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城一州皆以土已族居多。
西涼帝、後都死了,西涼老太後、西涼皇生前寵妃婉貴妃與其子三皇子與朝臣商議,讓覃斬遞交了降書,願意投降,把七城一州雙手送上。也就是土已族的聚集地,完真對土已本就又偏見,與舍命相比,更寧願舍棄土已百姓。
覃斬遞交降書那日正是晴空萬里,城中百姓與西涼敗兵一道跪在大街上。時有膽大的百姓抬頭偷看城牆上的人——
高牆之上是燕兵的兩個統領,沐戰、沐休,身著鎧甲,銀甲閃爍,英武非常。兩人一左一右站著,護衛這正中間的華服女子。這女子頭戴鳳冠、身著鳳袍,微仰著下巴,面色似很平靜,無悲無喜,俯視著城下。那女子身後還隱著個男人,眼神淡淡的,好似對其它的都無甚好在意,眼楮里,只有身前的女子。
這姓沐的兄妹三人,竟生生讓西涼敗至如此境地!
覃斬遞交了降書,退下,卻不想拜城牆上的沐心慈。
沐心慈看出他的不服,心里冷笑一聲。若不是看在你是斗于翌的人,我早殺了你。
忽然,跳出一隊黑衣殺手,直攻沐心慈而去,目的再明顯不過——取沐心慈的命!
只惜,沒能成功,盡數被斬殺。打斗中,殺手一枚暗器飛來,沐休一時大意,傷了了臉頰,立刻一道血痕猙獰在臉上。
沐心慈拂袖大怒!奪了弓箭,一箭射斷劃分國界的西涼國旗幟,大喝一聲——
「若再反抗!本宮下一箭要射的,便是你西涼國一干皇族的腦袋!!」
城下百姓、敗兵都駭住了。原來射殺西涼皇、與大皇子的,是這個女子!
燕國兵士軍心大振,齊齊高舉長槍大刀,高聲拜喝——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娘娘千歲千千歲……」
「……千歲千千歲……」
「……」
金烏獨耀,照乾坤朗朗萬里,大漠長煙,。十六萬燕兵呼喝聲響徹天地,西涼敗兵、百姓皆低頭俯首,害怕得抖。
覃斬雖還是不服,但忍不住全身都是冷汗,不敢再輕易挑釁。
沐心慈拔了沐休的長劍凌空一揮。士兵噤聲,安靜下來。
「從今往後,隸屬我大燕的七城一州內所有土已族,改名莫河!」
城下抖如篩糠的的土已族百姓聞言都緩緩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直到燕後一行消失在城頭,才反應過來,無一不怔愣的望著高牆上的燕後,心頭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
國姓,改了。
沐休與十幾萬兵駐守這七城一州,沐戰、木心明早動身回燕,得先回去有個交代。沈厚那老奸巨猾定是要想辦法為難她爹了。
讓一個人死,並不是最大的懲罰,奪去他的一切,再讓他陷入死境無翻身希望,那才是最怕!
沈厚做了一輩子的官,沽名釣譽幾十年,最看重莫過名、譽、權。若一刀殺了他,讓他頂著忠臣的名義入忠義陵,不但不解恨,還很能給家人招來殺身禍。朝野之中,誰不知道左右相針鋒相對。沈厚若莫名死了,不用說,那必是扣到他們頭上,倒是菱太妃定是不會善罷甘休。
如今來西涼,沐心慈已從北宮令手里弄到了沈厚的親筆書信,不怕他狡辯。有了這個由頭,他就算真的死了,也死得不干淨。別人都道右相廉政清明,而她爹沐沉舟奸詐狡猾,卻不知,最老奸巨猾的那個,是那看似最廉潔的。
夜里,沐心慈為斗于翌解了毒,打算送還給覃斬。
斗于翌躺在矮榻上,雙目緊閉,像是安靜的睡著,一身白色的衣裳,不染縴塵。
沐心慈端來解藥,把昏睡的斗于翌扶坐起來,喂他喝藥。藥汁從他嘴角流下,沾濕了衣襟。
不願意喝?
「本宮不是來害你的,這是解藥。你若不喝就只能躺在榻上病著等死!」
「……」斗于翌翕動著睫毛,微微睜開眼楮,幽亮的眸子無力的望著沐心慈說話的唇角,繼而移到她眼楮,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只是微不見的搖了搖頭。
還是不喝。
沐心慈皺眉,啪的放下藥碗,怒拂了寬袖。「不過個戰敗國的皇子,還敢與本宮唱反調!你不喝便罷了!」
沐心慈說罷轉身就走,卻听聞身後藥碗 啷一聲碎在地上,回眸便見斗于翌從榻上滾落摔在地上。藥碗是不小心摔落的。
沐心慈雖氣,但又想想,既然現在不打算殺他,與他斗氣也沒那必要。到底斗于翌現在不過是個中毒的病人,上前把斗于翌扶起拖回榻上,。
斗于翌披散的長滑膩膩的落了她滿手。
斗于翌忽然一把推開她︰「不要你幫助!」不要你憐……
沒了沐心慈的支撐,斗于翌又摔倒地上。
沐心慈竭力壓著怒火︰「斗于翌,這世上沒有誰能不靠任何人獨自活下去,你若想報復本宮,那就強大起來給本宮瞧瞧。請用你的實力證明你的自尊心,而不是滿身的刺。」
沐心慈說完,吩咐金釵又端了碗藥來,強行灌給斗于翌。
「我不喝……」
「你喝不喝是你的事,我灌不灌是我的事,咱們各做各的,互不相礙。」
斗于翌無力掙扎,只能任她摧殘,不小心嗆了好幾口。
沐心慈灌完藥,剛走出房間,又改了主意倒回去,喂了一粒丹藥在斗于翌體內。斗于翌本還在渾渾噩噩,忽感有藥丸滑下肚,皺眉冷看沐心慈。
沐心慈喂完便走。
斗于翌半趴在榻上,看著沐心慈離去的背影,憤怒的眼楮,微有黯然。
剛才他喝藥嗆了,他感覺到,沐心慈動作放慢了,她是心軟了……
這近三個月來,他每日唯一期待的,便是沐心慈來給他喂藥,與他說話。生著病,起初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辨得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和故去的母妃竟是那麼相似。還有她那雙照顧他的手,總讓他想起幼時母妃尚在時,照顧他的日子。她,總讓他不經意的想起一些曾經……
斗于翌躺下,長睫半覆幽邃的眼楮,眼神看向虛空。
起初,她冒充醫女,他信以為真,想著,等回了國都,他便要了她,帶回府去,做妃也好,做婢也好,只要留在身邊就行。卻不想,這個少女,竟是燕國皇後。他竟是妄想了。
他寧願不喝這解藥,多留她一天……
對于斗于翌心頭的那些想法,沐心慈自是沒有想那麼多。她對他的照顧,也純粹是出于對待病人的習慣。
沐家本是武將門第,對兒女照顧得也不如文匠那麼細致周到。沐戰、沐休兩人從小習武,磕磕踫踫自是不少,沐心慈又是小妹,被兩個哥哥使喚跑腿、端藥、伺候的事也沒少干。
前世斗于翌故意死在她手下,這輩子,便光明正大的來一次決戰,放過他這一次,也算是彌補上輩子對他的虧欠。
臨走又覺得,若成大隱患豈不是不妙?于是又喂了他一顆毒藥,五年內服一次解藥便不會死。將來鑰匙明著來打不過,還有這陰招……雖然,不太光明磊落……
……
沐心慈把斗于翌交給了覃斬,之後便與九幽去練劍。
西涼一到夜里就涼爽非常。九幽帶沐心慈到城外一處大漠。九幽手把手教沐心慈第二重飛虹劍劍法,時而捏她手腕,正她腰身,因為太認真,沒有注意到動作的親密。
練累了,沐心慈管不了許多一**坐地休息,九幽從懷里掏出潔白的手帕,把沐心慈拉起來,墊上手帕,才讓她坐上去。
沐心慈挑眉——愛干淨的習慣倒是一點沒變。
大漠平坦廣袤,漫天繁星璀璨,大大小小、明明滅滅,這天地間,仿佛時間停駐,沒了日升日落、沒了春夏秋冬、沒有所有紛擾凡塵,只有他們兩個人,近靠坐在那里。
他就在她的身旁,無論前世今生,他都這麼,靜靜的在她身邊,守候。
沐心慈轉頭看九幽的側臉,因著夜色朦朧,只見他側臉輪廓。就算帶了人皮面具,臉的輪廓卻是難改變的。
沐心慈看著,竟有些……痴迷了。上一世他在身邊二十年,竟都沒有過這種,悸動。
九幽轉過臉來,將沐心慈臉頰上貼著的絲撥開。
沐心慈突然想起了什麼,嘆氣︰
「這下不好了,天下都知道那些暗箭是我放的,日後在史書上,名聲恐怕是不太好听。史官大凡都是茅坑里的石頭,要讓他們改個啥難得很……」文人皆有言,放暗箭的都是小人。白日里放的那一箭實在是沖動了。其實改起來難,主要原因還是燕國的史官杜車是沈厚那邊的人。她老爹的奸相「美名」也少不得他的功勞。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暗箭是最有效的方法。」九幽勸頓了頓,繼續道,「你做得很對,若不一箭射殺了他們,而是要明著來硬干,我們這十多萬士兵恐怕都已成亡魂。」
沐心慈笑著擰了一把九幽的臉。「師父你真會安慰人吶。」
九幽面無表情,雖然……臉被捏著……
沐心慈驚慌道︰「啊,你臉上怎麼掉皮了!」
九幽大驚,連忙捂住臉上的人皮面具,急急倒退五步之外。
「為師想起來……還有些急事,不若我們今晚先回去吧。」莫不是面具沒貼牢?得回去用藥水再補補。
沐心慈笑呵呵,站起來,拍拍**,一步步朝九幽逼近。
「我的九幽師父,你還要裝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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