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水手 第十七章 聖火且熄 引眾生相妒(下)

作者 ︰ 江良才盡

眾人過得淮安府後,已棄船乘馬。秦航等人皆是第一次乘馬出行,頗覺新鮮,不免奔騰了數次。後來費信說了他幾句,便微微收斂。如此行了兩三日後,已到山東地界。

眾人一路策馬向前,王景弘有令搶在日落之前趕到泰安,泰安府在齊魯境內是座大城,眾人若想找個落腳地歇息,自是非到大鎮不可。出得東平,行至半山官道,忽見道上村民越來越多,沿著這條官道,絡繹不絕。民眾皆手持香火,不住拜天。

王景弘一眾越看越奇,不明白這些山民百姓不好好在家卻跑到山路上拜天,這倒是聞所未聞。眼見前方人眾越來越多,香火也是越來越盛。王景弘身負皇命,不願多生枝節,是以並不停留,催著眾人快速趕路。

又行了數里後,發現路旁已聚集了數百人眾,王景弘還道是山賊強人,吩咐眾人看好行禮,見機行事。

忽見人群中走出一人,頭纏紅巾,身披紅袍,對著周圍數百人,大聲朗道︰「鄉親們,聖教法王火雲神即將駕臨泰安,開壇說法,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大家伙都是虔誠的聖教香客,萬不可錯過此次良機,我們一定要追隨法王左右,聆听法訓,共向光明!」

眾人神色大喜,盡皆跪拜。

那紅袍人又道︰「大家伙跟著我念聖教法旨。焚我雄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其樂!惟我轉輪,救世良多。共舉聖法,一世解月兌!共舉聖法,一世解月兌!」他每念一句,身前的數百人眾也跟著念一句,威勢之盛,震撼數里。

王景弘本想迅速離去,少生事端。可那紅袍人所說所念,皆為大逆不道之言語。什麼共舉聖法,奔向光明,純屬邪門歪道。他一生忠于朝廷,豈容這等邪魔外道在此傳教?

他勒住了韁繩,對著那紅袍人怒道︰「何方邪魔,在此蠱惑人心?鄉親們,不要听信此人所言,這等邪魔歪道,不必理會他們。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那紅袍人見有人壞事,當即道︰「你是何方奸細?敢來刺探聖教聖法?鄉親們,這些人想要阻止我們拜見法王,想要熄滅我們的聖火,大家伙答不答應?」

那些村民百姓登時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著王景弘一行人。目光中似乎要噴射出烈火一樣,叫道︰「我們不答應,我們不答應!」

人群中更有人大叫︰「哪里來的尖細,快滾,快滾!再不滾,就請烈焰使者把他們燒死!」

「對!請烈焰使者請出聖火,燒死他們!」

王景弘見眾人非但執迷不悟,反而群起攻擊。他大為大解,為何這麼簡單的迷信邪說都有人信?這些百姓難道就連這麼最基本的辨識能力都沒有麼?

他怒視著那個紅袍人,心道「此人是罪魁禍首,不將之除去恐怕還會有更多的黎民受他蠱惑。」

心念一起,便道︰「好你個邪魔外道,竟然在此煽風點火,蠱惑人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請出什麼狗屁聖火,給我拿下此人!」

他這話音一落,秦航和司馬尚游登時從馬上躍起,爭先向紅袍人攻去。

那紅袍人見對方說打就打,也不驚慌,立地彈起,就勢向二人出掌對攻。雙方這一交戰,眾百姓頓時群起,將王景弘數十人圍在路中。費信鄧孝明等人趕緊拔出刀槍,團團護住了王景弘。村民百姓雖有數百人,但手中沒有什麼兵器,而王景弘一眾人都是三下西洋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更是配備了短銃,彎刀等近身武器,是以鄧孝明他們一亮家伙,這些個香客百姓都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雙方頓成僵局。

所有的眼楮都盯著爭斗的三人。秦航和司馬尚游都是一般心思,擒賊先擒王,皆想立即擒下此人,以控制局勢。但此刻跟他們交手的紅袍人乃是法輪教中的烈焰使者,烈焰使者是法王火雲邪神的第二個徒弟,向來和師兄火焰使者齊名,江湖上稱之‘聖教雙焰’。他們能享盛名,手下自是極硬。烈焰使者以一敵二,兀自進攻多遮攔少。

秦航見此人掌力雄渾,倒也沒敢小瞧。只是一個勁兒的施展小巧騰拿手,利用輕身功夫的優勢,和他游斗。他是這般想法,司馬尚游又豈非看不出來?利用秦航的牽絆,司馬尚游在旁時不時的攻出一腿,以此擾他。

那烈焰使者見二人只不過兩個少年,竟能和自己久戰不下,傳出去哪里還有臉面?況且數百位香眾就在一旁看著,這個臉可丟不起。心念一起,登時收勢。

秦航司馬二人見他忽然停手,皆覺驚奇,不知道他要出什麼奇招。卻也不肯放棄這進攻良機,二人齊身又自攻去。烈焰使者左手一揚,地上數百根紅香頓時燃起,右手再虛空一抱,那數百根香火竟自跳起,圍成了一個香球在他身前,秦航二人見勢不對,立即手掌,退了開去。那香球不停旋轉,在疾風勁力催馳之下,香上的火不知為何卻越燒越旺。待得身前之火燒成了一個紅圈,烈焰使者雙手使力,向前一送,數百根香一齊向秦航司馬尚游飛來。

二人見狀,不由得大駭,心想此人邪功當真厲害古怪,但二人不及多想,紛紛避開。那香火在烈焰使者掌力操縱之下,好似長了眼楮般,二人躲哪,香火便攻到哪。二人頓時狼狽不已,臉上有好幾次差點被火燒到,雖在間隙之間避了開去,卻仍覺火辣辣生疼。

那些村民百姓見烈焰使者請出‘聖火’將對方打得狼狽不堪,登時大喜。有點甚至拍手稱快,叫道「烈焰使者的聖火果然厲害!敵人遇到聖火,只要招架之功了!」

「你太高看他們了,他們哪有招架之功啊?只有躲避之功!」

「哈哈哈哈!還不快投降!」

王景弘見二人遇險不迭,急得如熱鍋上的蟻蟲,可又沒什麼辦法支援,只得在一旁干著急。鄧孝明見秦航始終擺月兌不了對方的火攻,也是暗自著急。

突然想到己方個個是水上蛟龍,以水攻火,定能見效,他立即解下幾匹馬上的水袋,打開塞子,對著秦航司馬尚游道︰「用水攻火,接著!」說罷大手一甩,向秦航扔去。

秦航正苦于無法反擊,一听鄧孝明言語,登時心領神會。他起身一躍,接過水袋,而後雙手沖天,左腳踢飛水袋,那水袋里的水頓時灑了出來。秦航掌上暗使勁力,以掌力化水成冰,雙手自上而下,控制水冰,對著烈焰使者攻過來的香火,四下一揚,一招‘潛龍散水’使將出來,那萬千冰水頓時天女散花般向烈焰使者攻去。火勢遇水,勢頭登時大減。

鄧孝明見此招有效,連續又扔了好幾袋水,司馬尚游接過水袋,依葫蘆畫瓢,利用水攻破了烈焰使者的火攻!

那烈焰使者見勢不妙,匆忙間揮香阻敵,自己卻退了開去,他適才催動香火,耗費了極大內力,此刻要爭得一口氣回轉。秦航見他後勁不足,猜到他氣息不接,是以不避香火,直沖過來,任由這些熄了火的香鋪滿自身。

烈焰使者見他來勢極快,不及換氣,只得硬接秦航雙掌。‘砰’地一聲,二人身子一震,烈焰使者退了兩步,秦航退了五步,畢竟年少,內力修為卻是尚有不及。烈焰使者這一下硬接掌力,那口氣息始終沒能接上,正欲調理內息,可他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司馬尚游,司馬尚游見秦航拼掌受傷,他心念也是極快,不及查看秦航傷勢,便直接攻向烈焰使者。

烈焰使者此刻已到了強弩之末,豈敢再接他掌力?慌忙閃避,可他大戰之下,身形已遠不如之前迅速,這一掌終究沒能避開,司馬尚游右掌在他後背重重地留下了一個掌印!烈焰使者狂噴了一口血,不敢繼續逗留,拼著最後一絲氣力向前縱躍,司馬尚游戰到此刻也是氣力不足,終于無力再追,任由烈焰使者逃去。

王景弘等人見二人反敗為勝,皆是大喜。眾百姓親眼見烈焰使者受傷而逃,沒了登高一呼之人,頓時不知所措,你望著我,我望向你,似乎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熄滅聖火。

王景弘見狀,知道機不可失,登時叫道︰「鄉親們,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是被那個什麼烈焰使者的蒙蔽住了,其實他口中的聖火根本就是假的,否則的話,如何會踫到兩袋子水就滅了呢?因此,千萬不要相信此人的邪道歪論,你們也不要再相信什麼聖教**了,那些都是騙人的!鄉親們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聳動,可他們受法論邪教洗腦非一日之功,現在叫他們不要相信聖火,眾人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當中更有人道︰「放心,烈焰使者不會敗的!他定是回去向法王討教聖法了,還會回來的!」

「對,法王法力無邊,神通廣大,一定能焚盡這世間妖魔!」

「對,咱們先回去好好供奉,待得法王一到,請他老人家施展大神通,帶我等奔向光明!」

「對,先回去!」眾人七嘴八舌,仍是相信法王神通。他們又各自拜了一會兒,便陸續散去。

王景弘見他們執迷不悟,默然不語。這簡直就是入魔了啊!我們大明的子民到底是怎麼了?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不好麼?偏要去信奉什麼法王**!這邪教如此邪門,若不鏟除,必將禍害大明!荼毒蒼生!

想到此處,王景弘已是驚出了一聲冷汗,心道「此次進京一定要向聖上稟明此間情況!否則不知還有多少百姓身陷其害!」

忽听得鄧孝明急道︰「秦航,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王景弘一听,登時回過神來,見秦航已倒在路上,鄧孝明在一旁扶著。

他頓時顧不得想鏟除邪教的事,慌忙跳下了馬,跑了過去。問道︰「秦航怎麼了?」著急之情,現于神色。

司馬尚游也走了過來,一看秦航神色,便道︰「應該是最後跟那烈焰使者對掌所致,大夫,大夫呢?」

王景弘立即叫道︰「有誰會看病?」馬上眾人有二人跳了下來,二人走到秦航身旁,一探脈搏,道︰「他五髒六腑受了輕微震蕩,要及時調理,否則會落下病根,重則癱瘓,輕則」

王景弘道︰「不要講這些沒用的,能否醫治?」

那大夫道︰「可是可以,不過此處無藥啊!」

王景弘登時令道︰「趕緊啟程,前往泰安,爭取時間,一定要保住秦航的命!」

眾人立即上馬,催馳而去。

到得泰安城時,天色已黑。眾人找到驛館,王景弘亮名官方身份,驛館人員自然不敢怠慢,給眾人安排好住所。鄧孝明急不可耐,待大夫開好方子後,立馬抓過藥方,便去藥堂抓藥。

此時天黑地暗,多數藥堂早已關門。鄧孝明顧不得許多,找到一家藥堂後,拼命敲門。等了許久,不見人開。又去找第二家,仍是沒人開門。鄧孝明大怒之下,猛地踹開藥堂大門,當先沖了進去。

他和秦航從小要好,比親兄弟還親。這時見秦航命在旦夕,他那里還管得了許多?‘轟’地一聲破門聲響,驚醒了後堂臥房中人,一個老者睡意朦朧的披上衣衫,走了出來,見鄧孝明踹開了大門,登時大怒,道︰「你干什麼?打劫啊?」

鄧孝明拿出藥方,對著那老者道︰「老人家,實在抱歉,人命關天,請幫我抓這些藥。這些銀子,全部給你。」說罷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老者手中。

那老者本來惱他夜里砸門,正要教訓他幾句,忽見一錠白閃閃的銀子墜入手中,微一掂量,足有十兩之多,又見他急成這樣,便不好再說。收過銀兩,接過方子一看,便自行到藥櫃抓藥。鄧孝明心急如焚,不住催促。過了足有半刻時辰,方才抓完。

鄧孝明接過藥包,登時便跑回驛處。那大夫見藥已抓回,按著劑量配好,此時早已有人將水燒開,大夫就此將藥放入藥罐。又過了些時辰,藥已燒開,大夫扶起秦航,緩緩將藥喂入他嘴中。

隨後將秦航緩緩放到床上,道︰「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明日晌午時分,便可醒來。還好他內力有些根基,換做武藝低微之人,怕是早受不住了!」

眾人一听,頓時放心,這一晚的奔波總算沒有白費。

那大夫又對司馬尚游道︰「你傷勢雖沒這位姓秦的小兄弟嚴重,但白日里一番苦戰,功力損耗不少,晚上更要好好調養。」

司馬尚游道︰「多謝大夫掛念,尚游自當依言。」

那大夫又對著眾人道︰「大家都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明日保證他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眾人盡皆欣喜,便各自回去休息。鄧孝明道︰「我留下來陪秦航吧,我不放心他一人。」眾人知他倆情深意重,皆無異議,只是大夫囑咐了他不要吵鬧。

眾人離去後,鄧孝明看著床榻上的秦航,心中簡直比自己受傷還要難過。他心中暗道「你一定要好起來,咱們還等著皇上犒勞咱呢。」

他們倆從小玩到大,鄧孝明從來沒見過他受此重傷。哪怕是在船隊的那兩年,大風大浪,炮聲火影里大家也都一起走了過來。此刻剛回來,就遇此大災,真是世事難料。

不過鄧孝明始終相信秦航命大,這是一種自信!一種一起經過風浪的人的無比自信!只有在一起經歷了磨難,才會更加有生存**。以前他們遇到小病小災的時候,總是怕得要死。而現在,當他們習慣了危險,習慣了磨難的時候,才是最堅強的時候!而每一次磨難,都讓他們多了一分成長,其實從這方面想想,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在這個世上,能活下去的人,一定是最堅強的人!

鄧孝明此時反而覺得秦航比他幸運的多,因為他經歷過自己沒能經歷過的考驗。想到此處,他真心為秦航高興。他緩緩趴到桌上,正欲入睡。忽見窗外一個黑影懸空掛著,如幽靈般立在空中。他立時警覺,身形跳起,打開房門,夜色下見一人憑空站立,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這到底是人是鬼?是人的話怎麼可能憑空而立,難道有繩子吊著他?是鬼的話,更不可能,他從來就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說。他心中驚訝的此時連一句聲都發不出來,他回頭看了看房中的秦航,見他睡的正香,便稍微心寬。

他見那個黑影全身被一件黑袍籠罩,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他卻清楚的感應到那人正盯著自己,只是看不到眼神。猶如傳說中的幽靈一般,輕飄飄的,來無影去無蹤。

他壯了壯膽,道︰「你是誰?來此有何貴干?」

那黑影冷冷道︰「白日里是你傷得烈焰使者?」鄧孝明見他會說話,這下當真嚇了一跳,此人竟然能開口,自然是人不是鬼了。可人哪有這般輕功,竟能立在半空不動?听他語氣,像是來為烈焰使者尋仇的,看來來者不善,既然是敵非友,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鄧孝明昂然道︰「不錯,是我們所傷。尊駕是誰?是否想要報仇?」

那黑影還是冷冷的,冷得讓人刺骨,依舊沒有一絲表情,道︰「我是烈焰使者的師傅,江湖上的人叫我火雲邪神。」

鄧孝明頓時大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麼?你是火雲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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