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春雙眸微合,櫻唇緊閉,好一會兒方道︰「如此咱們不能貿然幫采薇送信,還是先看看這信中寫的是什麼。玉機妹妹說好不好?」說罷將信壓平展,鄭重的放在紅木小幾上。
信封在天光下有細小縱橫的紋路,印出淺淺的雙魚形信箋輪廓,似含情愫,靜靜待人拆閱。我不覺吟道︰「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啟春倒也不急,看看我又看看信,只不停的喝茶。我想了好一會兒方道︰「姐姐說得對,我們還是看看為好。」說罷從角落里的針線簍子里翻出一柄小銀剪,將信封裁了,但見里面是一張疊成雙魚形的青白箋。我和啟春小心拆解,但見信箋上寥寥兩行字,筆鋒錯亂,歪歪斜斜,顯是匆匆寫就。
「憶昔汴舟,碾墨為酒,賦景成詩,韻喑輟p>萬人稱繆,無改初衷,千膊沉,魂思夢憂。」
我輕輕念了一遍,啟春問道︰「這是何意?」
我吸一口氣,略略平定,方道︰「是情信。信中說,哪怕天下人都說我錯了,要將我沉到井底,我也不改初衷,化為鬼魂,也日夜為你憂思。」
啟春頓時笑了出來︰「采薇給升平長公主寫情信?」
我將信箋遞于啟春︰「啟姐姐看看,這是采薇妹妹的字跡麼?」
啟春端詳良久道︰「是不太像采薇的字,但這樣潦草,我也不能肯定。」
我想了想道︰「采薇自是不會給長公主寫這樣的信,只怕是替人傳信,代為掩飾。長公主從春天開始讀書刺繡,那些繡品,應當都出自采薇之手,用以掩人耳目。而長公主自己,恐怕……。」後面「出宮幽會」四個字,我沒有說出口。
啟春不待我說完,已是了然,頓時又驚又怕,瞪著眼楮說道︰「幸而我們沒有莽撞送信,若被人撞破,龍顏震怒,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我點點頭,仔細回想過去為數不多的與升平長公主見面的機會,忽然腦中一亮。春日里長公主因為私自出宮被太後禁足漱玉齋十日;向太後請安時,升平曾遲到好幾次;端午節家宴,升平匆忙裝扮,姍姍來遲;皇帝親征的時節,她的小內監因為忘記帶腰牌出宮,被打了十杖,幸而長公主親自求了皇後,才得以繼續留在內宮繼續服侍。還有一些別的細微小事可以對上。只是因為她總能拿出精美繡品分贈各宮,所以一直無人懷疑。
我與啟春默然相視片刻。她拿起信封,我拿起信箋,雙雙投入炭盆。火舌綿延而上,紙張碎裂成灰。熱氣在臉上一跳一跳,終于冷寂下去。我倆同時松了一口氣。
啟春扶額道︰「當真頭疼,這下如何向采薇交代呢?」
我心火上升,口舌焦躁,將茶水全部吞入月復中,方舒口氣道︰「姐姐只說如今長公主也被禁足了,送信不易,只得放在我這里,伺機再說。姐姐萬不可向采薇求證此事,也不可在她面前顯露心緒。宮闈秘辛,咱們要裝作不知道才好,不可向別人提起,哪怕是最親的人……」
啟春連連點頭︰「此事無從查證,我們自是什麼也不知道。」
我倆平伏了好一陣子,方鎮定下來。我叫綠萼進來將茶換了。啟春也顧不上喝茶,便匆匆告辭。我送她到長寧宮門口,她意味深長的握了握我的手,悠然道︰「我走了,母親恐怕已經在金水門那等我了。改日再來看妹妹。」說罷像男子一般背著手走了。
我看她進了益園,方轉頭問綠萼︰「芳馨姑姑在什麼地方?」
綠萼一面走一面說道︰「姑姑在後面和白姑姑說話呢,姑娘要傳麼?」
我低頭道︰「請她到靈修殿來說話。」一抬眼,看見紅芯帶著兩個丫頭在收被子,我慢慢走了過去,紅芯抱著被子道︰「姑娘是尋奴婢麼?」
我示意她將被子交給別的丫頭,拉了她遠遠躲開眾人,方問道︰「上次你說謝家小姐和升平長公主的刺繡很相像,這話還向誰說過麼?」
紅芯道︰「奴婢前些日子和宮里的姑娘們一道做針線,曾提過此事。」
我立刻問道︰「說過幾次?」
紅芯見我神情不善,囁嚅道︰「奴婢只隨口說了一次……」
我想了想道︰「你這話再不可說了,一個字也不要提起。」
紅芯連忙跪下道︰「奴婢若有錯,還請姑娘責罰。」
我扶起她,認真道︰「是我忘記囑咐你了,不怪你。只是今後再不能向外說了,只當是不知道的。」
紅芯面色蒼白,眼中淚光點點,點頭道︰「奴婢記下了。」
不多時芳馨過來了,見紅芯含淚走開,便笑道︰「大正月里掉眼淚,卻是為何?」說罷,扶著我回到靈修殿。
書桌上早便備好了筆墨,磨好的墨水已經半干了。芳馨連忙往硯中注水,從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慢慢研磨起來,一面又問道︰「姑娘喚奴婢是有吩咐麼?」
我隨手寫了幾個字,墨跡很淡,在紙上洇出灰撲撲的一團。我心里甚是煩亂,將寫壞的紙揉做一團扔了出去,再寫時,右手已不听使喚,便干脆扔下筆道︰「升平長公主如今在漱玉齋也有十天了吧。論理,我該向她去請安。不知姑姑知不知道,如今漱玉齋可讓人去探望麼?」
芳馨停下道︰「姑娘要去漱玉齋?」
我心中一動,說道︰「姑姑是覺得很奇怪麼?」
芳馨道︰「姑娘同長公主少有往來,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向太後請安或是年節時才會見一面,如今為何突然要專程去請安?」
我嘆道︰「罷了。」
芳馨小心道︰「姑娘是有什麼煩惱麼,不妨告訴奴婢,或許可以分憂。」
我瞥她一眼道︰「且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
芳馨滿月復疑慮,卻又不敢再問,只得躬身退了下去。紅日西斜,陽光直直照在黑亮的金磚上,騰起一片血光。我有些神暈目眩,閉目向後靠去,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瘋長。
苦無良策。
注1︰
3,出自《飲馬長城窟行》︰「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他鄉各異縣,展轉不可見。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為言。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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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又發來賀電~
四言詩寫得很文藝~
豬腳也要掉到坑里了。有詩為證︰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專拍《速度與激情》的保羅•沃克死在跑車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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