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傍灕中 第四十七章 暗箭何來

作者 ︰ 鐘瀛

室內的香爐緩緩升起淡青色的煙,這些煙悠悠蕩蕩著,好似霧一般。蘇溪定定地看著母親,見她一直盯著那升騰的煙霧看著,一言不。

「娘要和溪兒說什麼事?」她終于問了出來。

王氏一怔,瞧著她道︰「你怕麼?」

蘇溪眼前瞬時浮現起那群黑衣之人將兄長的車駕團團圍住的情形,她心中陡然一驚,點了點頭。

「溪兒。」母親又一次喚她。

蘇溪微有疑惑地看著她。

「這件事就此為止罷!」是母親的聲音。

蘇溪不由得回退一步,三月春寒,風順著門吹入。

她想問原因,但母親沉默以對,她只能自己在腦中思付著,半晌,她輕聲道︰「我們不說,就不會有下次了麼?」

「你姐姐還在太子府!」母親聲音極輕,卻听來沉重。

「只為了她,連蘇家一門都不顧了麼?」

「皇上百年之後,你姐姐定然是皇妃。」母親又一次這樣說道,只是這一次,她又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說︰「到那時候,蘇家一門俱要仰仗你的姐姐,所以她即是蘇氏一門。」

「我明白了。」蘇溪忍住眼淚,她半哽咽地同母親道了聲安,匆匆推門而出。

那些閃著寒光的劍仍然在眼前閃回,她親眼目睹了兄長的無助,還有自己的無助。

若非秦驀,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彼時,以為自己膽識過人,原來面對真的險境時,她也非自己想象中那般模樣。

適才母親提到蘇氏一門,她在想,若自己是羅宮郡主,還會不會令出毒計,構陷蘇家?

然而她想不清楚,她只是自己口中的灕州小家女,只有小聰明,卻並無心計構想。宮廷陰謀,是她從不曾感受過的。當那黑衣人掙扎著道出實情之時,她的確全無辦法。

「凝妝做了什麼,引得這樣的禍端?」這些疑竇在心中盤旋,直擾得她無法安寧。

她一家前來灕州,是源于一場謀殺。

大司馬鄭信之死,使得前任灕州節度使全族覆沒。

尤衛昆一門,似是只留存了幾人而已……

大司馬並非他指使刺殺,他卻無由成為了替罪羔羊。

而今,同樣的情形之下,同是灕州節度使,蘇家會否如他一般?

蘇溪心中驚痛,難以平復。

她坐在府中長亭之內,斜倚著闌干。

三月灕州,已有花盛開。

艷色刺目,唐棣之華。

「秦驀!」她忽然想到了他那般精準的箭法,母親曾說,身為灕州節度使,哪里有膽量和動機去刺殺大司馬?

她早猜到鄭信之死或許是親貴所為。

而半年前,灕州那些被冠以尤衛昆余黨之名,含冤入獄的那些人,卻是衡帝親自批復,太尉羅疏隆親派要員前往灕州督查此案,連頗得衡帝信任的王侯貴戚楚魏也前來督辦此事。

明知是冤案,卻仍要大辦特辦!

權臣之死,難道……

難道鄭信的死,不是親貴所為,而是……

刺客,來自灕州!

這話,莫非是唯一的真相?

傳聞中,大司馬是被一支短箭射入咽喉,當場身亡。

血濺在他多年來門庭若市的巍峨府邸門前。

秦驀用箭時,那般從容,而那群黑衣人對于他而言,似乎不在話下。

他那時毫無驚懼,毫無恐慌,全不似一名依仗文墨才華度日的書生。

多日來,她險些忘記,秦驀秦泊諳,曾是洛陵聞名遐邇的神射手。

蘇溪竟在這個時候想清楚了尤衛昆之案!

由九五之尊謀劃的刺殺,刺客自然非比尋常。

由帝師之子親自動手,方能不辱沒衡帝的君威。

「我不該這麼想他……」蘇溪心中點點疼痛,她心中有些不安,然而越是細思,越會理清整件事。

秦驀身為隱士,卻能承皇命而殺人,他入仕的念頭,大概不止因為自己。

蘇溪想到他那日所說的話,「你不止是為了我。」她心中想著,一時間只覺人事物事全非,天下何其之大,她已然分辨不清了。

父親一整日不在,她想著或許母親會將兄長蘇歷之事同他講清楚,便獨自一人前往灕山。

山路崎嶇,她只身趕到趙客山莊時,已然過了正午。

秦驀見她來,自然欣喜,只見他神色如常,只字未提昨日之事。

蘇溪猶豫許久,兄長的事情已然清楚,她也不在乎將此事說與秦驀。畢竟,是他救了自己和兄長,縱然此事乃蘇門家事。

「依我看,倘若果真是羅宮郡主所為,那麼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他說。

「你怎麼就能確定?」

「貴戚之事我也不懂,」秦驀撫手道,「但害人……無關緊要之人,不必如此執著罷。」他淡淡道。

蘇溪听得他平靜非常的語氣,信任的同時,復想到自己猜測之事。

她猶豫著,看他越是平靜,越是想開口相問。

秦驀看出她心不在焉,走近她身旁,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而蘇溪雙手抱著他的腰身,她漸漸閉上眼楮。

「昨天的事嚇到你了?」秦驀聲音柔和。

她搖搖頭。

過了好久,她就這樣抱著他,過了好久……

「泊諳哥,溪兒有事想問你,你會不會騙我?」

秦驀好似知道她的心思,他面色依然,唇邊仍有笑意。

他沒有回答,蘇溪漸漸松開環住他的雙臂。若是平常,以他的性子,自然要回道︰「你還沒問,怎知我騙你?」

但今日,他沒有。

相反,他沉默著,只是定定望著蘇溪的雙眸。

蘇溪恍然間清楚了大半,她已經不想問出口了。

「蘇溪。」秦驀在喚她。

「啊?」她神色詭異。

「你在洛陵時,听聞過陳王千歲?」他問道。

「當然,陳王是有名的賢王,我還听說,他的王妃是京師第一美人。」蘇溪不知他為何相問,只是看他神情,卻不像只是閑談。

「我少時在洛陵,曾蒙陳王賞識,先父在時如此,先父故去,也是如此。」

蘇溪不解,只看著他。

「普天之下,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尤衛昆節度使的案子,是冤案。」他竟主動提到此事,全無遮掩。

蘇溪不知他是如何猜到自己所想的,只是見他一副悵然神情,呆呆地看著窗外。

「就算你……」她話說了一半,自覺不當。她本想說︰「就算是你殺了大司馬,也是他該死。」

她從前不知自己的心緒是這樣的,如今想到,只覺詭異。

秦驀見她並沒有指責之意,也無厭棄恐懼之態,神色漸漸疏朗許多。

「溪兒,你如果想問,大司馬的死,我是不是刺客……」他頓了頓,直視著蘇溪道,「其實大以直接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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