意識停住腳步,頓了頓,鼓作鎮定,十分不解地詢問︰
「哪一天?你听見什麼了?什麼什麼?莫名其妙的!」
四姨娘望過來,眉眼含笑,然而那雙如兩丸白水銀中養了兩丸黑水銀一般清澈美麗的眸子里卻仿佛挾帶了一股邪魔的力量,仿佛能將意志不堅定的人的靈魂在一瞬間吸入其中,月姨娘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膽怯起來。
四姨娘望著她有些慌張的神情,莞爾一笑,輕聲說︰
「我听見了,大姑娘問名的那一天,你指使趙婆子和李婆子埋伏在程府的媽媽去茅房的路上,專門給那位媽媽演了一出戲,說太太年輕時不檢點,又說大姑娘有可能不是伯爺的種,總之是想盡一切辦法要破壞大姑娘的親事。」
月姨娘的面部表情僵住了,緊接變得一陣青一陣白,滿心的慌張與害怕,她呆了一呆,又連忙擺出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竟然用這麼爛俗的點子來誣陷我,你說你看見了就是看見了,證據呢?平白無故就想誣賴我破壞大姑娘的親事,你也太惡毒了吧!」
「我有一萬種可以讓趙婆子李婆子招供的法子,如今伯爺已經知道程府退親的真正原因了,大為震怒,已經命阿勛全面調查。伯爺的為人你不會不清楚,雖然溫和,卻賞罰分明,大姑娘是他的愛女,若是被他知曉你竟然破壞了大姑娘的親事,說不定這次會被永久流放到莊子上,再也回不來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月姨娘冷冷地問。
「我想先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
「理由?」月姨娘聞言,尖銳地嗤笑了聲,「你竟然問我理由,我只不過是做了你心中想做的事情罷了。寇書嫻那一副道貌岸然,裝了十幾年的偽善面孔我都快看吐了!那樣的女人憑什麼坐在正妻的位置上,我娘家背景不夠我只能做妾室我認了,可是她,那個女人,憑什麼誰都說她好?憑什麼伯爺寧肯過繼兒子也不把她休掉?憑什麼就連賑個災,大家都在做一樣的事,她卻能得到皇上的褒獎臉上有光?憑什麼伯爺要為她的女兒忙東忙西,她卻還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那個女人,她都不會覺得自己惡心嗎?!」
四姨娘只是輕輕一笑︰「的確,她的那些個心思騙得過伯爺卻騙不了外人的眼楮,確實很讓人反胃,不過你為她設下的這些招數也實在夠爛了。」
月姨娘不善地瞪著她。
「要不要與我聯手試試看?」四姨娘莞爾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