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世上不如意之事常常十之*,而真正生在自己身上卻是令人很難接受的,譬如燕氏和自己跪著迎接公主和駙馬柴三爺,燕氏現下是五品官的夫人,柴二爺再能干,五品官也只算是做出頭了,放在公主面前卻又算不得什麼。欣雅和白氏跪在一起,燕氏腰桿挺的直直的,因為晉安公主特地傳回意思,讓全家跪迎。
恬雅雖然年紀小也是要跪著的,除了剛剛滿一歲卻還不會走路的陵正,連病歪歪的陵方都要出來,陵方身子太差了,本來是準備送過去東京的,這人連馬車都坐不了,燕氏和柴二爺無法,只得派名醫不斷的開方子,喝補藥跟喝水似的,恬雅和這位兄長幾乎沒說過話,听說他是妾生的,但是親娘生下他就死了。
一絲口哨聲,燕氏對恬雅使了個眼神,恬雅立刻明白。先是一排排女官宮女進來,她們穿的服飾都繡有特殊的紋路,應該是宮里的人,恬雅如是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隨駕出來的,晉安公主的下人還不算多,大概十五個人左右,等公主和駙馬軟轎過來,恬雅覺得汗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雖然西京比東京天氣涼爽一點,是正午,又在二門門口,太陽正照著,想不熱都不行,燕氏已然香汗淋灕。
晉安公主的儀仗很大,朱紅色加金黃色的大轎子,恬雅遵從燕氏吩咐低下頭,柴二爺等人已從大門拜了一遍,而二門的內宅婦人還要依次行禮,而恬雅卻連人也沒見著,轎子就直接抬進去了,女官過來道,「我們公主陪伴聖駕已然乏了,還請各位回去吧!」
這……,雖然是公主,畢竟是一家人跪迎了,恬雅卻看燕氏行禮如儀,依舊笑著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回去了,讓公主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就連恬雅都感覺不到燕氏不高興,甚至覺得燕氏確實是真心為公主著想,那女官笑了一下。
等燕氏回去的時候,柴二爺也是遇到如此的境遇,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柴二爺默默的握住燕氏的手,恬雅乖乖的坐在一旁,燕氏吩咐麗娘擺飯,今天的菜色卻和以往不太相同,因為燕氏每日的膳食都是湯湯水水先喝,然後再上熱菜,有時候偶爾還會弄點冷盤,各色美食,現下卻只有燴面和一些口味非常咸重的菜,柴二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燕氏把里邊唯一一盤青菜放到中間。
恬雅還是很高興的吃著,因為只要她表現得不好,能旁人就等著抓這個把柄,她甚至覺得燕氏覺得晉安公主的到來對大家都不是一件好事,在家中不敬嫂子,落人口舌這種事情你興盛的時候是覺得無所謂,一旦倒霉的時候就會無限放大,如今雖然過的艱難些,是忍耐並不是沒有效果的,因為方才恬雅從白氏眼中就看到一絲不耐。
吃完了飯,燕氏細心吩咐墨香,「四娘今兒流了好多汗,你們院里的冰多搬點去。」墨香欣然領命。
恬雅回到院里,茉莉和墨香連忙伺候她沐浴,香胰子抹了好些,熱熱的水讓全身器官都活了起來,好似毛孔全部都通了似的,洗完了澡,恬雅正準備上床休息一下,是麗娘此時卻來了,連忙問起恬雅,茉莉連道,「四娘剛剛沐浴完,準備去休息會,這會子又是何事?」
麗娘嘆了口氣,「晉安公主睡醒了,說是要見見家中的人,也說是好久沒見了,二夫人讓我過來帶小姐過去。」
恬雅都無語了,想著自己不要丟人,反而讓燕氏難做,連忙笑著道,「麗娘帶我去吧,娘怕是等的著急了。」
「那好,奴婢抱小姐過去吧!」麗娘疼恬雅,不舍得讓她走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正午跪了好幾個時辰,身子如何吃的消。
恬雅搖頭,「天熱,快些走就到了,恬雅身子好著呢!麗娘別擔心我了!」
麗娘看日頭倒是落了點了,看恬雅笑意盈盈的模樣,突然心疼一下,這孩子真懂事,不過才五歲就這樣懂事,難怪二夫人平時疼的眼珠子似的,她雖然想了很多,是腳下卻不敢慢。
到了燕氏這里,燕氏也另外換了衣裳,燕氏本就是大美人,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恬雅甜甜道,「娘真好看。」燕氏笑瞥了她一眼,「就你這嘴甜。」心情倒是莫名的好幾分了。
張貴妃是張太後的佷孫女,本是指望做皇後的,是皇後卻看中了大將軍姜家的女兒,姜家和柴家還有點姻親關系,但是皇上最歡喜的便是張貴妃,如今遲遲不肯立皇後生的嫡長子為太子,反而更寵張貴妃的兒子三皇子,也正因為如此,晉安公主比嫡出的南安公主還要多人巴結,也比南安公主更氣旺。
燕氏雖然財富名滿天下,是家族只能算中等,燕家無女嫁入宮中,最多嫁宗室或者公侯門第,因為燕家女皆嫁妝豐富且教養非常好,而且生的都非常美麗,而燕氏則是燕家嫡次女,算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如今丈夫被奪爵,還要在仇人面前萬分忍耐,實在是憋屈到不行,她看了看旁邊笑意盈盈的女兒,莫名其妙的覺得心情好了很多,以前都是她一個人面對這些如今女兒大了也能為她分擔一些了。
燕氏和恬雅去的時候,白氏也欣雅早早就到了,不過也是在門外候著,白氏倒有點同情燕氏了,燕氏雖然性子狠辣,是一般相處沒什麼問題,只要不觸及底線,燕氏還是對大房不錯的,晉安公主架子大更為厲害,而且權勢大把她們當下人看,這點跟燕氏不能比,燕氏對欣雅還是不錯的,對自己雖然淡淡的,見了面還是大嫂喊的親熱,更接地氣一點,總比在公主面前受罪好,還什麼賞賜都沒有。
欣雅也是愣愣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出,恬雅看欣雅比自己還緊張,竟然莫名覺得自己還挺有勇氣的,直到那女官出來,恬雅還是一直保持著笑容。
燕氏帶著恬雅走進去,女官鋪好了軟墊,在簾子外邊磕頭,白氏和欣雅磕完了,燕氏和恬雅才磕頭,這是柳師傅教過的,恬雅磕的認真,行禮完畢,女官才打開簾子,讓她們進去,燕氏放開恬雅的手,恬雅恭敬的在後頭走著,進了花廳,看到一女子身著嵐媛青綠百褶裙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恬雅不敢多看,又隨著燕氏行禮。
「起來吧!本宮方才有些乏了,本是打算和你們一道吃飯的,便休息了一會兒。」聲音有些尖利,恬雅並不敢抬頭。
「公主休息是大事,我們怎能耽誤您!我們在家又沒事,多等一會兒沒事的。」燕氏笑著道。
晉安公主指著燕氏似笑非笑道,「看看二嫂還是這副樣子,大嫂還沒說話,二嫂便搶著說了。」
白氏裝死人不做聲,燕氏笑了笑也沒作聲。
晉安公主無疑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又看白氏和燕氏後邊站著兩個女孩子,連忙對身旁的女官道,「大點的那個是欣雅吧,快讓我看看。」只見欣雅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晉安公主贊道,「還是大嫂會教孩子,這孩子一看以後就是個伶俐聰慧的。」白氏連忙稱不敢,而燕氏和恬雅依舊保持笑容,恬雅心想,這招對小孩子確實有用,對有大人芯子的她來書卻是沒什麼感覺的,挑撥的太明顯了。
晉安公主不知道又和欣雅說了什麼,這才仿佛才看到恬雅似的,笑著看了恬雅一會兒,也讓女官把恬雅領到前邊去,卻嘖嘖的有些遺憾道,「這生的俊是生的俊,如今咱們東京看女子還是賢淑端莊為主。」
這指控就有點嚴重了,燕氏卻依然顏色未變,淡淡道,「身體膚受之父母,個人品行須觀其言看其形才行,貴人說的這話我倒是有幾分听不懂了。」
晉安公主看這模樣就知道這步棋走對了,燕氏太能忍了,她抓不到任何把柄,東京許多跟燕家有姻親的人家或者那些古老的世家對皇帝廢嫡立次,竟是為了自己,頗有些不滿,一直都有一些閑言碎語,她晉安公主天之驕女,就連皇後生的嫡公主南安公主也不敢和自己正面沖突,卻因為這件事讓人在背後指三道四,有時候連寧王老太妃看她的眼神都頗有深意。
晉安公主繼續道,「看看你,總是這樣容易生氣,在我這里擺架子,幸好知道本宮為人的都曉得本宮是個和善的人,否則你這樣是要被治罪的。」
這張嘴就來的本事真是讓恬雅無語,頗有幾分擔心的看著燕氏,燕氏微笑,「還請貴人多包涵了,貴人是帝姬,天之驕女,我們應該再尊敬一些的,倒是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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