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許雲晉並未去飯廳吃,許濤那邊不知是什麼原因,也默許了許雲晉的行為。隨意的用過了一些飯菜,許雲晉便坐在書房里瞪著窗戶發呆。
整個書房靜悄悄的,飯後沐浴過後,許雲晉便將青環青珮檀香等人打發了下去,因此書房內只有許雲晉一個人的存在。許雲晉只坐在座位上出神,屋子內自然是無聲無息的。因著許雲晉不喜吵鬧打擾,一旦許雲晉表達出了「你們都下去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的意味,整個許雲晉的院落便不會再有人走動,大家都呆在自己的屋里,盡量不讓許雲晉抓到自己的什麼把柄。
因此門口傳來響動時,許雲晉整個人都散發出了不耐和憤怒,眼楮一轉直視房門,卻在看到來人時愣住了,不耐和憤怒倒是消失不見,只是當下許雲晉心中卻是有幾分不悅和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的。
石君極每一次的出現身後都跟著一群人,不同的是在不同的場合,石君極身後的人都是有差別的,比如說在東來居或是街道上相遇時,通常情況□後跟著的便是李德全和徐颯並一干侍衛,不過在這種夜黑風高私闖官宅時,身後帶的則是一群武功高強的人物。
這麼多人出現在許雲晉的院子內,武功本就不差的青珮和檀香自然是听到了些許動靜的,兩人心中一凜,忙趕到了許雲晉的書房處,入目的便是剛剛推開書房門的石君極和跟在石君極身後一幫武力高深的人。
許雲晉的目光落在了青珮和檀香明顯帶著戒備的身上,只一個眼色便讓兩人退下了,石君極也不喜歡有這麼人妨礙到自己和許雲晉,也只是一個手勢,跟在石君極身後的人便消失了,許雲晉倒是覺得,這些人一定是埋伏在自己院子的四面八方,以保護石君極的安全。
許雲晉也不介意,等到石君極進了書房關上了門,許雲晉帶著嘲諷的聲音才在書房里響起︰「在深夜私自闖入別人的家中,難道是你們皇室中人的教養嗎?」
這話說得難听,許雲晉自己也覺得刺耳,不過說出來許雲晉卻沒有任何的後悔或是害怕,似乎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並不是能夠決定自己生死的人,只是兩個完全平等的、就算是自己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也不會生氣的朋友亦或是別的什麼人,許雲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到底是多麼不對,再一次見到石君極,而石君極又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總讓許雲晉覺得對于石君極來說自己並不是什麼重要的存在。出現了這種想法的許雲晉,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壓根就不想跟石君極有任何瓜葛的念頭。
石君極倒也不惱,似乎承認了確實是自己的錯,他走到許雲晉面前,並沒有在桌子前停下,而是繞過桌子站到了許雲晉的身邊,俯□子很認真的盯著許雲晉的眼楮︰「我很抱歉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出現,尤其是在發生巴布的事情之後。」
不說起這件事還好,一提起巴布的事情,許雲晉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全都轉化成了憤怒,一把推開距離自己很近的石君極,慍色布滿了整張臉頰︰「這種事情你跟我說做什麼?我巴不得你永遠都不出現在我的眼前!」
石君極充耳不聞,再次靠近了許雲晉,以絕對的力量拉過當時許雲晉為他擋匕首的那只胳膊︰「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用不著你假裝什麼好人!」許雲晉努力想要將自己的手臂從石君極手中抽出來,未果,「放開我!」
石君極無奈的笑笑,用一種寵溺的口吻安慰許雲晉︰「乖,讓我看看。」
許雲晉被石君極的語氣嚇到了,也顧不上去跟石君極搶奪自己的手臂,只是用怪異的眼神望著石君極。石君極感受到了許雲晉的目光也沒理會,手腳利索的將許雲晉的衣袖卷起,露出許雲晉手臂上的傷口。
巴布的事情過去已有很長時間,再加上段于晨的精心治療,如今在許雲晉的手臂上,也不過是留下了一條淡淡的傷疤,現在許雲晉還在使用段于晨送來的藥膏,只要將其用完,許雲晉的手臂上連這條淡淡的傷疤也會徹底消失。
即使傷口僅僅剩下了一條淡粉色的小傷疤,石君極還是覺得心猛地一抽,眼中盛滿了心疼,他輕輕地用手指去撫模那條傷疤︰「疼嗎?」
許雲晉不知道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心理說道︰「現在自然是不疼了,不過當初可真是疼呢,讓我生生的痛昏了過去,等到醒來雖然上了藥,可還是能時時刻刻感受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
——其中一大半都是假的,只是石君極並不知道過程,自然許雲晉怎麼說,他就怎麼認為的。
石君極想起當初在東來居,許雲晉痛的滿臉煞白的模樣,對許雲晉的話不由得信上了十分,臉色也蒼白起來,甚至帶了些疼痛的意味,他半蹲下來,拉著許雲晉的手臂,將唇貼在那道淺粉色的傷疤上。
許雲晉愣住了,石君極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許雲晉的傷疤上,還帶著絲絲顫抖,心下一驚,許雲晉猛地將手臂從石君極手中抽出,整個人更是站了起來,退了一大步,若不是身後便是牆壁,想必許雲晉會退的更遠,許雲晉的臉上還帶著驚疑之色︰「石君極,你吃錯藥了吧?」
石君極以極慢的速度站起身來,許雲晉這才看清了石君極臉上的表情,不由更加疑惑︰「石君極,你到底怎麼了?」
石君極臉上的神色一變,變成了往日里許雲晉熟悉的表情,臉上還帶著暖意,拉過許雲晉的手︰「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帶著暖意的臉上,還多了抹堅定之色,許雲晉再一次怔住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更是讓他生了幾許不安,勉強勾動了嘴角︰「這種事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保證做什麼。」許雲晉又想起了什麼,「再說了,只要你不出現在我的面前,自然就不會有人因為要刺殺你而連累我。依我看,這樣才能以絕後患。」
許雲晉話里話外都是讓石君極離自己遠點的意思,石君極听得出來,卻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上蒼注定,他的未來和這個人叫做許雲晉的人緊緊聯系到了一起。
無論生死,他們總是要在一起的。
偏偏如今的許雲晉還一無所知。
石君極重復了一遍,更是鄭重下了承諾︰「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又道,「我會保護你,不會有人傷害到你,包括我。」
許雲晉越發覺得今晚的石君極莫名其妙,沉默了半晌,才用不耐煩的語氣趕石君極︰「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覺了。」
石君極輕笑一聲︰「現在還早著呢,你趕我做什麼?」
確實,天雖然已經黑了,卻也不過是晚上□□點的光景。
許雲晉不說話了,繞過石君極的身子,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許雲晉總覺得身體有些發熱,有些躁動起來。
石君極再次靠近了許雲晉,他身上傳來的熱度讓許雲晉有些不自在,許雲晉有意的拉開了跟石君極之間的距離。
「那天從東來居離開,你有沒有踫上什麼麻煩?」石君極輕聲問道。
「沒有。」
「對了,你不是要說跟那些使臣們做生意?那麼生意做得如何?」石君極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又靠近了許雲晉一些,許雲晉還想再遠離石君極,這次卻被石君極拉住了手臂沒有成功。
「這些日子我只負責養傷,生意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做得如何。」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便是假的了,關于跟使臣們之間的交易,他這里可是有一份完整的賬簿在,對此也心知肚明,不過這種事情,壓根就沒有必要告訴石君極就是了。
也不知道石君極有沒有听出許雲晉的敷衍,只是慢吞吞的說道︰「如果有什麼辦不妥的事情你可以交給我,我一定幫你辦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頓了下,「包括那些使臣們上供的東西,只要你喜歡,我都能拿到。」
許雲晉嗤笑一聲︰「算了吧,皇室的東西我可不敢動,若是輾轉賣出去,之後或許就有人拿這件事參我許家一本,壓根就是得不償失。」
「有我在,自然沒有人敢找你們許家的不自在,你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
這個時候的許雲晉根本就不知道石君極的這句話代表了什麼,它代表的是身為一個帝王的承諾,承諾許家只要有他這個皇上在,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滔天權勢也不過是他石君極一句話的事情,就算位高震主,也是石君極默許的。
這幾乎是一個帝王最重的承諾了,只可惜說者有心,听者無意。
許雲晉瞥了石君極一眼,搖搖頭︰「這種事情你又說的不算,難不成你還能管得住上上下下所有的朝廷命官不成?」
更何況,石君極上面還有個皇上壓著呢,想也知道若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石君極說的根本就不算。不過礙于石君極的顏面,許雲晉到底沒將這種話說出來。
石君極笑了︰「自然是能的。」
許雲晉心下好笑,不以為然。
石君極倒是沒再多說,他有一點想不通,明明許雲晉是個聰明的人,為什麼事到如今,他還猜不出自己的身份呢?自己明明沒有故意瞞著他,他卻一直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還真是有意思。
石君極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許雲晉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時的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