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風華絕代
林越飛在下面笑了。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她出閣之前他們連一個梳洗的侍女都沒派去過，胭脂水粉也沒給她，蓋頭下的那張臉一定配不上今日的鳳冠霞帔，慘不忍睹。
在眾目睽睽之下，紅袖下一只素手伸出，縴弱無骨，單是一只手便叫人動心不已。
那只手緩緩移到了蓋頭上，拽下。
皇上的眉頭似乎微微皺了起來︰「抬起頭來。」
林南星仰頭。
皇上皇後的神色微微變動。
身後的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翹首期盼著。
誰能知道，那一抬首的驚艷，是連皇上都從未見過的！
林南星天生膚色白皙，如果傅粉反倒顯得沒那麼嬌艷。她唇上涂了鮮紅欲滴的胭脂，飽滿得好像紅色的薔薇。整張臉白皙，泛著淡淡的天生粉色，嬌艷無比。
更不用說額頭細心的點了一點朱砂。
魅惑徹骨，令人窒息！
「你便是林南星？」
皇上平穩了情緒，才開口問道。
林南星不卑不亢，聲音清澈得好似山泉︰「回聖上，正是民女。」
人群之中，司徒越的眼神一變。
不對！
這不該是她會說出的話，自己那天見到的林南星與禮儀一道完全沒有認識，行為粗獷！
可面前這位新娘子，舉手投足之間全是貴族氣息，連他身為太子都自愧不如！
「不錯不錯！」皇上頻頻頷首︰「朕看不出來此女有什麼問題。」
皇後的眼光從自己的兒子身上掠過，也有懷疑︰「那我們不妨試試。暮雪，你可會什麼樂器？」
「回皇後娘娘，樂器都粗通一些，不知皇後娘娘想听什麼。」林暮雪還是一樣的優雅。她不明白為什麼揭開蓋頭後皇上皇後的臉色變了。
那個小賤人她天天看，沒什麼了不起的。
「來人，上古琴。」
上好的古琴擺在了林暮雪的面前，她對上福身施禮，然後下座，手指一撥，便听得出是名家教出來的好苗子。
樂曲汩汩流淌在每個人的心頭。眾人一時忘卻尷尬，都陶醉于琴聲中。
一曲終了，她站起身︰「村音嘔啞，恐辱了聖上和皇後的耳目。」
明明是那麼好听的曲子，她卻說是村音。皇後暗自後悔沒有把兒子的新娘換成她，現在還來得及︰「暮雪姑娘不必客氣，很不錯。」
皇上也是點頭贊賞，轉而問︰「你會什麼？」
林南星妖嬈至極的眉眼疏淡，緩緩轉身，也坐到了古琴旁邊。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相貌。
簡約的妝容之下，一張素淡的面容偏偏如此驚艷妖嬈，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她……是那天我們見的林南星？」司徒越有點結巴，難以置信地感嘆。
鳳宿離的目光仍然落在那一襲紅衣上，她坐下後，紅衣四散，仿佛一朵盛開的巨大花朵，奪目無比，像那天他看到她從青樓一躍而下的姿態。
這個女人，萬千變化。
真正的一面，恐怕才剛剛展示出來吧。
林南星不做聲，略一抬手，手指從琴弦上掠過。
音樂不連貫，錚錚然，點點滴滴，仿佛雨後的水滴落入清水。讓人听得神清氣爽，心下發癢。
司徒凌雲一直跪著，直到此時才抬頭望了她一眼。
這一望，他生生震驚了，這還是那個追著自己愛慕自己，愁眉苦臉的林南星嗎？不對！她那麼懦弱，怎麼會放出如此美的光華！
她的一舉一動在瞬間攫取了自己的心弦！
林南星對他的震驚絲毫不在意。
再一撥，仍然是這樣的聲音……
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連貫。那些水滴連在了一起，變成一場盛世的大雨！
透過大雨，是殺伐征戰的浴火戰場！是天下黎民的辛苦勞作！是盛世太平的火樹銀花！是雨，也是火，是每個人心中最遙遠不敢觸踫的夢！
人們沉醉在這樣的雨中，這樣的琴聲，完全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
除了一個人之外。
鳳宿離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明顯。
這個女人，果然有點意思，自己沒有看錯。
冷漠的眼穿透了那些蠱惑人心的琴聲，輕飄飄地落在她的面容上。
一點朱砂，紅得滴血。
林南星也感覺到了，在所有人陶醉在自己的琴聲當中時，一道目光始終清澈如斯，沒有離開過自己。
她手下未停，憑著直覺向目光的來源追蹤而去。
一不小心，落入漆黑如墨的千年寒潭。
是鳳宿離！
他今日穿了一件繡著暗紋的白衣，比那日所見更加風華奪目！
縴細分明的手指一手，生生按住了琴弦！
大雨驟然中斷！
靜默持續了一瞬，緊接著是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忘卻了自己所在何處，為她的琴聲痴迷。
「咳咳。」皇上握拳在唇邊，輕微咳了幾聲。
賓客們安靜下來。
「你從哪里學來的琴藝，當真令人嘆為觀止。」皇上激賞了她的琴藝。
林南星仍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態度，但儀態大方，禮儀周全︰「謝聖上夸獎。不過是南星自己打發無聊時光時琢磨的罷了。」
司徒凌雲就跪在她的腳邊，俊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個庶女，她是不是使用了什麼妖法！才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奪目，妄圖俘虜他的心！她妄想！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卻情不自禁的看向她。
皇後按捺下心中的疑團，突然冷冷開口︰「林南星，給你三萬黃金，一樁宅院，有品級的身份，以及幫你另擇佳婿。離開凌雲，你可願意？」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皇後提出的條件比當個皇子妃要好太多太多。有品級的身份，給了她一個無上的地位。更不要說另覓佳婿和幾輩子享不盡的榮華！
「謝皇後娘娘的恩德。」林南星面頰微微泛紅，緩緩福身︰「但嫁給三皇子一直是民女心中所願。」
林暮雪暗暗捏緊了自己的裙裾，這個小賤人！
她就知道！最近表現得根本不想嫁給三皇子，實際上還不是存了下作的心思！好個精心準備！想攀龍附鳳想瘋了吧！
皇後也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即使是自己親手帶大的人，也未必有林南星這樣貴族的舉止︰「聖上，我看這孩子沒什麼問題，品行端正的很，恐怕其他人多有誤解，不如大禮照常舉行？」
皇上微微頷首。
「皇兒，你覺得呢？」皇後又給了司徒凌雲一次選擇的權利。
司徒凌雲低頭，不知怎麼的，沒有反對。
「那……司儀……」皇後對旁邊的司儀點頭示意。
司儀拖長音色︰「一拜……」
還沒有喊完，林南星冷冷插口︰「拜你妹。」
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口，林南星利落地扯下自己頭頂價值連城的鳳冠狠狠甩在地上！
墨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
鳳冠鳳嘴餃的珠子滾落，咕嚕嚕滾到林南星的腳邊，她抬腳踩住。
紅得滴血的唇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桃花眸中滿是嘲諷︰「嫁給他？」
她扯下嫁衣的帶子！
「就算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死了！」
她扯掉金線繡著鳳凰的紅色嫁衣！
「老娘也不會嫁給他！」
抬手！將唇上的胭脂抹得干干淨淨！
滿場震驚！
她嫁衣之中另穿了一套白衣。純白的白衣配上墨色的長發，又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白皙的面容近乎玉般透明。
唯獨那一點朱砂，鮮紅欲滴，妖嬈得要吸取盡所有人的魂魄！
她的舉動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皇上眉頭深鎖，剛剛還一副大家閨秀模樣，小白兔般無害，卻突然變身，凌然不可侵犯的少女。
眉眼之中滿是睥睨天下的傲氣！
鳳宿離斂了斂自己的眉目，在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挑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這才對。
這個女人絕不會乖乖受困。更不會把之前的屈辱都默默吞下。
「林南星，你想做什麼？」
皇上轉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慈愛的神情消失了，卻而代之的一股震懾性的威嚴。
只要他一聲令下，周圍的侍衛會一擁而上。
林南星巧笑倩兮︰「回皇上，不想做什麼。我只是要天下人知道，禮儀這種東西，誰都會。琴棋書畫，是個人就會學。很多東西失去了可以再來……」
她的桃花眸驀然冷卻，讓皇上的心里都是一驚。
擦去胭脂的唇一字一句地開闔︰「但是尊嚴，失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她白裙曳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今日三皇子司徒凌雲對我當眾羞辱，不肯娶我。好！正合我意！這樣薄情寡性、不給別人留一絲余地的男人，試問天下女子誰願嫁？」她氣勢迫人。
不知哪來的一陣風，將那墨色的長發緩緩吹起。
林暮雪在心里冷冷笑了，小賤人，自尋死路。
她上前一步，一咬下唇，眼圈便是一紅︰「聖上，妹妹最近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有些舉止失常。還望聖上寬恕。」
說罷便優雅跪下。
「你是說她瘋了？」皇上的眉頭再度緊鎖，難道這就是自己兒子和臣子說的品行不端？
林暮雪楚楚可憐的樣子讓賓客們紛紛相信了她說的話。
「原來是瘋了。」
「怪不得三皇子不要她。」
「長的那麼漂亮，可惜了。」
林南星嘴角掛著那抹不屑的笑容︰「聖上，有句話您想必听過，眾人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皇上玩味的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你想怎樣？」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暮雪，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姐姐，沒事別總想那些沒用的，活得太髒是要遭雷劈的。」
說罷一眼也不看她，轉身走向大門。
兩邊的賓客被她的氣勢震懾，向兩邊紛紛散開，只有鳳宿離沒動，仍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狹長鳳目中隱含了幾分意味。
「從今往後。」
林南星的背影單薄婀娜，墨色長發飄飛在背後。
「世界上再無相府二女林南星！」
她嘴角一挑，傲然的神色散發出絕代風華。
「有的是只是……」
昂首走出大門。
「毒醫天女林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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