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的考試地點位于京城城東南的貢院,早在八月初,貢院已經全面封鎖,開始布置考場。
八月初七,幾個考官趕往貢院安排相應事宜。八月初八,考生入場,等待考試。八月初九,第一場考試正式開始。
京城的東南方,因為考試的緣故,平添幾分肅穆。方圓三里內不得大聲喧嘩,車馬等物不準通過此地,考場外不得有人長時間停留。
不過這一切跟許雲晉都沒有太大的瓜葛,等到八月初九這日上午,許雲晉打著哈欠起床時,時間已經逼近了晌午,梳洗了一番,本想趕往飯廳,想了想還是朝著後門的方向走去。
路過花園時,許雲晉停下了腳步,目光停留在距離自己還有段路程的亭子︰「從早上就在那里等候了?」
青珮輕聲道︰「三小姐今天一大早起來,陪夫人用過飯後,就一直在亭子內等候。」
「看來好事將近啊。」許雲晉笑了笑,「你覺得那小子怎麼樣?」
青珮俯了俯身︰「那人是二少你親自選的,自然是好的。」
「我也覺得很不錯。」許雲晉模著下巴,「不過若是這屆科舉沒考上進士,我就不得不跟他說句抱歉了。」
「我看三小姐的模樣……」
「你是想說我妹妹已經對他情根深種?」許雲晉斜了眼青珮,「不妨事,我既然有辦法讓他們兩個看對眼,自然就有辦法讓妹妹喜歡上別人。」撢了撢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走吧。」
許雲晉帶著青珮從後門出了許府,直奔東來居。在東來居用過飯,青珮帶著打了包的飯菜,和許雲晉一同往東南處的貢院走去。
不管是考生還是考官,都是要在貢院里面住不得隨意進出的,要說考官比考生好上的地方,無非就是住的方面、吃的方面和行的方面了。
考生只能住在號房里,甚至號房外面還被上了鎖,吃喝拉撒是都在號房里面進行的,就連想伸伸腿走上兩步都沒有太大的空間。比起考生,考官就要好上許多,來回巡視也能動動腿腳,也能跟別的考官之間小聲的說上幾句話,住呢當然是住在貢院里,條件談不上太好但最起碼是一人一間屋子,里面床啊桌椅啊也都齊全,吃的方面也是由貢院提供的,這個就別計較了,比起考生喝涼水吃饃饃,考官們有口熱飯吃那就不錯了。
不過說起來,若是你家有實力的話,你就是天天讓人來給你送飯也不算什麼,最起碼許雲亭是有這個能力的。但是鑒于那樣做太招搖,許雲亭也沒動別的心思,然而許雲晉來給許雲亭送飯什麼的,許雲亭可就阻止不了了。要不怎麼說家里有個紈褲好處多呢,自詡于君子等人要在外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都得被人指著鼻子罵,但是紈褲就不同了,無論做了什麼事兒,別人也就頂多稱一句「哦,他干的啊,怪不得呢。」——瞧,這是多大的便利啊,許雲晉也樂得如此。
許雲晉和青珮趕到貢院門口的時候正值晌午用飯,本想讓守在貢院門口的人送進去算了,卻在看到貢院周遭圍著的一群人時攔住了青珮。
科舉,成者一步登天,敗者要麼重新來過,要麼一蹶不振,對于等級森嚴的大平王朝來說,想要改變平民的身份,科舉是最好的方式。因此為了科舉,埋頭苦讀者有,因此壞了身子甚至付出生命的也有。鄉試也好會試也罷,每次總會有人在考場內昏迷讓人架出來的,這不單僅僅意味著考生這次的鄉試無法取得好名次,甚至意味著這三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
鄉試,又名秋闈,首場考試于八月初九開始,持續到八月十五結束。雖說入秋,然而天氣依舊悶熱難忍,更別提接近十日的時間要在一個小小的號房內呆著,各種異味已經足夠折磨人,再加上睡不安穩,連口熱飯也難吃得上,這樣的情況下能堅持出來已經不容易,若有人昏倒被抬著出來也就不足為奇。
「這可是開考第一天吧,難不成就有人暈倒了?」
「哎呀,哪是有人暈倒啊。」
「不是有人暈倒?」說話的那人奇道,「那怎麼有這麼多人圍在這里?不是說貢院外面不準長時間逗留太多的人嗎?」
「這個我不清楚,我也剛來,就听前面的人說了幾句,我沒太听清,不過絕對不是有人暈倒。」
許雲晉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直接退到了貢院的對面,整個人站在了陰涼處,低聲對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青珮道︰「你去前面打听打听,之後再將飯菜送進去。」
青珮應了,許雲晉便等在了原地,而青珮才往前面去打探消息了。
過了一刻鐘,青珮再次回到了許雲晉的身邊,手上還拎著為許雲亭帶來的飯菜。
「何事?」
「有人在考場上舞弊,被考官發現,如今正在處理。」青珮的聲音越發輕柔,「因為這事兒,貢院內不準人進出,飯菜也送不進去。」
許雲晉滿意的笑了,看了眼依舊被許多人圍著的貢院︰「回去。」
在鄉試的第一天就有人舞弊還被抓到,這叫事情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在京城內流傳,不等到晚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一出門,幾乎每個人津津樂道的都是這件事。
舞弊考生的消息很快在京城里蔓延。
「哎哎,你知道不?就那個舞弊的考生,可是吏部尚書的兒子呢!」
「吏部尚書?哦,你說的是趙府吧,什麼?吏部尚書的兒子不就是京城五少之一的趙二少嗎?我沒听錯吧,趙二少竟然下場考試了?」
「不是趙二少,你不也說是二少二少了,那趙府不是還有大公子嘛,這回出事兒的就是趙大公子。」
「可不,這事兒我也听說了。」又有一人插進話來,「都不是我說,這趙大公子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啊,竟然開考的第一天就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對了,你們知道這個舞弊是怎麼個舞弊法啊?」
「這個我知道,听說是攜帶了小抄進去。」
「小抄?」有人疑惑道,「進考場前不是有人搜身?怎麼還能帶小抄進去?」
「哎呀這些事情咱們可少議論,人家老子可是吏部尚書呢。」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我還听說,那小抄上的內容正是鄉試考題的內容。」
「什麼?」這人的話引來了一人的驚呼,「這不等于是漏題了?」
「噓!這話可別瞎說,走走,咱們散了吧。」
許雲晉坐在一間茶樓的一樓靠窗的位置,漫不經心的端起茶碗,耳邊最多的便是人們在談論這次考場有人舞弊的事情。
「二少,老爺叫你回家。」
許雲晉「恩」了一聲,扶著青環的手站起身來︰「可有說是什麼事情?」
「沒,老爺就叫二少你快點回家,不過老爺臉色挺不好看的。」
許雲晉皺了皺眉︰「走吧。」
「爹,你找我?」許雲晉大步進了書房,房門則被青環從外關上了。
「恩。」許濤站在窗邊,听到許雲晉的聲音這才回過了頭,坐到書桌後面,目帶探究,「舞弊的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當場便雷霆震怒,命人嚴查此事。」
許雲晉乖乖的「哦」了一聲,然後奇道︰「爹,你跟我說這個干什麼?」想了想,「大哥是這次鄉試的副考官,這事兒怎麼看也應該跟大哥有關,跟我沒關系吧?」
「……舞弊的考生正是那日你提起過的趙府的大公子。」許濤頓了頓,「你還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許雲晉恍然大悟︰「是他啊。」然後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我就知道,當初他的秀才之名就是買來的,這次鄉試他不做點小動作就怪了。」
「這麼說,你知道這趙大公子私下里做了什麼事情了?」
這話是有試探的意思在了,許雲晉瞪大了眼楮,做出一副「這件事兒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怎麼看都有不對勁兒的地方」的表情︰「爹,就趙大公子那個草包,你要是說他從別人手里買到了考題我可不信,怎麼看都應該是他……」
「胡鬧!」許濤怒喝一聲,打斷了許雲晉的話,「這事兒就是趙大公子自己干的,不論之後的罪名是什麼都應該他自己擔著!」
許雲晉不說話了,垂下了眉眼,在心里卻是冷哼一聲,這麼說,朝廷這是要保吏部尚書的尚書之位了?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趙大公子的身上去,吏部尚書頂多是被苛責一番再扣上幾個月的俸祿,他們想的倒是好。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許雲晉想起前段日子趙二少來找自己說過的話,嘴角不留痕跡的勾起一抹笑,趙大公子算是徹底完蛋了吧?這樣可好,就不知道趙二少會不會接受這個結果了。
「我跟你說話你听到沒有!」許濤皺著眉頭喊道,總算是拉回了許雲晉的思緒,看著許雲晉抬起的眼中盡是茫然之色,許濤沒好氣的重復了一遍,「這件事兒你不準再插手知不知道!要不然連我都保不住你!」
許雲晉特別乖順的點了點頭,許濤雖說不放心,卻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再三囑咐許雲晉別趟這次的渾水,趙府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不多,但是趙二少跟許雲晉是好友,趙二少與吏部尚書、趙大公子不和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這次的事情皇上也插了手,許濤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攪進這件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