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反應並沒有引起琴仙子的注意,她依舊還陷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回憶著她愛的女子。
突然,她輕舒一口氣,雙手托起水碧琴,輕聲道︰「每當想起我愛的女子,都會輕輕彈奏著這水碧琴,一邊彈奏,一邊想她。本身我的琴道天賦並不怎麼杰出,可自從接到這琴以後便猶如神助,琴之一道越走越高,後來也獲得了琴仙子的稱號。是我愛的女子成就了我,我愛的女子便是我的琴道。」
琴仙子的表情充滿了愛意,讓不遠處看著的北斗少門主嫉妒之心暴起。他在感情之上沒有輸給男人,倒是輸給了一個女人,實在是怪異無比。
「如今,我以我愛的女子踏上自己的琴道之路,不管成與不成皆是問心無愧,因為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深情,還有她在撫模水碧琴時流露出的淡淡懷念的微笑。變了,世人眼中的琴仙子完全變成了一個人,一把琴竟然有如此魔力,或者是她愛的女子有如此大的魔力。
「我愛的女子,你是否能看見我,听到我為你彈奏的琴音?」
這刻,琴仙子緩緩閉上眼楮,喃喃自語,美麗的臉龐之上掛著恬靜美好的微笑。然後,她輕緩的將潔白如玉的雙手放在水碧琴上,修長的手指觸踫著琴弦。
沒有一絲聲音,安靜絕對的安靜。
在她手指觸踫琴弦時,眾人已經安靜下來,無形之中有一種精神力在影響他們。這不是故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
終于輕緩的琴音從琴仙子沒有絲毫瑕疵的手指間飄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每個人都不會覺得反感,閉上眼如同傾听一個故事。
整個閣樓已經落針可聞,眾人都已經陷入她虛構的世界之中,被她帶入那記憶里的故事。神智茫然,恍然之間,他們竟感覺自己听到的不是琴音,而是一陣蕭瑟的秋風,萬物枯黃,無盡敗落。在這敗落的世界當中,有兩女子,一個還很小,另一個也才十四五歲。
在這枯敗的世界當中,她們一直行走著,遭受了無數災難。可琴音的講述並不淒苦,而是淡淡的溫馨,充滿了回憶的色彩。
快樂總是很短暫,一轉頭就發現,原來,已經到了盡頭•••
忽然之間,琴聲一轉,由平淡溫馨變得激烈了起來,他們眼前的場景也跟著生了急劇變化,狂風暴雨,兩個女孩手拉著手抵抗著,可如此瘦弱的身軀如何抵抗鋪天蓋地的雷霆之威。
琴音夾雜著崩壞的音,極為刺耳,在這刺耳的聲音之中,眾人感覺崩壞了,平淡溫馨的世界一寸寸崩毀,什麼也沒有留下。忽如天災,又是**,所有的一切都向著兩個女孩子強勢壓來,如何承受得起?!
琴音再次一轉,開始變得驚天動地,猶如開天的英雄頂天立地,高昂無比,竭盡生命的謳歌。一個女孩倒下了,另一個女孩卻站了起來。站起來的女孩為倒下的女孩將所有壓力都扛著,小小的軀體開始崩裂,無數裂痕觸目驚心。
她沒有強大的武力,可她卻是最為強大的人!
眾人的腦海之中出現了一個個嬌小的身影,每一個身影都不足以與之匹配,幻想出了無數容顏,每一張容顏都覺得配不上那頂天立地的女子。
琴音又變了,如泣如訴,錐心泣血,眾人皆是感同身受。
悲哀,無力,不管如何都無法更改命運。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終于琴音又變為平和,一切都放開了,洶涌澎湃的大海平息怒濤,東出的陽光照耀出霞光萬丈的大海。
美麗的回憶一次次述說,可越來越空洞心中,美麗越來越空白,無用,回憶無用!
琴仙子悠悠嘆了一口氣,無法再彈走下去了,修長的手指根本挑不起任何一根琴弦。這樣,是失敗了嗎?
所有人都暗自嘆息,將琴道執著于一人實在太勉強了。以琴仙子如此琴道造詣,達到琴道宗師之境極有可能,可走進了死胡同。
庭悅蒼老的眼眸看著琴仙子,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欣慰。
「你沒能成就琴道宗師,我有些失望,但更加欣慰,執著于自己的道總會有功成的哪一天。」
琴仙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卻沒有站起來,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動作。
北斗少門主正準備出去安慰琴仙子的時候,異變發生。
一個人站了起來,抱著一把粗制濫造的木琴,一襲白袍瀟灑,或者可說之蕭瑟。他就是木夜,之所以站起來是因為琴仙子所愛的女子,不知為何,那女子他似乎見過,刻印在靈魂深處。
「我也有我愛的女子,就讓我完善這曲子吧。」
木夜就那麼抱著木琴,靜靜的站在那里,如一個風化的巨石,孤零零千百萬年。沒有人起來說他自不量力,只是震驚地看著他,連庭悅都霍然站了起來。
琴道宗師!一個如此年輕的琴道宗師•••
在場一般人都是琴道有成者,感受得到木夜站立那一瞬的氣質,深刻的道韻,完全屬于他一個人的。
一剎那間,他成了所有人的中心,靜靜的站立發出了萬丈霞光,誰也無法無視。
沒有管任何人,木夜的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眼楮輕輕的閉上了。他的微笑是那麼平淡,以至于蒼白,產生了劇烈的影響,就連周圍的氣場都發生了明顯了改變,每個人的心底都壓抑不住地生出了世間的存在都是那麼無聊。
如此蒼白,又有何意義,不如毀滅!
終于開始彈奏了,就那樣站著,木琴抱在懷里,修長的手指緩慢劃過,一個個音符都純粹到了極致,沒有絲毫累贅。
這樣純粹的音符擊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淡化,越來越沒有意義。于是更加安靜了,或枯寂更加恰當,就連全世界也無一絲雜音,只有一個個純粹到了虛化的音符。
一個短暫的停頓,然後又撥起一根琴弦,發出來一個音符。隨著這個音符,每個人的心都隨之跳動了一下,震撼又沉寂。
空白之音持續著,直到眾人都沒法忍受這種蒼白,終于有了變化。
是痛!木夜早已習以為常的痛!他的前世今生都狠狠痛過,遠不止一回,可有女子比他更加痛過,永生永世都不能償還。
琴音的節奏開始起伏不定,雜亂無章,可如此雜亂的音符竟然連成了一片,匯成一曲每個人的心都要抽搐的琴曲。何等凌亂,又是何等巧妙。
僅僅只是開始,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幻象。他的魔幻之道可不是庭悅那種只為給琴仙子一個忠告而胡亂而奏的,而是真正的魔幻之道。
眾人已經看不見木夜的手了,連那些修為強于他的天才在這時也無法查探,琴弦顫動著,每一根都化為了十余根。魔是真魔,幻是真正的幻之道,無論是誰都無法抵御著魔幻之道的影響。
「鏘鏘~~~~~~」「叮咚~~~~~~」「 ~~~~~」
無盡的音符變幻莫測,眾人都被代入幻想之中,就連他自己也隨之沉迷。
那白雪漫天,冰封千山萬路,永寂的山河獨留一道永生不改的淡綠•••風花紛飛,伊人回眸一笑,黯淡了整個天地,但冰雪消融,只留下一片裂心的冰冷,和一具枯骨•••
那刀光劍影、血雨成河,誰成就了煉獄修羅,染盡了萬千生靈血•••荒蕪殘敗之上卻盛開著血色浪漫,唯美而憐惜,孤寂卻不落寞•••就是那一朵點染了一絲血花的純白雪蓮•••
到如此,誰還記得!那年,那天,還有那人,染血白裙,頷首間一抹淺笑。
••••••
那驚天怒吼,不甘萬物左右。不墮巾幗,不讓須眉,以弱柳之軀傲然天地,一女子卻敢弒蒼天!•••永無法忘懷,那次回首凝眸處,柔情一笑,傾盡了滿城風雨••••••
悠揚的琴音平淡地描述慘烈,一位血染絕美臉頰的女子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無人不震撼。天地生一女子,既是萬古豪杰,世間多少男兒,又有幾人敢直面于她!
曾經的永夜唯一欽佩的女子,甚至榮幸與之並肩作戰,血戰蒼天!
琴聲還在繼續,沉重壓抑,慘烈卻更加深沉了•••
記得她是雪花一樣純白,雪花一樣輕盈,最後也如雪花一樣飄落了••••••墨黑的色彩,沉重的壓抑,如果是黑暗又怎麼可能有盡頭!呼吸,該是如何呼吸?是誰教你這一生如此磨難,又該如何拯救你•••
碎了,明明是碎了,為什麼還存在?
那滿地的血色,染紅了雪花,一幅幅畫面碎成了指間流沙,抓住又放開了。無法給予你什麼,你也不需要什麼,這麼多年也都這麼過來了。
多少年前,冰冷徹骨的眼神就已經代替了絕望的灰暗,弱小的身軀也早已經能挺得筆直。如果亦是這樣,那就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更加的強大,一女子做到了這地步,天下無雙!
可是放開了嗎?明明感受到了滔天的恨意!從來都沒有,只是等待一個時機,無盡歲月里的的仇恨終于在一天消散了。太過于殘酷,難道一生的殘酷還不夠嗎?
那個雪花一般的女人,如雪花一般融化了,是真正不存在了。
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景象。
木夜幻化這一幕幕景象,恍若親身體驗那是何等的女子。她是給六千年前的永夜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女子之一,沒有愛情,只有敬仰,或是戰友之情。
依舊還在彈奏著,琴弦迷茫成了一片,手就像波動水花一樣。
記得當初,永夜問︰「這條路,我們能走多遠?」
她回答,「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本來,她可以走更遠的,可最後卻過早結束了噩夢般的一生。他只能一個人走了,最後登臨九天也是一個人,戰友全部死去,成就了孤獨的王者之途。
什麼都結束了,木夜抱著木琴坐下,四周還是一片寂靜,這樣的魔幻之道不是那麼容易走出來,更有人不願意走出來。
最先有反應的是琴仙子,撥動了水碧琴,不過她依舊沉浸在魔幻之道里,像是在構建自己的琴道,潔白如玉的手越來越快了,也越來越玄妙。
伴隨著琴仙子的琴聲,眾人漸漸走出來魔幻之道,一時間木夜和琴仙子成為了琴樓的中心,庭悅和北斗少門主都有些暗淡。
此刻依舊十分安靜,因為琴仙子彈奏的玄妙琴音已然就要成就自己的琴道了,只差一個臨界點便可成為一代琴道宗師!
在彈奏中,她突然微笑了,又突然哀傷了,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玄妙的意境將自己完美包裹了起來。在一個人的世界便無所顧忌,由心而哀傷,同樣由心而歡快。
「我愛的女子呀,你永遠和我在一起。」琴仙子輕語。
她停下來雙手,抱著水碧琴站了起來,對木夜投過一個感激的微笑,然後轉身看著庭悅和北斗少門主,同樣鞠了一躬。
沒有給任何人一句話,琴仙子抱著水碧琴離開了,猶如真正的仙子一般飄然而去。沒有人知道她是否成就了自己的琴道,因為沒有出現形成新的琴道的現象顯現,可她為什麼會微笑,看起來極為開心。
「公子,你好厲害,那樣子的女子真的存在嗎?」小婷滿眼的小星星,不知道是崇拜木夜,還是崇拜那萬古豪杰的女子。
木夜點了點頭,「她死了•••」
三個字一出,不僅讓小婷呆住了,四周听到的人也身形一晃,一個個皆是黯然神傷,但也有幾個如釋重負的樣子。如此的女子嗎,完全可以壓得天下男兒抬不起頭。
小婷又問了一個問題,「公子,琴仙子有沒有成就琴道宗師呀?」
「不是琴道宗師,但她已經成就了自己的琴道。」
說起來很矛盾,琴道宗師不就是成就了自己的琴道嗎?成就的自己的琴道自然就是琴道宗師。可事實就是這樣,琴仙子的確成就了自己的琴道,但不是琴道宗師。
結束後就應該離開了,可就在木夜起身的時候,一群琴師圍了上來,連庭悅宗師和北斗少門主也來了。
庭悅自然是邀請他去共論琴道,而北斗少門主卻是一句話沒說,給了他一塊北斗門上賓的令牌就離開了,看那樣子應該是去尋琴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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