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鶯,你……你覺得怎樣?」紀雲瑯的聲音微微發顫。
酈國的大隊侍衛已經趕來了然而看到紀雲瑯和我的樣子,卻是誰也不敢多言。我匆匆瞥了一眼那馬車,被紀雲瑯扯壞的軟簾居然已經被安好了。
紀雲瑯低聲吩咐了他們一些什麼,忽然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登上了馬車。
我看著紀雲瑯的臉色,感到他的手臂在不住發顫,勉力對他微微一笑。
紀雲瑯忽然將我摟住,說了一聲得罪。
我正在想著他抱著我算不算是得罪了我的時候,背後傳來嘶嘶聲響,接著一股刺人的涼意襲向了我的後背。
我恍然明白了,紀雲瑯撕破了我後背的衣服。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我伸手奮力去推紀雲瑯。
然而臉色慘白、雙手微顫的紀雲瑯,卻是穩如磐石一動不動地在那里,反而拉住了我的雙手,將我擁得更緊一些,在我耳邊說道︰「若是覺得疼,就抓住我的衣服,但是千萬別亂動,當心傷口破開,毒性流竄。」
我想我的臉應該是紅的。
紀雲瑯將我抱得這樣緊,我實在是一點也動不了的。
我感到紀雲瑯的手按在我後背的肌膚之上,他的手指也是涼的,比我**出來的肌膚還涼。他的手指踫到我的時候,我甚至被冰的輕輕一縮。
紀雲瑯溫聲說道︰「很疼嗎?我要把箭拔出來了,你抓住我的衣服。」
我腦中恍惚出現了箭頭從人身上拔出來的場景,依稀自己曾在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起來。我準備伸手去抓紀雲瑯的衣裳,這才忽然意識到,我的雙手剛才被紀雲瑯放在我的身體兩側,此刻都被紀雲瑯牢牢抱著。
我想將手掙月兌,但是沒有力氣,我想說一句話,可是兩片嘴就像是長在了一起。
我感到紀雲瑯的手指尖已經移動到了箭傷的位置,我感覺到蝴蝶骨的位置上,深及骨頭的箭頭被輕輕觸動。我知道,紀雲瑯的另一只手,已經握住長箭了。
等死所以難受,就是因為明知要死,卻不得就死。讓人難受的是不知何時災難會來臨的恐懼。
此刻我等著紀雲瑯伸手拔去背上的箭,感覺就像是在等死。
說實話,這樣的感覺比起當時一箭射中我的脊背,難受得多了。
當然,我可不是說被人一箭射中脊背是一件多麼好受的事情。
人說度日如年,這可是度過一剎那都像是一年的時光。
我心中一急,接著靈機一動。
然後,我听見了紀雲瑯的慘呼。
長聲的慘呼。
馬車的四壁,甚至被震得嗡嗡作響。
我想隔著馬車的木板和軟簾,馬車外面的人,一定會覺得這一聲慘叫劇烈而郁悶。
我听到車外的侍衛紛紛叫道,「皇上!」「皇上怎麼了!」「快救皇上!」,終于張嘴松開了紀雲瑯的肩頭,裂開嘴笑了一笑。
紀雲瑯也已經松開了手,兩人由相互擁抱到四目相對,他低聲喝道︰「都不許動!」然後車外便立時靜了下去。
滿天的烏雲,漫天的大雪,車外天色昏暗,車內光線更暗。
可是這樣昏暗的光線,我居然還是看到了瞪著一雙眼楮似乎要吃我的紀雲瑯,說得更確切一些,是要用瞪著的眼楮吃下去我的紀雲瑯。
我咧嘴笑了笑,說道︰「我……我不動就是了。」
紀雲瑯的眼中噴出了火星,卻是鐵著臉不說一句話。
我有些訕訕說道︰「紀雲瑯,你的眼真大。咳咳……」我有些虛弱地咳嗽著笑了笑,「真大……」
紀雲瑯的右手將長箭放在鼻端聞了一聞,擲在了馬車的地板上,卻伸左手按著他自己的右肩頭。
我微微笑道︰「錯了錯了,我被射傷的……不是那個地方,要更往下,在脊背上。你看你,按著自己的肩膀干什麼。」
紀雲瑯呼呼喘了幾口氣,忽然又一把將我按在了他的膝頭上。
我喊道︰「喂,紀雲瑯,你要干什麼啊!」只可惜力氣恢復地不足,雖然能喊出來了,卻起不到震懾人心的作用。
紀雲瑯一言不發。我卻听到了自己脊背上的衣服又是嘶嘶作響,然後感受到涼意的範圍更大。
我有些慌亂,大聲一些喊道︰「紀雲瑯,你撕我衣服做什麼啊!紀雲瑯,你快點松手。」
紀雲瑯的手按在了我的背上,這一次,居然有一點點溫熱了。
我雙手沒有什麼力氣,叫喊的聲音也提不上去,但我堅持不懈的喊道︰「快來人吶!」
頭頂是紀雲瑯冷笑的聲音︰「來人?看你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嗎?」
衣衫不整,我眼前又是一陣眩暈,雖然我看不見自己的背後,卻不能不根據衣服撕裂的聲音和衣衫不整這四個字進行想象。
我呼喊的聲音頓時便停了下去,左思右想,心中大急,兩手捏住紀雲瑯的腿,說道︰「你不放開手,我就再咬你……」
紀雲瑯沒有答話,我的話也被紀雲瑯打斷了。
他沒有堵住我的嘴,他的嘴卻被我堵住了。
嗯,說得再明白一點,就是紀雲瑯忽然吸住了我的背。
我忽然感到一陣淡淡的溫熱,覆在了傷口麻木痛癢的地方。
就在那一刻,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
似曾相識,卻又似乎從來不曾體會過。但有一點很清晰的是,我感到自己的心,怦然跳動著。
我的手攥在紀雲瑯的長袍,輕聲說道︰「紀雲瑯,這毒不厲害,我不要緊的。你不用幫我吸出來,等找到醫生,再吃藥拔毒就是了。」
是的,我不要緊,我能挺得住的。我想說,紀雲瑯,你陪著我,去找醫生吧,到酈國的城鎮也好,會宮中也好,你陪著我,我便能挺得住的。
紀雲瑯沒有說話,我只是感到他的雙唇,又一次落在了我的背上。
我的心慌亂的很,只好拍一拍紀雲瑯的腿,說道︰「紀雲瑯,好了,傷口已經不麻癢了。我已經感到疼了,說明你都把毒給吸出來了,不用再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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