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跑到承乾殿,我已經看到那里此刻是一片燈火通明。幾個侍衛看見我在前面奔跑,後面則有一眾宮女侍衛呼喊追趕,不由得走上前來,說道︰「是昌平貴妃嗎?」
「紀雲瑯呢?」我沒有功夫回答他的話,只是看著大開的承乾殿門,和里面一片通明的燈火,心里卻升起了一股空落落的感覺,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竟然能清晰地感覺到,紀雲瑯不在這里。我對著侍衛喊道︰「紀雲瑯去了哪里?」
「皇上忽然出去了。」
「去哪里?」
「皇上不許我們跟著。」
深夜時分,紀雲瑯忽然去了哪里,去干什麼,又為何不讓侍衛跟著?
可是後面追趕而來的人越來越近,我沒有余裕去思索。
倒是那侍衛又補上了一句︰「皇上剛剛出去不久的。」
兩只腳已經凍得麻木了,反而感覺不到被磨破的疼痛感覺。
可是我心里忽然微微一動,接著便是一種輕微的刺痛的感覺,我突然肯定了,紀雲瑯是往秋闌殿去了。
承乾殿距離秋闌殿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這個力氣跑過去,也不知道在看見紀雲瑯之前,會不會被慈寧宮的人趕上抓住,告訴我「深夜狂奔有違宮規」,我沒有多想,也沒有猶豫,轉身又往秋闌殿的方向奔了過去。
宮中長夜十丈一燈,還有守衛在路上逡巡慢行。每每听見有人呼喝著問我是誰,我都不需要自己回應,因為身後追來的慈寧宮的人,還在不住口地喊道︰「昌平貴妃,昌平貴妃,請停下!」
終于跑近了秋闌殿,也終于看見了紀雲瑯。
秋闌殿外燈火幽暗,紀雲瑯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靜靜對著秋闌殿的殿門默立。
夜風撩起了紀雲瑯的袍角,衣帶在他修長的身後飛揚。
將近十五,月亮幾乎渾圓,天上沒有一絲雲,月輝清晰明亮。
同樣,沒有等到我開口,紀雲瑯已經注意到了我,還有我身後追來的一大群人。
紀雲瑯靜靜地看著我,我們兩人之間,隔著五六丈。
我听著追來的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後,可是我的手腳都已經麻木,雙唇微微顫抖,我只能低低地喊一聲「紀雲瑯」,聲音卻傳不到他那里。
我听到了身後的人漸漸止了呼喚,接著是眾人呼喚萬歲的聲音。因為紀雲瑯,已經快步向我走過來了。
果然,到了紀雲瑯面前,慈寧宮的人便不敢再追趕我了。不管怎麼樣,我是紀雲瑯的貴妃啊。
心里有一些刺痛,不知道是來自于腳底,還是來自于身上,或者本身就是來自心里,我流下的那一些眼淚,早就被一路的冷風吹干了,如今,我感覺四肢百骸也漸漸凝固了。
還好,沒有人敢再追趕我了,我的膝頭被冰冷的風刺得一陣酸疼,雙腿不由自主地緩緩彎下。
紀雲瑯的臉色是蒼白的,身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快捷。
就在我將要委頓在地的那一刻,紀雲瑯伸手抱住了我。
我實在是太冷了,紀雲瑯一向冰冷的手透過我的寢衣,居然傳來了絲絲溫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