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傍灕中 第二十一章 只羨鶼鰈

作者 ︰ 鐘瀛

蘇溪從不知長姐何時變得這般細心,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心中感受難以形容。

「我想好了,」凝妝聲音再次變得很柔,「若是爹爹執意要舉薦你去,那麼就別怪我把你們的丑事說出來!」

「什麼丑事?」蘇溪登時站起身來。

「放心。」凝妝竟笑了出來,「我現在還不會說的。」

她沒有掩飾,或者說,凝妝從沒想過隱瞞什麼,她極為自然地將想法全部說了出來。

蘇溪沉吟半晌,坐了下來。

「你現在不說,我相信。」蘇溪說著,搖了搖頭,「不對,我該感謝姐姐你替我隱瞞。」她見凝妝要接話,抬手道︰「听我說完。」說著,拾起一旁的石子,放在手掌中撥弄著,不去看凝妝的臉。

「我和秦泊諳的事情,父母親早晚會得知。我知道依古禮,這卻是逆子行為,但想想看,既然問心無愧,便也算不得什麼丑事。」她說著,抬頭看了凝妝一眼,「而你說的事情……這樣說罷,如果姐姐你真的認為給人做妾是件榮耀之事,那麼我替你祈禱,祈盼著這份大喜能落在蘇家!」她說得恨恨然,全不顧凝妝的反應。

「你不要這麼刻薄!」凝妝語氣沒有之前那般冷,只听她說道,「堂堂太子側妃,怎能用妾字形容?」

「即是側妃,難道不是妾麼?」蘇溪不屑地看著她,她沒有掩飾自己的神情。

「妹妹心比天高,只怕……」凝妝輕哼一聲,她向來最為厭惡蘇溪如今這般的表情,那種不屑像刀子一樣刻在她的心上,難以平靜,她話說了一半,忍了下來。

蘇溪玩味地盯著她的眼楮,「怎麼不說了?」她明知故問道。

凝妝側過身去,輕嘆了口氣。

「命比紙薄也罷了!」蘇溪霍然站起身來,「謝謝姐姐替我解開疑惑,我的確揣測很久了,現在倒也輕松。」說著,她走近凝妝,「你放心好了,如你說的那份榮耀確能落在蘇家,我決不會和你爭。」她語氣平和,卻刻意把「榮耀」二字說得極重。

「如果你反悔,我……」凝妝剛要開口,蘇溪再次將她的話打斷。

「你說得沒錯,」她心中酸澀,緩緩邁下石階,背對著凝妝說道,「我有了秦泊諳,便沒什麼值得我放在眼里了。」

她沒有回頭,只朝府外走去,眼淚奪眶而出,她隨手擦掉。

她在府中那棵大槐樹下兀自平靜了一會兒,出府時,遠遠見到秦驀牽著馬在巷口等她。

她欣喜地撲到他懷里,他扶她上馬,自己又騎在馬背上。

不知何時起,他二人已經這麼親密。

兩人同乘一匹馬,緩緩而行。正是清晨,日光照在他們臉上,蘇溪倚在秦驀懷中,清風拂過臉頰,她直起身子,張開雙臂,好似迎接著日光。

秦驀看她愜意的神情,把頭靠在她的發絲旁,笑道︰「你這麼隨意,小心從馬上摔下去。」

「有你呢,我不怕。」蘇溪閉著眼楮,輕輕道。

秦驀握緊了韁繩,忽地揚起馬鞭,甩在馬背上,那馬兒吃痛,徑直疾奔向前方。

蘇溪本來悠然靠在秦驀懷里,馬兒忽地一動,她不禁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覺整個人都好似騰空而起。秦驀又抽了一鞭,那馬兒跑得愈發快,蘇溪連想回過頭來瞪他的機會都沒有。兩旁的山好似越發巍峨了,馬兒沖出山界,四周全部明朗起來,秦驀的韁繩握得很緊,他緊緊地環住蘇溪,蘇溪就這樣緊緊地靠著他的懷,只覺雲端似是被許多毛筆拖著,斜斜地抹了長長的不均勻的一圈,天澄淨的想要讓人沖上雲霄去看看。

「難怪嫦娥寧願要在天上呆上一輩子。」蘇溪幽幽道。

秦驀先是見她仰頭望著天際,繼而卻听見這樣一句,不禁笑道︰「小姐,嫦娥是在月宮里住著,現在可見不到。」

蘇溪沒有和他談笑,只自顧自地徐徐道︰「等有一天,我也吃了長生藥,就見到她了。」她說著,猛地勒緊韁繩,馬兒嘶鳴著停下來,她二人正身在曠野中。

蘇溪回頭看到秦驀吃驚的眼色,笑道︰「我說如果有長生藥,我也會像嫦娥一樣,奔到月宮,奔到最澄淨的天宮去。」

秦驀凝神看著她,嘴角上揚著,「我不是後羿,我會先吃一半長生藥,這樣余下的藥只夠長生,你便不會離我而去成仙。」

「和你說笑的,怎麼弄得這麼嚴肅!」蘇溪推了推秦驀的肩膀,嗔道。

秦驀跳下馬,伸出手給蘇溪。蘇溪搭著他的手跳下馬,兩人並肩走在曠野中,清風吹動衣袍,他二人手牽著手,只覺海闊天空,無所阻礙。

蘇溪總能想到凝妝的話,她只覺今日無論如何心神不能寧靜下來。

半晌,秦驀停下腳步,「如果你父親听說了我們的事,或者說你同他講了,他便一定會反對嗎?」

蘇溪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一時不知怎麼答。她緩緩搖搖頭,「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秦驀有些急。

「因為我又不是他,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我怎麼能輕而易舉地下結論呢。」蘇溪見他表情慍怒,不禁氣道。

秦驀陌生地看著她︰「我不想失去。」他語中有道不出的憂傷,蘇溪听來不忍,于是她握著秦驀的手︰「不會的,我爹不是那樣。」

「但是終身之事總要稟明父母的。」秦驀拉她入懷,緩緩道。

蘇溪沒有說話,她的頭倚在秦驀肩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空氣中只余微涼的風在飄,朗朗曠野中,兩人徐徐邁著步子,天色漸漸明朗起來了,不再是淺色,遠方升起裊裊炊煙。不遠處的山峰上的花兒開得絢爛,遠遠望去便能分辨。雖說山並不高,但遠山連成一片,也別是一番景致。最奇的是,山頂最高處被群花鋪滿。走近一看,有流水從山頂向下淌著,水流極細弱,卻能連續而不斷。蘇溪伸手去捧那水流︰「這麼矮的山竟也能有流水。」

「當然了,看到山頂的花海了嗎?」秦驀仰著頭,手指著山峰。

蘇溪向後退了幾步,再向上看去。山並不高,卻好似厚重地罩在頭頂。她只覺那山頂仿若是被花海簇擁著。

「我都覺得花粉飄到頭頂了!」蘇溪說著,雙手交叉著拂著自己的肩。

秦驀見她雙手抱肩,以為是天氣轉涼的緣故。于是他月兌下外袍,沒等蘇溪答話便披在她肩上。

蘇溪含笑道︰「我不冷。」

秦驀握住她的手,「手指尖這麼涼,還說不冷麼?」他語氣溫柔,蘇溪听來只覺甜蜜。太陽早已升起了,雖是在山腳下,但也並不十分冷。但她仍是披著秦驀的衣,沒有再提。

「我到山頂摘些花給你好不好?」秦驀斜望著山頂的花海,繼而看向蘇溪。

「算了罷,太麻煩,再說如果盡是野花怎麼辦!」蘇溪擺擺手,起身道。

「不會。」秦驀示意她坐著,又道︰「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下來。」

「喂!」秦驀剛剛踏上石階,蘇溪喊住他。

他低頭看著石階,繼而抬頭道︰「我沒有名字嗎?」

蘇溪自覺尷尬,抿嘴笑著。

秦驀欲言又止,疑惑地看著她,又是那樣分辨不清的眼色。

「什麼?」他再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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