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漂亮。」祁愛白由衷地贊嘆道。
乙三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你曾經一定非常喜歡她。」祁愛白又道,「所以才能雕得這麼好看。」
乙三一愣。
祁愛白轉過頭,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乙三有些尷尬地支吾了兩聲,半晌沒回答,只在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應該趁個沒人的時候,偷偷這木頭給燒了。
祁愛白也沒有追問,而是走過來,將手指繞到他的頸後,模到那根貼在皮膚上的紅繩,順著一路撫下,將那塊掛在乙三脖子上的玉佩挑出了領口。
「定情信物。」祁愛白輕輕捏著那玉佩。
乙三很快將那玉佩從他手中奪回來,重新塞進衣服里。
自從那日向祁愛白要了這玉佩,他便一直將它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內心也著實想象過︰如果有朝一日被祁愛白無意中現,豈不是就又多了一個顯擺自己深情的好機會?
然而此時真被祁愛白挑明,乙三只覺得臉上臊得慌。
真是,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在乎這小子似的……
「這是我送你的。」祁愛白小小聲地說了一句,躊躇著沉默片刻,又忍不住道,「你還沒有回贈。」
現祁愛白居然在惦記著這個,乙三暗道果然還是你更喜歡我一些嘛,心中頓時又舒坦了,調笑道,「你這難道是在索求我的定情信物?」
祁愛白低下頭,半晌沒吭聲,然後又掃了那木雕一眼,臉紅紅地,「我只是在想……你能將她雕得這樣好看,如果雕出一個我,不知道又會是一個什麼模樣。」說罷他便轉身進了屋里,將乙三晾在外面不管,盤點起今日的收益來。
乙三知道他這是在怕羞,暗自好笑不已,就連再度看著那個木雕的女人,也覺得沒有先前那麼厭煩了。那小子打的竟然是這個心思,讓自己雕出一個他來當定情信物?想不到他還是挺追求浪漫的嘛。
乙三頗有些飄飄然。
但他翻出截木頭,又掏出小刀,在那木頭上比來比去比了半晌,卻始終覺得難以下手,最後毅然決定,還是不能這麼早就滿足祁愛白的要求。
一則是因為自己的心情平靜不下來,死活進入不了那種狀態。
二則,那小子好不容易找自己要件東西,不吊足他的胃口怎麼行?
于是當祁愛白終于盤點完,再度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乙三神色自然地和他說說笑笑,卻始終不提之前的對話,就好像沒有听到一樣。
祁愛白略顯失落,暗自反省起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乙三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著一把將他撈在懷里,照著他的雙唇就是一頓啃,只啃得祁愛白不住喘氣,臉紅得像要滴血。
「你就這麼想要嗎?」乙三問,「你就這麼喜歡我?」
祁愛白的腦袋木木的,半晌沒有回答。
「愛白。」乙三將他摟得更緊,口中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那句話,「我們的關系,是不是應該更進一步了?」
更進一步?祁愛白抬頭望著他,像是在確認他的意思。
乙三微笑著,將環在他身後的那只手掌,沿著背脊輕輕向下,停在腰際,然後……
還不等他再做點什麼來,祁愛白便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乙三大喜過望。
祁愛白看著他問,「但是當鋪怎麼辦?」
「……啊?」乙三一愣。
「你不是也覺得是時候去見見我的家人了嗎?」祁愛白一臉認真,「但是我妹妹現在在山南,之前也來信說過這段時間很忙走不開。我們要去見她,來回至少得半個多月,當鋪怎麼辦?」
「……」
「果然還是得另外雇人嗎?」祁愛白模著下巴嚴肅思考,「也是,總不能一直光靠我們兩人啊。」
乙三默默松開了懷抱,抬頭無語望蒼天。
好吧……反正他還有得是時間……不急于一時……
既然決定要雇佣他人,第二天他們便放出了消息,一時間來應征的人還不少。但經營一家當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兩個又至少要甩手半個月,于是看上去信的總是能力不足,能力足夠的又太精明,乙三完全不敢信。挑來挑去,硬是一個中意的都沒有。
最後還是乙三寫了封信出去。
兩天之後,鋪內便撲哧撲哧沖進來一個人。
「這是易玖。」乙三向祁愛白介紹,「我遠房親戚。」
他在信上沒提這當鋪是與人合伙開的,乙九初見祁愛白,嚇了一大跳。
「你好。」祁愛白向乙九打了一個招呼,頗為好奇地打量著。乙三幾乎從來不會說自己的家事,忽然冒出來一個遠房親戚,由不得祁愛白不好奇。
乙九也同祁愛白打了個招呼,然後將乙三拉到一邊。
「哥……」乙九咬著耳朵問,「這是不是就是那個……是不是就是那個……」
「就是那個。」乙三點頭。
「果然,和祁家那個母老虎長得太像了!」乙九倒吸了一口冷氣,狠狠拍了拍乙三的肩膀,「這都能搭上,不愧是你啊。要不怎麼你是哥呢?以後別忘了多帶著小弟一把。」
搭上?這話听著怎麼就這麼怪呢?乙三在他頭頂狠狠敲了一下,「虧不了你!我們說好了,你幫忙看好這半個月,這半月鋪內三分之一的收益歸你,只有這半月。你要是敢多拿,我摁死你。」
「放心放心,我怎麼敢在你眼皮底下耍滑頭?」乙九點著頭,又忍不住遠遠瞅了瞅祁愛白,擠眉弄眼道,「不過你又何必說得這麼小氣?搭上了他,憑你的本事,半個祁家都能被你搞到。唉,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還有這條路?改明兒我也要去搭一個……」
乙三狠狠在他**上踹了一腳。
他莫名開始覺得,這次自己找來這家伙幫忙,好像是個失誤。
直到將祁愛白塞進了馬車,這種感覺非但沒有褪去,面對著祁愛白那滿是好奇的目光,反而還愈明顯了。
「你親戚好像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祁愛白道。
乙三也坐在車里,「呵呵」干笑兩聲,斜視著窗外,心中暗道︰其實我全「家」都有意思極了。
「他看起來不比你小啊。」祁愛白又問,「實際上要比外表更年輕一些嗎?我看他一直叫你‘哥’。」
「是啊,他確實有點顯老,其實還只是一個小屁孩。」乙三邊這麼說著,邊在心中想︰鬼知道我們兩個究竟誰大誰小。
沒人能準確說出乙三的年紀,也沒人知道乙九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只听說他們當年被撿到時,看起來好像差不多大。乙九叫他哥,只是因為他的排位在乙九前面罷了。追根溯源,則僅僅是因為在多年前的那場比試之中,乙三的成績比乙九好。
「而且你們一點都不像嘛!」
「是啊。」乙三點頭,繼續眼都不眨地道,「畢竟只是遠房嘛。」
「雖然不像,眉眼間的俊朗倒都是一般無二的。」祁愛白道,「你們家的男人都這麼好看?」
雖然這話好像是一句恭維,但听完之後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呢?乙三抽了抽嘴角,目光游離著,繼續思考著搪塞的話語。
他自然不能告訴祁愛白,這只是因為他們家主子就好這口,專挑好看的孩子養。
還不等乙三說話,祁愛白自己就想明白了。
「啊,對了,你是被收養的,我竟然險些忘了這點,真是……」祁愛白有些愧疚,又有些遺憾地道,「看來只是巧合。」
「……」
乙三︰我曾經說過這話?好險,我也差點忘了。
如此過了半晌之後,祁愛白終于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停止了有關乙九的話題,讓乙三大大松了一口氣。
祁愛白卻是覺得很滿足。
乙三過去從不談論自己的事情,祁愛白雖然沒有太介意,但總歸還是覺得有些遺憾。這次見過了對方的遠房弟弟,又談論了這麼多,他自以為對乙三又多了許多了解,心中十分高興。
趁著這個高興勁,祁愛白在歇腳時給祁愛蓮去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將要領人回家。
祁愛蓮收到信時祁愛白還在路上,還得兩天才到。
祁愛蓮將那封信給摔了。
她最近很煩躁,十分煩躁,相當煩躁。
生意上的事不順。她之前和大雍西面旻迦國內的一個氏族進行交易,以為對方身處小國沒見過世面,暗地里佔了不少便宜,結果後來對方反應過來,她才知道這次惹了硬茬子。直到現在,對方還在和她杠著,各種下流手段層出不窮,比她當初陰狠多了,簡直防不勝防。
生活上的事不順。之前說當今聖上要帶著安寧公主等一干人去北邊避暑,在山南暫住幾日,她想著這是個能搭上安寧公主的大好機會還很是期待過一陣,然而既然祁愛白沒那個心思,皇室這群人便只是一堆惹不起的麻煩,早走早好。哪知天氣轉涼,聖上又突然貪戀起山南的景色來,竟直接在這附近住了一月有余還不打算離開,攪得她出個門都緊張兮兮。偏偏那個據說是皇太孫的人還是個色胚,惹不起也躲不起,煩不勝煩。就連原本心系了許久的安寧公主,也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很不相同。
感情上的事也不順。哥哥竟然要領男人回家!
祁愛蓮咬牙切齒。
有關又有男人招惹祁愛白的事情,她其實早就知道。曾經追求過她的那個恭親王世子鄭司紓的弟弟鄭司帆,前段時間不知道抽什麼風,給她寫了一封信,特地告訴過她這事。
在得知了乙三的存在之後,祁愛蓮幾次派人探查他的底細,全都無功而返,這讓她覺得十分不妙。但既然祁愛白意,她也只能眼不見為淨。
但這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家哥哥竟然直接領個野男人回家!
等到終于到達了祁氏大宅的門口,乙三剛一出馬車,就覺得有陣陣冷風颼颼地吹。
祁愛蓮適時命人打開了大門。她早算好了祁愛白到家的時間,將自己精雕細琢,盛裝打扮,出門迎接時更是姿態翩翩,臉上笑容溫和堪比菩薩。
「愛蓮!」祁愛白沒看出什麼不對,只是久未見她,十分高興。
祁愛蓮微笑地看著他。她很想抓著他的頭,揪著他的耳朵質問他為什麼又偷偷離開玄劍宗!為什麼總是不知道主動讓侍衛跟著!還老是和來歷不明的人混在一起!這輩子還能不能有一點安全意識了!只被綁架一次嫌少了是吧!但在外人面前,她不能失了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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