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傍灕中 第六十六章 人不如故

作者 ︰ 鐘瀛

蘇溪怔怔地望著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怎麼」他輕咳著,說不下去。

蘇溪看著他病體纏身的模樣,心下惻然,想好要問的一些話瞬間收了回去。盡管如此,她仍是開口道︰「我怎麼來了?是問這句麼?」

秦驀強力止著咳嗽,伸手想攬她過來。

蘇溪避過他的手,閃開在一旁。

景槐見兩人均是沉默著,而雨又 里啪啦地澆下來,不禁急道︰「公子,你二位進來說不行麼?」

秦驀推開景槐撐著的傘,景槐大驚道︰「公子不行!你病沒好呢!」

秦驀微微搖頭,輕聲道︰「你去罷,我和蘇溪有話說。」他見到蘇溪的神色,已然猜出大半,深知以蘇溪心性,這次是絕不會踏進府門一步了,索性推了傘,和她一起淋著。

景槐見他二人均是蒼白的臉色,又淋著雨,心中苦惱萬分,可是無計可施,只得狠狠嘆了口氣,轉身走到一邊。

蘇溪定定望著秦驀的眼楮,一言不發。半晌,她開口道︰「泊諳哥,這一個月你在哪?」

秦驀心下一凜,嘴邊微微一動,默然不語。

蘇溪見他這般光景,心中像是撕裂一般,卻又強忍住,道︰「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只是你要告訴我司馬歌容是誰?」

天邊傳來一陣驚雷,一旁的竹木隨風而動,沙沙作響。雨滴趁勢落下,順著蘇溪的額頭往下淌,迷蒙了她的眼,她看不清秦驀的表情變化,只听得他說︰「我們進來再說不好麼?」

「不好!」

她眼前那個人,還是初見時的樣子。他玉樹臨風,他眉目疏朗,他似笑非笑的眼眸藏著永遠飛揚的神采,無論悲喜。

只是,只兩月的光景,這個人已經,不是她的了。

秦驀緩緩邁出門檻,沉聲道︰「不提她不行麼?」

蘇溪昂著頭,倔強地望著他的眼眸——「不行!」

秦驀眼中閃過驚痛的情緒,他別過身去,良久,說道︰「她已然嫁了人了。」

「嫁了什麼人?」蘇溪心頭一震,硬生生地問道。

「她的良人。」秦驀低頭,輕咳著。

蘇溪試圖抹去臉上雨水的痕跡,玩味地看著他,冷笑著,緩緩念道︰「司馬歌容,司馬歌容——」忽地她止了笑,淒然看著他,半晌開口道︰「在你眼中,我蘇溪還不如一個歌妓是麼?」

秦驀忽然轉身,眼神復雜地難以評說,他嘴角抖動,仿若要說些什麼,只是最後,他緊閉著薄唇,雨滴順著他白玉的發冠往下滑,將他全身澆得通透。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指尖冰涼,他盡力想拉著蘇溪的手。

觸到他的指尖那一瞬,蘇溪斷然退後一步。秦驀的手停在半空,雨澆在他的衣袖上。

蘇溪心中好似燃燒起來一樣,身上被雨打得通透,可身子越是冷,越覺得心是熱的,就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存在一樣。

雨水和她的淚混在一起,溫熱的淚夾著冰冷的雨,她已無力將這些抹去。

良久,她開口道︰「也許我真的不如她——司馬歌容,她從來不會真心想嫁你!」她說著這番話,只覺心頭仿若被人割了一刀,她緊緊咬著下唇,續道︰「而我,還數著下雨的次數,想著你什麼時候回來,想著你什麼時候提親,想著你——想著什麼時候我能夠嫁給你。」

她說著這些,全然不顧秦驀痛楚的神情,當著他的面,從袖中取出那柄白玉匕首,遞給他。

「蘇溪!」秦驀忍住咳嗽,高聲叫住她,「我是見了司馬歌容,可那是故人了。我我沒有想到——」蘇溪拿匕首貼著他的唇,他怔怔地望著她。

「故人!」蘇溪冷笑兩聲,「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說著,拉過秦驀的衣袖,將匕首交在他手中,秦驀凝視著通透的白玉匕首,一不小心,竟掉在地上。他剛欲撿起,只听蘇溪道︰「別撿了。」

「秦驀,我問你,你那位故人身著盛裝,嫁給他人之時,你在做什麼?」蘇溪腳踩住那柄匕首,雨澆落在她的鞋子和那柄匕首上,她好似沒有知覺一般,神色古怪地看著他。

秦驀神色痛楚,沉默不語,蘇溪見狀搖搖頭,笑嘆道︰「你好似也是痴情的人,只不過不是對我!」說著抬起踩住匕首的那只腳,她的鞋子已經被雨淋透,站在那兒只覺涼氣上涌,剛剛心頭的溫熱早已散去,此刻渾身冰冷。

蘇溪也顧不得這些,抬腳便將那匕首踢得遠遠的,如同她心頭的恨意

「我來告訴你罷。」蘇溪看著同樣渾身濕透的秦驀,神色迷離,附在他耳邊低語道︰「你那時在做什麼我已經不在乎了,無非是傷心流淚痛楚難當嘛。」她一邊說,一邊笑,秦驀驚痛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听得她一字字說道︰「泊諳哥,我殺了人你知道麼?」

「什麼?」秦驀猛地抬起頭,看著蘇溪玩味的表情,也不知她什麼意思,只道︰「溪兒,你」

「我什麼?」蘇溪嘲弄地望著眼前這個人,從未想過有天她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我騙你做什麼呢?」蘇溪說著,往後退了一步,笑道︰「算算日子應該差不多,你的故人礁夫再嫁之時,你傷心欲絕之時,我險些送了性命。」

見秦驀剛欲開口,蘇溪制止了他道︰「快別問我發生什麼事了!」她收了笑容,凝神望著他,「你根本不在乎。」說著轉身走了幾步,忽地停下腳步,轉身過來,輕聲道︰「泊諳哥,知道我說這些干嘛麼?」

秦驀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神色淒然,竟有些站不穩,他重重咳著,全身濕透。

蘇溪見他這副神情,眼淚險些當面涌出,她索性背過身來,狠著心腸,高聲道︰「就是你那柄匕首幫了我大忙,我拿它殺了個賤人。之所以告訴你,就是叫你別再撿了回來!」待淚水被她偷偷抹去時,她緩緩轉過身來,定定看著他。

半晌,她笑道︰「適才忘了說,我殺的那個賤人,和你的故人行徑大致相同,或許師出同門也說不定呢!」說罷轉身便走,一步也不做停留。

雨中,听得秦驀的呼聲︰「溪兒你說什麼什麼師出同門?」

蘇溪冷哼一聲,也不轉身,只高聲回道︰「都是歌妓,有什麼不同!」

秦驀急走幾步,奔至她身後,牽起她濕透的衣袖,硬生生想將她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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