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說客難做
高老太太不由急了,說道自家的馬車出了點問題,說罷一味地嘆氣︰怕不能及時回城了。
于氏便禮節性地邀請高老太太與自己同坐一車,高老太太倒真怕于氏是虛客套,也不敢推月兌,打著哈哈就爬上了于氏的馬車。
丘如意在旁瞧見,不由覺得︰有什麼事不能敞開了說,非得這個計謀那個對策的,勞心累腦的,要是別人不接著,還不是自己難受?
于氏的馬車也算寬敞,坐四個人倒是綽綽有余,但丘如意仍嫌馬車擠,便將小丫頭攆下車去,她坐在一旁,親自為兩位長輩添茶倒水。
這馬車行駛速度不快,又是鄉間小路,搖搖晃晃的,還挺舒服的,于氏母女便只管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刻,于氏微眯了眼楮品茗,丘如意添過茶水後,則打一個哈欠,靠在一邊閉目養神。
高老太太卻如坐針氈,實在憋不住了,高聲對于氏說道︰「外甥女兒,听說你們丘家要大修祠堂呢,這次你要大大捐一筆銀子,讓那些人瞧瞧你的威風,也好一雪當年之恥。」
于氏正拿著碗蓋輕輕撥動茶湯,欣賞著茶葉舒展時的美態,聞言,淡淡笑道︰「禮節在那擺著呢,我們又是遠支,不好越過她們嫡系正族,不然白花了銀子,反顯得我們粗鄙不知禮,實在不劃算。」
高老太太只好嘿嘿干笑︰「外甥女兒說的是,倒是我老太太想的不夠周道了。」
于氏輕輕一笑,不再多言。丘如意听到她二人交談的聲音,睜眼看一圈,便又閉目靠著淡藍暗銀紋引枕打瞌睡。
這邊于氏母女越來越輕松自在,那邊高老太太卻急得有些抓耳撓腮。
最終高老太太按捺不住,看一眼在旁假寐的丘如意,輕聲說道︰「我今天見著那府里的太夫人了。」
于氏點頭,高老太太早就已經說過這話了。
高老太太見于氏不接話,只得又道︰「她身子不太好呢。」
于氏點頭道︰「太夫人一心向佛,菩薩會保佑她老人家的。」
高老太太嘆道︰「她這是心病難醫啊。」
于氏笑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誰還沒點心事。只要她老人家心中有佛,早晚會想開的。」
高老太太嘆道︰「再怎麼禮佛也無濟于事,她是心中覺得愧對祖宗。」
于氏驚訝地「噢」的一聲,便閉口不言︰長輩的是非,晚輩不得非議編排。
高老太太不由悠悠嘆息,說道︰「太夫人嫁入丘府以來,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如今兒子也做了官,一家子在她手中也是興興旺旺的,偏她心里一味地看不開,只說祖產在她管家期間沒了,她百年以後難見丘家列祖列宗。」
于氏早就猜到是這麼一件事了,便淡淡笑道︰「太夫人確實看不開,丘氏祖產一分一毫也沒流入外人之手,丘家祖宗自然不會怪罪後人的。」
高老太太便笑道︰「說起來這事也是我的罪過呢,誰讓我當時多嘴多舌的,她如今這般模樣,倒讓我老婆子心頭不安。外甥女兒,我老婆子厚著臉皮勸一句,這十年多的收成,也賺得不少了,你不如抬高些價錢,再賺她一大筆銀子,將田莊產業賣還給那府,這樣既能落了實處,又得她家的感激,那府里畢竟是丘家嫡派,以後一些事上也能得他們照應,竟是一舉多得了。」
丘如意雖閉著眼,耳朵卻豎得如兔子,此時不由「嗤」地笑了一聲︰這老太太也管得太寬了,這是打量母親是個好性的,她便要再做好人,討好丘太夫人呢。
于氏瞥一眼女兒,微皺了一下眉頭,丘如意忙自引枕上坐起身來,真個是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于氏面上便帶了難色,對高老太太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敢做這個主?更不敢和我家老爺商量,前兩天,我家老爺休沐回家,花匠在園中折了幾枝花兒插瓶送上來,他就大雷霆︰‘那是太爺在世時種下的,怎麼能隨意就折了枝去,告訴下人︰凡是太爺時添下的一草一木都不得有一點損失,不然我百年後難見父母。’這好端端地,家里也沒什麼使錢的地方,我就提出把太爺在時添置的地畝給賣了,他還不氣得把我給休了。」
高老太太不由牙齒咬得吱嘎響,誰不知道丘榮只管做他的官,于氏才是丘家真正的掌舵人。
但于氏話說到這個份上,高老太太也只得偃旗息鼓,在旁干笑。
本來就是高老太太多事,其實也是因為她是個心里沒成算的,只當自己幫于氏整下那些產業,便以為自己在于氏這里臉面大得很,所以那府里太夫人一提這個話茬,她就自告奮勇要來探于氏的口風,卻是自討沒趣了,也不好與太夫人交差。
高老太太暗暗捏著袖里太夫人給的幾十兩銀子的謝禮,不由在心里懊惱起來。
丘如意愈佩服起母親來,看那高老太太忙活半天,卻被母親這麼淡淡笑著,四兩撥千金,給頂了回去,讓高老太太也沒得抱怨。
看來有時候有點計謀倒比用武更有效用,更能讓人憋屈,丘如意一邊喝茶一邊在心里總結道。
誰知這時車子猛然停了下來,于氏和高老太太早就將茶碗放下了,只是身子被閃了一下,倒沒什麼妨礙。
丘如意卻有些狼狽了,她那里正喝著茶,車子一頓,她不提防,便把一碗茶都扣在自己頭臉上,雖然茶水不燙,卻弄得丘如意滿臉的茶湯子,眼睫毛上還掛著一片茶葉,茶葉茶水則順著臉頰,一點都沒糟蹋地流到衣衫上。
于氏見了,又心疼又覺得好笑,忙挪到女兒身邊,拿帕子給她拭臉,安慰道︰「臉倒還好,沒有紅,幸好你不愛喝滾茶,不然真是有得哭了。」
丘如意早就已經火冒三丈了,雖得了母親的安慰,但心頭的火氣卻沒有消去一點,抹一把臉,直著脖子就沖著外面叫道︰「你們是怎麼趕的車?」
話音甫落,就見丘如海面帶凝重探頭進來,尚未開口,看到妹妹的狼狽樣,便笑了起來︰「怎麼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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