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眸傾天下 第八十一節 哪有那麼多不要命的御醫

作者 ︰ 文昌君

「請問皇上,要傳哪一位御醫來呢?」

「去把所有御醫全部傳來。」

我看見那宮女似乎甚是遲疑,其實我也想問問,紀雲瑯,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紀雲瑯神色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所以不過片時,酈國皇宮中的御醫真的全部來了。

事情驚動了無名和徐阿姆,還有大迎的三個丫鬟,她們也匆匆趕過來了。

紀雲瑯沉聲對無名說道︰「讓御醫一個一個進來,給你們公主診脈,出去後一個一個去到偏殿,寫下公主的病癥。」

枕頭底下藏了好幾塊香料,這兩天我的困意已經小了很多。

我清清楚楚听見了紀雲瑯的話,心里想道,紀雲瑯已經著急了。紀雲瑯怎麼會著急呢。

輪流診脈之後,我的藥也變得沒有那麼苦了。而那些貼身服侍我很久的酈國宮女,也突然不見了蹤影了。

燻香依舊變成了涼苦的艾葉和薄荷,我雖覺得聞之不慣,卻再也沒有那樣濃重的困意了。

後來我听無名說,給我抓錯了藥的御醫,和給我用錯了香料的那些宮女,都已經被處置了。

「處置?怎麼處置?」我的眼皮跳了一跳。

「杖殺了。」

抓錯了藥的御醫,用錯了香料的宮女。我心中惘然若失。來的御醫我不知道,可是那幾個宮女,都是當日太後探病的時候領到秋闌殿,說是從各個宮房挑選出來的最能干的宮女,特來照顧我的,

「是……紀雲瑯嗎?」我的聲音有些酸澀。想起在來酈國的路上,紀雲瑯回手解決那些偷襲者的利落,我的背上不由得有些發冷。他本是這樣干脆而決斷的人,我只是不了解罷了。

「是太後娘娘。」無名說道。

「太後?」我有些不解。

「當時皇上在這里傳了眾位御醫,很快太後便也趕過來了。眾御醫為你診病,絕大多數寫下的病癥,都是公主用了幾味不知道叫做什麼的藥,藥不對癥,所以病久久不愈。還有公主房中的燻香,听說艾草薄荷這些草藥里加上了一種香料,聞之會令人頭腦發脹,昏昏欲睡。」無名說的十分平和︰「太後听了立時震怒,下令誅殺了那些御醫和宮女。」

我良久不語,許久方才緩緩說道︰「是我說艾葉和薄荷燻起來太嗆太苦。後來她們才加了燻香的。」

「她們私自加了燻香,卻沒有請問御醫,耽誤了公主的病勢。」無名說得淡然。仿佛杖殺那些人,是理所應當的事。

我忍不住就要生氣,可是想到那些宮女是因我而死,而殺死她們的是太後,無名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所以便不再想這些了,只是平和說道︰「人命大事,在你怎麼說的這樣平常。」

無名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慌張。

我只是連忙問無名道︰「徐阿姆呢?」

無名眼神微沉,卻不說話。

我緊張地看著無名,內心忽然感到一陣恐懼。

「徐阿姆病重了。」無名輕聲嘆道。

「病重?怎麼會病重呢?」我內心稍稍松的一口氣又變緊張了。

「徐阿姆那些日子伺候公主,勞累上又被公主的病傳染了,以至于一病不起。」無名說道︰「連日來徐阿姆也是不停發燒,吃了好多藥,卻也不見好。」

我的嘴唇微微一動,猶豫道︰「不會也是御醫用錯了藥吧?」

無名搖頭︰「等公主大好了,自己去看看徐阿姆吧。」

我又想了想這幾日秋闌殿了起了變故後見過的人,問道︰「怎麼小蘭和小琪去了哪里?我清醒了這幾日,卻一直沒有見到她們兩個。」

無名輕吁了一口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她們……跟著徐阿姆一起病倒了。」

小蘭和小琪,是我從大迎國帶來的陪嫁丫鬟。她們和無名三個人,是曾經在我的瑞福宮跟我一起生活過的,只是我待她們,並不像對待無名那樣親厚罷了。

我新婚後搬到景福殿,小蘭和小琪也跟著一起搬去的。還有小詩和小雅,再加上徐阿姆,那是我帶著到景福殿的人。

剩下的三個陪嫁丫鬟,則是跟著無名住在秋闌殿。

我堅稱徐阿姆是被御醫用錯藥了,因為我見到徐阿姆的時候,她已經不會說話了。而小蘭和小琪,也是額頭滾燙地躺在病榻上,房間周圍滿滿的都是藥氣。

徐阿姆拉著我的手,眼中直泛淚光,口中卻是咿咿呀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大聲驚呼,徐阿姆,徐阿姆。

徐阿姆只是輕輕擺手,又拍了拍自己,伸出了大拇指。接著指了指我,搖了搖手,

徐阿姆是想說,公主,我很好,你不要擔心嗎?

我告訴紀雲瑯,徐阿姆不會說話了,徐阿姆是吃了御醫的藥,才不會說話的。

紀雲瑯卻淡然說道︰「你忘了徐嬤嬤是生了病的,她是發燒燒毀了嗓子。」

我不相信,只是攔住紀雲瑯的去路,我一遍又一遍地說道︰「不是發燒燒壞的,是御醫給徐阿姆用錯了藥。」

紀雲瑯忽然就惱了,皺眉說道︰「宮中哪有那麼多不要命的御醫,哪有那麼多開錯藥的事情,你當宮中的御醫都是江湖騙子嗎?」說完紀雲瑯伸臂攔開了我,徑直往前走了。

我瞞不過沖上去拉住紀雲瑯的胳膊,大聲說道︰「紀雲瑯,難道徐阿姆的事情,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了嗎?江湖騙子醫術低微,最多是治不好人,卻沒有本事把人一下子治成了啞巴。發燒能把人的嗓子燒壞不假,卻怎麼會把人燒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你說得這樣草率,當我是個傻子嗎?」

紀雲瑯輕蔑一笑,含義卻是非常明顯,他是真的把我當成傻子了。

我壓抑著心中的怒氣,沉聲說道︰「紀雲瑯,其實我病了這麼久沒有好,不是御醫用錯了藥,也不是宮女放錯了香料。」

紀雲瑯的修眉微微一揚︰「哦?你知道什麼了?」

我最受不得紀雲瑯這樣激我,沉著臉說道︰「御醫的藥是不是藥不對癥我不知道,可是再怎麼感染了傷寒,對在冬季天氣酷寒的大迎長大的我,根本不算是一回事。我真正好不了的原因,不,應該說我好了卻被人們認為沒有好的原因,卻是因為我永遠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幾乎永遠沒有清醒的時候。」

紀雲瑯的臉上是毫無改變的淡漠神情,眼神卻變得有些異樣,他淡淡說道︰「那是因為那些燻香。」

我看著紀雲瑯的反應,堅定地搖了搖頭,續道︰「是燻香,又不只是燻香。我一開始也以為燻香有問題,可是後來又一想,我的臥房進出的人很多,你和無名還總是會在里面待一會兒才走,還有那些宮女,給我喂藥喂飯,停留的時間也不短,燻香有問題,你們怎麼不會感到困倦呢?時間久了,你又怎會發現不了呢?」

看著紀雲瑯已經不會再走,我放松了他的衣袖,說道︰「當然,也不僅僅是我的藥。若我的藥就有這樣的作用,又要那些奇奇怪怪的燻香有什麼用呢?」

「燻香是為了掩蓋艾草的氣息。」紀雲瑯說道。

我馬上接口︰「那麼那些宮女,又何必每次探了我的鼻息之後,方才將香料放進香爐里呢?」

紀雲瑯眼中帶著奇異的神色看著我︰「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搖了搖頭︰「不算早,就在你去找所有的御醫給我看病之前兩三日,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些習慣那種困意了,所以睡得沒有以往那麼沉。然後我就試了試,只喝藥不用燻香,或者燻香在那里燒著,我卻不吃藥,果然我就睡不著了。」

「你不吃藥?」紀雲瑯扯了扯嘴角︰「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有什麼稀奇,吃了再吐出來就是了。」想起那一碗濃黑稠苦的藥水被喝下再吐出來的痛苦,我兀自心有余悸。

紀雲瑯的嘴角忽然帶著一絲冷笑,依舊是那樣的一句話︰「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又搖了搖頭,攥緊拳頭說道︰「不算早。徐阿姆被耽誤成這個樣子,我發現這些,實在已經太遲了。」

紀雲瑯的笑意輕淡,「你比我想像的,聰明的多。」

我抬眼看了看紀雲瑯,說道︰「我不如你遠了。我是身在其中,日日吃著那樣的藥,燻著那樣的香料,日日看不到徐阿姆,居然都沒有起疑。你卻能想到找所有的御醫來給我看病,這樣的辦法,我可想不出來。」

紀雲瑯忽然握緊了手,神情嚴肅而堅毅,說道︰「想到這樣的辦法又有什麼用,找出了那些御醫和宮女又有什麼用!結果還不是有的說開錯了藥,有的說拿錯了香料,看起來毫不相干。真正狡猾的計謀,卻是無法昭彰。」

我輕嘆一聲︰「他們這樣認罪,自然有這樣認罪的道理。再說,他們人都已經賠了性命,紀雲瑯,你還生氣什麼?」

紀雲瑯只是看了看我,並不說話。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那紀雲瑯,你又是怎麼知道,湯藥和香料兩者一起能使人昏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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