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鮮兒知道,此刻,她說什麼也不能再猶豫了!
「現在你的老婆孩子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就應該知道怎麼辦!」
周傳旺愣了一下。
活了三十歲,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他說過話,他三十年來接受的全部家庭教育都是崔紅傳授給他的,「要孝順」,「不要娶了媳婦忘了娘」,「對娘不好,你就是**不如」,沒有人告訴他,身為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有責任。
許是玲瓏的哭聲刺激了她,許是女兒的小臉感動了她,周傳旺有了一瞬間的愣怔,凌鮮兒的眼神是那麼清澈,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眼神里滿滿的鼓勵和期待,讓他不得不動容!
「轉院,搶救!」周傳旺終于了話。
一陣狂喜充滿了凌鮮兒的胸腔,周傳旺終于為玲瓏、為她們的女兒說了一句公道話!
凌鮮兒沖著周傳旺豎起了大拇指︰「二哥,就憑你這句話,我佩服你!」
听周傳旺說搶救,崔紅一臉的不思議︰「丫頭片子,也值?你這是糊涂了,白糟蹋錢!」
「那是我閨女!」周傳旺突然說,他的呼吸急促,看的出來,能夠違抗她母親的命令,他下了多大的勇氣︰「傳志媳婦,我沒有錢,你能不能借我?我還你!」
見凌鮮兒不說話,他急了︰「我不白借,我還!手術費,搶救費,今天花的錢,我都還你!只要你借我錢!」
凌鮮兒等的就是這句話!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周傳旺愚孝,不分是非,在她母親的強大孝道壓勢下心眼糊涂,是今天周傳旺的表現,讓她看到了希望,周傳旺雖然有些糊涂,卻並不是不救藥!
崔紅似乎被周傳旺的強大氣勢震住了,竟然沒有說話,她愣了足足有幾分鐘,這才想起來哭嚎。
是沒有人听她哭嚎,大家都忙著照顧玲瓏和孩子去了。
玲瓏的女兒生下來還不到四斤,但是因為搶救及時,沒有留下後遺癥,只是因為過于弱小,還需要在醫院多加觀察。
周家沒有婆婆伺候媳婦月子的傳統,孩子出生,崔紅就回家去了,凌鮮兒很想留在醫院照顧玲瓏,是她不能留,她還有別的事。
要走麥梢黃親戚了。
麥梢黃親戚是娘家每年在麥子成熟前,到女兒家看望女兒,並為女兒送去吃食,一般是一百個饅頭,一百根油條,一百個成熟的桃子,意在祝福女兒年年有吃食,年年有富余,因為小周村的地勢緣故,收麥前有很多準備工作,因此走親戚的時間,就改成了收麥後。
這些年,隨著生活條件變好,家家都不缺吃的,那成百的饅頭、油條,也變成了精致的吃食,這個走親戚傳統卻沒有變,或許是因為那些做母親的,都想多看望看望自己的女兒吧?
這天一大早,周家還沒吃完早飯,陳明新就到了。
陳明新笑吟吟的進門,見到大家招呼還沒打完,崔紅的臉就掛了下來。
「親家,你這是來走麥梢黃親戚來了?」崔紅虎著臉問。
「不是,早就想來看看,也和親家嘮嘮,鮮兒在家的時候我把她慣壞了,她要是有啥不周到的地方,親家只管說,我也好說說她!」
陳明新今天打扮的很是精神,雖然已經四十多歲,是一身鵝黃色的裙裝讓她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崔紅這幾天心里正堵得慌,二兒媳婦生了個女兒,還要花家里一大筆的錢,兒子竟然敢違逆她的意思借錢搶救一個賠錢的丫頭片子,她心里不痛快,也就疏了打扮,今天只穿了一件半舊的黑色短袖,和化了淡妝的陳明新一比,足足老了有二十歲。
崔紅最喜歡和人比穿戴,眼下看到親家搶了自己的風頭,崔紅已經很是不快,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一臉晦暗的周玉青,臉色呱嗒一下就下來了。
凌鮮兒倒是很高興,看到媽媽來,她一邊忙著幫媽媽接過手里的東西,一邊招呼媽媽坐下。
「還坐什麼坐,本來就窮家破戶的,又被人騙光了錢,家當都要賣光了,哪還有干淨凳子讓親家坐!」
崔紅虎著臉說。
陳明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崔紅這還是在生氣上次她帶了族人來理論的事,那次不僅讓崔紅和周玉青丟了臉,還讓崔紅賠了八千多塊首飾錢!
一想到那八千多塊錢,崔紅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她手里的全部積蓄,就這樣「賠」給了凌鮮兒,而她之所以一直沒有鬧,就是等著陳明新來,她好新帳舊賬一起算!
陳明新身子突然被凌鮮兒輕輕的踫了一下,她一回頭,凌鮮兒正在給她使眼色。
陳明新心里一酸,女兒才結婚沒幾天,就好像突然長大了,做事情有張有弛,而不是從前一樣意氣用事了。
陳明新會意的笑了笑︰「親家,你這樣說話就差了,那件事,是玉青這孩子一時糊涂,做錯了事,沒讓她進警察局,是我鮮兒做事仁義,這要是擱在別人,陪嫁丟了,說不定怎麼鬧呢!你不能恩將仇報!」
「放屁!」崔紅終于忍不住了︰「那套首飾本來就是假的,你們故意拿這套假東西陷害我們玉青,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一听崔紅罵了髒話,還咒了人,陳明新立即正色道︰「親家,俗話說,因果報應,做了壞事的人才會不得好死,我凌鮮兒行的端,走的正,從不害人,就是天要將報應,也該將到做壞事的人身上去!」
「說的是!」,凌鮮兒親熱的挽住陳明新︰「誰不知道玉青姐行事端正,我哪里想到玉青姐會做下那偷雞模狗的事情?難不成我提前知道玉青姐要偷我的東西,所以提前調了包?」
「我在家這樣說,出去也是這樣說,這事大以找人評理去,實在不行,就把全村的人都叫來,我們好好理論理論!」
凌鮮兒越說越激動,她一邊說著,一邊作勢就要去找人!
崔紅哪能讓她把這件事捅出去?讓族長知道已經夠丟人了。
周玉青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幾乎是跳著就咆哮了起來︰「我知道是你干的!你故意把一套假的首飾放在屋子里讓我拿,再讓我賠你真的!凌鮮兒,你的心真毒!」
「你說話要有根據,」凌鮮兒說︰「你說我故意把假首飾放在那里讓你拿,那就是說,我在心里早就把你當成了賊?我沒有這樣想。」
「反正,你要把媽的錢還給我!那是家里全部的錢,媽說了,要給我做嫁妝……」周玉青被凌鮮兒搶白了一通,理屈詞窮,忍不住捂住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跟你說不清楚,我這就去把家里的嬸子大娘們叫來,讓她們給我評評離!」
凌鮮兒也委屈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外走,崔紅已經見識了她的潑辣,凌鮮兒說的出做的出,若是讓她這樣鬧出去,她們不但不能要回錢來,周玉青的名聲,也徹底完蛋了!
一想到這兒,崔紅趕緊拉住凌鮮兒︰「你看你,你姐說著玩的,咱一家人還能當真,這事兒咱哪兒說哪兒了,啊?」
崔紅的意思是,以後不要對外提這件事。
是陳明新卻理解成了另外一個意思︰「親家,這是你說的,哪兒說哪兒了,從今以後,大家都不能再提這件事,我鮮兒」,她心疼的摟住鮮兒︰「丟了東西,也夠委屈了,畢竟是孩子的陪嫁,是孩子一輩子的念想!就是有錢,也再買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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