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不要」的則是佟掌櫃,他現在的頭簡直是巨大無比,一方面怕得罪了廖泉沈小姐,以後這「風語樓」還能不能開門,另一方面,著實怕廖泉傷了五味,這五味可是自己的親佷子,喊不要的時候,一把向五味的腰帶抓去。
喊「你敢!」自然是早已虎視眈眈的廖泉,沒想到在自己的地頭上,一個廚子竟敢如此造次,凌寒這里還好說,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主要是在露瓊面前感覺無光,所以見五味身形一動,他早已一個移位,擋在了凌寒的前面,出手並不留情,一掌攜著風雷之力,只朝著五味的面門襲去。
只是五味仿佛著了魔一般,閃身如同鬼魅一般,佟掌櫃一抓未中,他本身並未修煉武道,重心一個不穩,就向前跌落。
而五味如同背後長了眼楮,後腿向後一彈,剛好墊住了佟掌櫃的胸口,而後一點,竟把佟掌櫃彈起。而眼前正是廖泉凜冽的一掌,五味並不慌張,而是平平一拳擊出,正中了廖泉的掌心。
「好家伙!」廖泉心里吃了一驚,因為五味這一拳,竟把自己震退了三步!不由得臉上一紅,暗暗怪自己太輕敵,只用上五分力。
「好!」
「……」
「好!」
圍觀的食客一見五味用腳彈起佟掌櫃又一拳震退廖泉只在轉瞬間,不由得爆發出一聲喝彩,但又想到這被震飛的人的身份,又急忙收住,各人大有解著小便突然又被人嚇住的感覺。只有一個醉燻燻的酒客沒有跟上這節奏,大聲喊了一聲好!但見各位都已默不作聲,又見到廖泉怒目圓睜,肚里的酒水都變成冷汗流出。
而廖泉並沒有注意到這醉漢的窘態,而是瞬間運氣再行撲上。而五味早已貼近凌寒,一把抓住凌寒的肩膀,向窗外一躍,就落到了街上,幾個起落就沒了蹤影。只留下了氣呼呼的廖泉,和被這驚變嚇呆了的露瓊,還有那被油膩膩的大腿塞住嘴巴忘了咀嚼的天寶。
「你要帶我去哪!」凌寒被五味這壯漢提在手里,雖說最近自己成長了許多,也像個十四歲的少年了,但和五味一比,還像個小孩被人提在手里。
「別廢話!到了你就知道了!」五味道,隨手在凌寒的背上拍了兩下,凌寒便感覺嗓子一緊,便發不出一絲聲音,而且渾身軟成一團。
五味似乎對自己的封穴手法很是滿意,冷哼了一聲,只是抓凌寒力量沒有那麼大了。
耳畔風聲呼呼作響,眼前的景物不斷變換,街道,房屋,城牆,山路。五味的速度很是驚人,幾個起落竟提著凌寒出了城,直踏上了一條山路。
山路越來越陡峭,眼見臨到絕境時五味干脆如同大鳥般飛過,下落時準確的落在山石後斷後延續的山路上。
就這樣起起落落,到了這半山腰上。凌寒回望下風鈴城,竟隔著淡淡的雲霧,模模糊糊。又穿過一片樹林,越過一條清溪,方才看見,這半山腰上竟有個茅草屋。屋外籬笆稀疏,圍繞著幾畦菜地,種的青菜油綠,辣椒火紅,茄子紫黑,菜花鵝黃,正是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
這山中的農家小院,顯得超然于俗世。
五味有些氣喘,放下凌寒,但並沒有解開凌寒的穴道。
他也不進院,雙膝跪地,一頭磕在地上。
片刻,只听得茅屋里面,傳出一聲長嘆。
听到這聲長嘆,五味的那伏下的身體竟然一抖,頭伏的更低了。
「五味,你且起來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茅屋里傳出。
「弟子不敢!」五味的聲音還是十分響亮,但是已經略帶著顫抖。
「是為師沒有教好你!不怪你!不過既然有朋友來這,就應該有待客的方式。」
只听「嗖嗖」兩聲,凌寒只覺得胸口仿佛被兩個硬物撞了一下,穴道驟然解開。
待凌寒一看,地上落著兩個白白的東西,凌寒拾起,捏起來軟軟的,卻是兩段蔥白。
凌寒不禁一凜,對茅屋內的人頓升敬意。因為凌寒想起了幾個月前,自己隨師父凌長野修煉,師父總是用些下酒小菜來懲戒自己,什麼花生米,雞骨頭,但是這些都是硬物,可以著力,而且距離不是很遠。但屋里這位未曾露面的老人也未見到五味的封穴手法,更沒有看到凌寒所處的位置,而且用兩段蔥花就解了凌寒的穴道,更令凌寒吃驚的是這兩段蔥花竟是透過了窗紙射出來的!無論是從認穴的準確,還是蔥花的所包含的力道,這都是師傅凌長野所不具備的。
凌寒一鞠躬道︰「前輩神技,晚輩欽佩不已!」
「嗯,小朋友!一定是你道出了「金玉滿堂」的缺陷,是吧!我這不成器的徒兒啊!都是我寵壞了他,導致他自己在高人面前出丑丟臉!」老人道。
听到這里,五味那虯髯的臉上,又豬肝一樣的紫紅,頭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前輩,五味兄的廚藝也是神乎之技,小子隨口胡說,還請前輩和五味兄多包涵。」說罷深鞠一躬。凌寒也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不想被那露瓊,廖泉輕視,卻惹出了這樣的禍端。正所謂︰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小朋友不必自責!當年五味下山,我就告訴過他過,這「金玉滿堂」只可慢火烹制,不可著急用內力控火,看來到底是沒有听我的勸,不過這樣也好,讓他明白什麼是天外有天,這風鈴島可比不了蒼茫大陸,更比不了這大千世界。」老人道。「只是不知小友師承何處,竟然也能懂得這‘金玉滿堂’!」
「前輩,我也只是偶爾嘗過這菜,至于做菜的本事,可是差得很!以前只是和家里的廚師略學了一點。」凌寒道。雖然凌寒年紀小,當時霍廚師可沒少教,什麼煎炒烹炸,各種食材品性,各類菜譜都沒少讓凌寒學習。凌寒當時都想和霍廚師一樣做個廚子,手烹百味。盡管他那時只是因為父親不許他修煉武道,找點其他的事情消磨。
「不知那廚師高姓!年紀如何!」老人問道。
「那師傅姓霍,大概六十多歲的樣子!」凌寒照實回答。
「莫非是師叔霍九香?」老者的聲音有些顫抖。自己的師父在世時經常提起,說當年他這個小師弟霍九香是師祖最得意的弟子,盡得真傳,雖然自己當年的一身廚藝已經可以笑傲食林,但是和霍九香比起來還是略遜一籌。听師父當年說,九香師叔當年在蒼茫大陸的天都開了一家鳳凰樓,那生意是做的很大,不可能入府給人家做廚師。可是如果不是霍師叔,誰有能有這樣的本事,讓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盡得廚藝的精粹?
「小朋友,不知道這霍師傅有沒有告訴你真名啊?」屋內的老人問道。
「霍九香!這個名字倒是听霍師傅提起過。」凌寒道︰「有一日霍廚師氣呼呼的對我說︰‘現在的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會燒幾道菜就要稱神稱仙了!真是氣死我了!明天讓霍九香這小子管管他那些兔崽子。城里新開了一家鳳凰樓分號,里面的主廚是霍九香的徒弟,自稱‘菊台食神’,真是好不要臉!當年我闖蕩江湖的時候可沒這麼張揚!」
凌寒回想起那時霍師傅的神情。
霍師傅就望著窗外樹上飄落的黃葉,有點失神。一瞬間,凌寒似乎看到了霍廚師身上閃現出萬丈光芒,隨後又瞬間消散,好似那落葉般,消散了曾經青翠,落花般,消逝了綻放的燦爛。
「我問這霍九香是誰?他頗有得色道︰那是我的徒弟!要是有機會你見到他,就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水火交融,陰陽相濟」,他一定會待你如若上賓的。他要是問你和我什麼關系,你就說你是我的關門弟子。」
「當啷!」只听到茅屋里傳出了一聲響,像是飯勺掉進鐵鍋的聲音。而後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三步並作兩步的疾跑出來,一頭扣在地上道︰「不肖師佷郭有瑜給師叔請安!不知師叔大駕還請贖罪!五味!快拜見師叔祖!」
五味的表情由驚愕變成了拜服,急忙朝著凌寒「當當當……」的磕了十多個響頭,邊磕邊道︰「徒孫無知,冒犯了師叔祖天顏!還請師叔祖責罰!」
眼見這老小二人心意赤誠,不像是偽裝做作,凌寒急忙扶起那白發老人道︰「老人家,可別如此大禮,小子可承受不起!五味兄,快快請起!」
那老人道︰「師叔!這禮您受得起!您所說的霍師傅是我的師祖,名震天下的霍全席!您輩分大,這是注定的,即使是一歲的女圭女圭也是我的長輩,咱們精味一門的禮數可不能亂!」
一見兩人還是不起,凌寒道︰「那我是長輩,是不是!」
那師徒二人齊齊的答道︰「是!是!」
凌寒道︰「那長輩的話,听是不听!」
「听!就是師叔讓我上刀山下油鍋,去那阿鼻地獄闖個來回,我也要听!」郭有瑜道。真不知道這老頭怎麼瞬間爆發出比年輕人還強烈的凌雲壯志,倒真有一股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氣勢。
「好!那你們都起來吧!」凌寒道。
兩人誠惶誠恐的起了身,只見那郭有瑜雖說是頭須皆白,但是發絲白亮,如雪般剔透,而面色紅潤,竟是宛若少年般細女敕,和這銀須白發一搭配,竟似個老頑童。
「師叔屋里請!」
凌寒進了茅屋,就是一個廚房,牆上掛滿了各種食材,臘肉火腿,干菇雜菌,魚坯豆干,蒜辮辣椒。屋內整齊的砌著兩個個灶眼,其中一個上面還放著一個砂鍋,在「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另外一個的火苗在在灶眼中跳躍。
郭有瑜把凌寒請到了東屋,只見屋內供著兩個牌位,一個上面是「師祖霍公全席之位」,另一個上面就是「恩師湯公有為之位」。
「師叔,霍祖師爺當年名震海內,但是我等都是無福一見,但師父也好,師叔也好,都會每日奉供,沒想到他老人家竟還在世!而當年我流落這島上之時,家師就已仙逝,他是霍師主的第八位弟子。」郭有瑜道。
原來當年的大陸食神湯有為是霍廚子的第八位弟子啊,並不是人們所傳說的那樣。
凌寒稀里糊涂的被抓上山,又稀里糊涂的收了兩個徒子徒孫,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當時與霍廚師卻有師徒之誼,見到他的牌位,記起了從前的種種,好像就在昨天。
凌寒斂氣凝神,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郭有瑜與五味也都磕了頭。
三人起身後,郭有瑜奉凌寒上座,凌寒也不推卻,坐在上首,那二人也不落座,垂手而立。
凌寒道︰「郭伯……嗯,郭賢佷!」
「師叔有何吩咐?」郭有瑜道。
「我與你師祖情比尋常,而且也得到他老人家的指點,雖沒有正式拜師,但他老人家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稱他一聲師父也是應當。只是我初到此地,寄宿于沈莊之中,不想讓他人得知我的情況,所以你二人不可在他人面前,顯露我的身份。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倒是怕樹大招風,引來禍端。」
「師叔說的是,師叔請放心,這風鈴島雖然大,也有不少奇人異士,都能給小佷一分薄面,而且五味的武道修為也尚可,定會保護師叔周全!」
「這個我倒不擔心,只是你的名望甚高,我不想讓沈老爺有想法而已,所以在外人面前,就不要以輩分相稱了,我叫你一聲老先生,你叫我小朋友就好!」
「這樣,就听師叔的!五味,我平日不下山,你要保護好師叔安全!不,我隨你們一起下山,師叔,我在城外還有所宅院,不如您就搬回來住,這早晚也有個照應!」
「這個恐怕也不行,我初到沈莊,相救之恩未曾報答,而且有些事還要沈老爺相助,但有二位這親近之人,也不怕在這無依無靠。有時間我定會去到府上走動」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師叔如何到的島上,要知道數十年不曾有外人到得島上,也沒有人能出去過。」
「說來話長!」凌寒知這二人可謂是絕對心月復,就把海船遇險,流落此島的經過告訴了二人。「不知賢佷是否知道這離島的辦法呢?」
「這個不瞞師叔,這離島……」郭有瑜忽然目光一凜,朝窗外望去,只見外面松濤帶風,並沒有人影。
「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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