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顯听到鄭司帆的話,流露出幾分遲疑,將視線轉移到乙三身上。
雖然祁愛白已經將他推開,兩人卻仍舊雙雙坐在床上,之間的氣氛一目了然。
陳顯越火大了,「你說這是被綁架的樣子?」
「陳少俠,你听我說。昨夜祁兄在別院和我一同飲酒,醉酒後我將他扶入客房,然後忽然就被人擊傷,醒來之後便現祁兄已經被人帶走。」鄭司帆理清思路,細細從頭說來,「現在祁兄出現在這里,這個人又莫名出現在祁兄身邊,不是他綁的還能是誰?」
陳顯冷哼一聲,也沒說對這席話是信還是不信,就對著祁愛白和乙三兩人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們開口解釋。
祁愛白本來想說點什麼,看到他這副作態卻是不爽得很,頓時扭過頭去,一聲都懶得吭。
乙三則道,「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和祁兄前夜就住在這家客棧,這本來就是祁兄定的屋子。而且昨夜我回來的時候,祁兄已經在這里了。」他有把握自己當時並沒有被鄭司帆看到臉,說起謊話來草稿都不打。
「狡辯!」鄭司帆冷笑,「難道還能是祁兄自己打傷了我,又自己跑回來了不成?當時祁兄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他邊說,邊咄咄逼人地走近數步,險些將指甲指到乙三的鼻子上。
祁愛白默默走下床,護在乙三身前,「你不要冤枉他。」
乙三有些意外。
鄭司帆和祁愛白四目相對,頓時有那麼點心虛。
「我倒覺得,說不準是有哪位英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出手將祁兄救下之後送了回來。」乙三見狀,又斜斜瞟了他一眼,「最近這種事情不少見。」
要說這江陵附近的地界,俠士們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愛是很有一段歷史的。數年之前,許雲還是玄劍宗掌門的時候,就將做好事不留名當做了人生至高追求,處處都有他見義勇為的身影,他也因此而收獲了無數聲名,是為一代英雄楷模。後來許雲外出雲游,離開了江陵,他的精神卻流傳至今。
然而乙三說出那話,不僅僅是想依托現實給自己洗清嫌疑,還暗中諷了鄭司帆一刀。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鄭司帆本就心虛,听聞此言神色越難看,「笑,祁兄在我房里能有什麼不平?」
「說不準啊。」乙三道,「你不是說他不省人事?」
「你……」要不是有祁愛白攔著,鄭司帆簡直想指揮自己的那群侍衛撲過去,先將乙三按著打一頓再說。
祁愛白也回頭看了乙三一眼,露出幾分為難之色。他還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此時並不想和鄭司帆鬧得太僵。
乙三則看著他問,「你還記得昨夜是如何醉死的嗎?」
祁愛白一愣,「這哪記得?等等……好像……」他又皺起了眉,「好像是一下子就醉過去了?是的,僅僅一瞬間就沒有了意識。」
「平時也會那樣嗎?」
祁愛白搖了搖頭,「不會。就算喝得再多,也是慢慢暈過去的。何況昨夜還沒喝那麼多。」
「哦……」乙三再度將視線移到鄭司帆身上,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
祁愛白的神色有了微微的變化,卻沒說什麼。
相比之下,陳顯反而是其中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直接指著鄭司帆就問了,「你給那家伙下了藥?」
「……陳少俠,就算你的身後有整個玄劍宗,也不好這麼血口噴人吧?」鄭司帆忽然被這樣栽贓嫁禍,心里也是急了,頓時顧不上客氣,「我請祁兄到我家做客,為什麼要給他下藥?」
然而另外三人依舊用不信任地目光看著他。
鄭司帆還想辯解,一旁的乙三卻搶先開了口。
反正都是栽贓嫁禍,乙三當然不介意再栽贓嫁禍得徹底一點。他用力攢了攢床上的被褥,視線游離片刻後又落到祁愛白身上,咬了咬嘴唇,用略顯干涉的聲音道,「祁兄……」
「怎麼了?」猛然又見到他這種姿態,祁愛白擔心不已,連忙撲過去想要寬慰。
「祁兄,對不起,我早該察覺,你昨夜的模樣不正常。若是平常的你,就算要和我……和我……做那樣的事情……定然也不會那麼……」乙三紅著臉瞥開視線,艱難地咬著牙道,「那麼粗暴。」
祁愛白僵在了原地。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什麼這樣那樣的事情!」陳顯在後面听得半懂不懂,心急得幾欲崩潰,「你們給我說清楚!」
祁愛白看著乙三的模樣,心疼得不能自已。他回過頭,含恨看了鄭司帆一眼,然後低聲回答道,「就是你所想的那種事情。」
陳顯總算听懂了,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半晌沒點動靜。
「鄭司帆。」祁愛白強壓著怒氣道,「你昨夜究竟給我服過什麼?」
鄭司帆都已經被這狀態給搞懵了,好半晌才嚷道,「我沒有!」
「你沒有?那難道是易衫在說謊嗎!」祁愛白大吼,「他難道會用這種事情來冤枉你嗎!」
「為什麼不會!」鄭司帆道,「就他這種不要臉的東西,有什麼說不出來!」
「你……」祁愛白只恨身上沒有帶著一柄劍。
但有人帶了。陳顯總算回過神,刷地就將腰上那劍給抽了出來,指著鄭司帆時手都在抖,「你、你這混蛋!居然給祁師兄下了春.藥!」
他這聲音實在是太大了,祁愛白臉上頓時透出幾分尷尬。
鄭司帆被嚇得夠嗆,「不、不是的,祁兄昨晚真的是喝了酒之後就醉了,他真的就只是喝了酒!然後他就睡死了,真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下那種東西!就算我想做什麼,直接做就好了,反正不管做什麼他都醒不了,根本就不用……」他忽然現自己說漏了嘴。
還好基本沒人還有心情來計較他這個漏嘴,只有乙三在心里嘲笑了他。
「你這個混蛋!」陳顯直接揮著劍就劈了過去,「我們玄劍宗的人也敢動?活得不耐煩了!」
鄭司帆嚇得躲在一眾侍衛之後。但陳顯玄劍宗核心弟子的身手,哪那麼容易被攔下?他將鄭司帆及一眾侍衛逼出了房門,又逼出了客棧,一路緊追不舍地劈砍過去。
房內頓時重新安靜下來。
祁愛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他原本也有一肚子的氣,結果想不到陳顯的火竟然也那麼大,被他這麼一鬧,自己的氣倒是撒不出去了。他回頭看了乙三一眼,又不自然地別過頭去,最後卻還是走回了乙三身邊。
「對不起。」他道。
乙三撇開視線,「你之前已經道過歉。」
「但那時我還不知道,我竟然那樣過分……」祁愛白頓了頓,又道,「就算是因為藥物,之前說過的話,我也不會食言。」
乙三早料到他不會食言,但听到這話還是很得意。
窗外陳顯已經將鄭司帆等人給追出了街外,而後聲響漸漸小了,只遙遙傳來一聲,「不是我想留你們一條狗命!是看在恭親王的面子上!」
乙三收回心神,看著祁愛白道,「那麼繼續之前的吧。」
「之前?」祁愛白有點愣。
乙三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祁愛白臉紅了。片刻之後,他低聲問道,「我們現在……算什麼呢?」
「你說呢?」乙三笑。
祁愛白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點了點頭,微彎,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在對方唇上輕輕一點。
而後他便想退去,但乙三將手環在背後,牢牢摟著他。
「感覺如何?」乙三笑著問。
祁愛白紅著臉,搖著頭,不肯說。
乙三又在他額頭印了一吻,接著是眼瞼、鼻尖……
「 !」就在此時,房門再一次被踹開了。
陳顯愣在門口,然後單手拂面,整一副被瞎了眼的模樣。
「……」乙三頓時覺得這家伙比鄭司帆還要惡得多,好半晌才按捺住自己的殺意。
「師弟……」祁愛白從乙三懷里掙月兌,很是無奈,「你究竟是……」
「我究竟是?」陳顯怒道,「我還想問你究竟是什麼回事!這家伙是什麼人?你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乙三挑釁地一挑眉︰你難道看不出來啊?
陳顯更加盛怒,看著他的目光中卻透出一股子鄙夷。
乙三想著或許是之前的作態令自己被鄙視了……說實話,他也覺得這次犧牲有點大……但反正就是演戲嘛,他什麼樣的角色沒演過?只是這次用的是自己本人的臉,所以感覺更加羞恥罷了。
祁愛白看到他們目光間的對抗,以為乙三被欺負了,頓時皺起眉。
他握起乙三的手,認認真真地像陳顯道,「他叫易衫,是我的……」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但很快就斟酌好了措辭,干干脆脆說了兩個字,「戀人。」
乙三被握著的手不禁一緊。之前祁愛白護在他身前時,他還只是有一點高興。現在听祁愛白這麼說,他卻簡直心花怒放了起來,心里甜滋滋的,抹了蜜似的。
他暗罵道︰自己這麼不淡定是干啥呢?至于這麼容易滿足嗎?
然而這滋味,確實是太舒坦了。他又忍不住放縱起自己的飄飄然來。
陳顯臉上卻是被這兩個字刺得一白,好半晌才憤憤然憋出幾個字,「好啊……好啊!幾天不見就在外面找了這麼個東西,你真是出息了!」
「你是我師弟,我不準你這個樣說他。」祁愛白道,「我行事也不需要你來教訓。」
陳顯狠狠咬著牙,又瞪了乙三一眼。
「你幾次三番闖進來。究竟有何貴干?」祁愛白又問了一遍。
陳顯將視線移回到他身上,稍顯冷靜之後才問,「你要離開玄劍宗?」
祁愛白睜了睜眼,然後嘆了口氣,「師父告訴你了?」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陳顯怒道,「你為什麼離開宗門?是不是因為這個東西?他憑什麼要你離開宗門!」
祁愛白道,「不,這是我的決定,和易衫無關。」
「那麼是因為我嗎?」陳顯問這話時,臉上依舊怒意滿滿,手指卻忍不住在腰間的劍柄上撫了撫,顯出絲絲不安來,「因為我當日對你說過的話?」
祁愛白搖頭,「也與你無關。」
陳顯松了口氣。
「那究竟是為什麼?」
「關你屁事。」
「……」
陳顯深深吸了口氣,「好,好,我管不了你,自有人來管你。」
祁愛白不置否。
「宗門收到了許師兄的來信。」說這話時,陳顯特地不懷好意地看了乙三一眼,「他會提前回來。」
「師兄……」祁愛白先是一愣,然後果真激動起來,激動得頓時就放開了乙三的手,「阿靈也會一起回來?」
陳顯點了點頭。
祁愛白整張臉都明亮起來。
乙三咬著牙,險些扯斷了手中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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