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縣是一個小縣城,四面環山,站在高處一看,整個縣城盡收眼底。城市的街道狹窄而凌亂,街道邊到處是商販擺滿了的攤點和刺耳地鳴著喇叭的橫沖直闖的三輪車,這里的人都掛著一種憂心忡忡的表情,仿佛擔憂著他們賴以生存的這塊地盤隨時會淪陷、毀滅。
穿過擁擠的人群,找到了汽車站,很容易地買到了去牛河鎮的車票,幾個孩子上了汽車,汽車在盤石路上揚起一陣陣的灰塵,載著幾個稀稀拉拉的乘客一路顛簸著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行駛,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牛河鎮。
牛河鎮更是小得可憐了,只有一條主街道,街道上撐起一把把的大紅傘,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搓麻將,打牌,街上溜達著的狗見到黑駒,好奇地圍了上來,被楊術他們給趕開了。這里仿佛時光是停止的,整個鎮子無聲無息,如一團灰色的不動的雲,房舍似乎被毒辣的陽光曬蔫了,了無生趣。
幾個孩子在一個賣涼粉的店鋪里吃了涼粉,向賣涼粉的老大媽打听到了去牛河村的路,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牛河鎮,朝著牛河村趕去。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們看見了一片掩映在蒼老古樹下的房屋,房子東一間,西一撮,沒有任何規律,屋頂升騰起一股股裊裊的炊煙,消失在銀灰色的天空下。走到村口,他們看見了村莊對面的一座山坡,坡頂上有一片樹林掩蓋的青瓦房,孤單單地矗立在山坡上卻又充滿了神秘的色彩。暮色水一般從四周的山巒漫了下來,空氣還是溫溫的,讓人的心有些發悶。
「錢楊,你媽告訴過你你家這里還有親戚嗎?」楊術想找個人家寄宿,他問錢楊。
「好像沒提過,我外公外婆早過世了,之所以我們從沒來過這里。」錢楊回答說。
「好像村民都很淳樸的,我爸媽都說,找個人家住下來隨便混口飯吃應該沒問題吧。」魏小宇說。提到飯,他同時咽了咽口水,他感到餓極了。
走過一戶農戶家的門口,看到一個老大娘正從柴房里抱著一堆柴出來,錢楊走上去禮貌地問,「伯母,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在這人生面不熟的,能不能讓我們在您家留宿一晚,打擾一下您們?」
老大娘頓住看了看幾個孩子,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我們家不留宿陌生人。」說完就走進廚房去了。
幾個孩子便挨家挨戶地請求留宿,可他們都遭到了拒絕。「奇怪了,難道這些村民都怕我們是壞人,還是擔心我們一頓飯菜就把他們吃窮了,這不至于吧?」袁多多咕噥著。
他們又找到了一戶離村子稍遠些孤零零地住在村邊的農戶家,一個老頭正坐在一個由稻草編成的草墩上,從撮箕里抓起一把把的玉米粒撒在地上,許多大大小小的雞在爭相搶奪著地上的玉米粒。不時地發出一陣陣滿意的「咕咕」叫聲。
看老頭的表情很慈祥,臉上皺紋密布,臉龐黑亮干瘦,像風干的樹根。楊術走過去,「爺爺,我們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里,現在又累又餓,想向您討口飯吃,可以嗎?」
听見聲音,老頭抬起了頭,看了看這群正一臉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的孩子,他或許動了惻隱之心,說,「你們進來吧,只是我們這有個村規,不許留外地的陌生人住宿,吃過飯你們就走吧。」
「能吃飯也挺好的,多謝了,多謝了,爺爺,您是全村最好的人了,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魏小宇高興得第一個沖上了老頭家的石梯子,來到了屋檐下,把正吃食的雞都嚇得飛了起來。
坐下休息一會兒,老爺爺給孩子們端來了一盆紅薯煮稀粥,另外還有一小碟咸菜,楊術向老爺爺要了只破碗盛了些給黑駒,幾個孩子稀里嘩啦幾下就把一大盆紅薯稀粥就吃了個底朝天。
吃好飯,幾個孩子幫老爺爺收拾好了碗筷,和老爺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聊起天來。
「爺爺,您家怎麼只有您一個人在家里呢?」袁多多靠近老爺爺有些親昵地問。
老爺爺正在卷起一卷旱煙,把它放進一根由銅制成的煙槍里,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騰起的煙霧辛辣而刺鼻。過了幾口癮,他才幽幽地開口。
「我們這太窮了,哪留得住年輕人,他們都外出打工去了,村里就剩下些不中用的老人家。」
「那來的時候我們看見對面的山坡上有一間孤零零的青瓦房,那里也有人居住嗎?」楊術試探著問。
老爺爺的眉頭皺了一下,臉色突然陰沉下來,「那是一個荒坡,陰森得很,哪會有人居住,我們這的人都不先去那荒坡上的。」
「可為什麼會有房子呢?」楊術故意問。
「幾十年前那里是一所學校,後來學校里死了人,就再沒人去哪里了。」老爺爺又抽了一口旱煙,接著吐了泡口痰在地上。
「學校怎麼會死人呢?是學生嗎?」錢楊也在套老爺爺的話。
「一個老師,一個老師在那里自殺了!」老爺爺接著又吐了泡口痰。「那老師死不找個其他地方死,偏死在我們村的神山上,自那時起我們村半夜雞也不會叫,狗也不咬的,真是造孽!」
「怎麼就不把那老師的墳遷走呢?這樣村子不就落得清靜了嗎?」康康也插了進來。
「遷什麼墳,那個老師吊死在學校里,墳都沒有一間,听說死相嚇人得很,大家都怕沾了邪氣,誰敢去動,大家也就不管不顧的了。後來,夜晚耳朵尖的人還能听見山坡上會傳來鬼哭的聲音呢,所以更沒人敢上那個山坡了。我們村里的人都把那座山坡叫成了鬼哭山。」
「啊,鬼哭山,好嚇人的名字!」袁多多打了個寒顫,把草墩拖得更靠近老人了。
「你們該走了,被村民發現這麼晚了你們還在我這,我就糟糕了,我一個窮老頭,可拿不出那麼多東西受罰。」老爺爺趕起孩子們來。
看著可憐的老爺爺臉上的無奈,楊術不忍心再為難他,他從口袋里掏出母親給的一百元錢,執意地遞到老爺爺的懷里,帶著伙伴們走出了老爺爺家的房門,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空曠的山野被一片浩茫的死寂像鐵罩子一般地罩著,四周黑幽幽的山像一個個面目可憎的魔鬼隨時朝著幾個孩子撲過來,山風吹來,身上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怎麼辦?」模黑走出了村子,趙裕問。
「拿出魔杖,發光!」楊術說。
一望無際的黑暗里,一小片光芒亮了起來。
「錢楊,解開錦囊,看看林恩主給的提示。」楊術說,幾顆黑腦袋湊到了一起,就著微光,他們看見了錦囊上寫著的一行字,「移墳入原址,造墳安冤魂。」
「什麼意思?」王澤新有些不解地問。
「走,去鬼哭山!」楊術把錦囊重新折疊好,還給錢楊,一行人朝著鬼哭山走去。
道路崎嶇不平,黑黑的山窪里,這里那里,一片泥濘,顯然白天的太陽也沒有把雨後稀爛的泥土烤干。
經過一股淙淙的溪水,他們來到了鬼哭山下。抬頭看山上,山風忽起,荒草灌木搖曳著,發出一片悉悉索索的脆響。夜色已變成一潭黑墨,把山坡涂抹得黑如洞穴。
「真要上山嗎?」魏小宇顫聲問,胖胖的身子抖了一下。
「上!」楊術在回答完後,也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特別是這樣的一片有著可怕故事的野山野林。但他知道他們無從選擇,再多麼的可怕,也必須去面對。同時,他也能感覺得到胸腔內浮起的某種騷動,一種夾雜著好奇和**的東西引誘著他的心智,他必須用這樣的心智去戰勝眼前的恐懼,完成他們與生俱來的任務。
荒草灌木藤蔓肆意生長的荒山,根本找不到路的痕跡,幾個孩子借著魔杖的微光,費力地撥開荒草,扶住灌木的枝干,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鬼哭山上攀爬著,黑駒倒是靈活得多,打著響鼻,在草叢與灌木里敏捷地穿梭著,發出一陣陣唰唰的聲響。
終于到達山頂,一片薄霧帶著腥腐氣飄過來,風吹得更狂野了,風聲里有一扇門忽開忽閉的「咯噶」聲傳來,像一個蒼老的老人臨終時發出的低啞而尖厲的啼哭聲。
手腳是冰涼的,一種不由自主的抖顫,深刻得像是從魂魄深處蕩漾出來。孩子們都感覺自己迷迷瞪瞪地快要失去知覺,沒有冷熱,不知道時辰,也無法感知生死,只覺得漫長無聲的喧囂狂亂,就像沉浸在了宇宙洪荒亙古長夜的最深處,所有的感覺全是麻木的。
硬著頭皮,楊術上前,朝著門響起的地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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