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定定地看了鸝霞一陣子,看得鸝霞發毛,她不由向老夫人歪著身子撒嬌︰「娘親,您瞧,二哥就知道吼我,對著二嫂寶貝疙瘩一般!」刁氏道︰「鸝霞在這兒也就罷了,一家子人,有什麼不能听的?」焦仲卿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已經盡了長兄的責任了,一會兒娘親不要埋怨我!」隨即他跪在地上叩頭︰「娘親,秦羅敷本是娘親相中的貴妾,還為兒子娶了回來,按理說,長者賜,不可辭,可是秦羅敷這個女子,兒子不敢要,也要不起!」第一章驗身︰準擬佳期又誤
「什麼?」老夫人猛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氣得瑟瑟發抖︰「老二,你是不是讓劉氏女給迷了心竅了?大家大戶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就想著這樣討好你的媳婦,傷老娘我的心?」焦仲卿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立的秦羅敷,如今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她有些後悔不該心存腳踏兩只船的心思了,這個焦家二爺不是個好惹的!
焦仲卿不疾不徐道︰「娘親不要生氣,听兒子細細說,這個秦羅敷本來就是侯三衙內的小妾,是頂了我家的名譽進來和侯三衙內團聚的。」「啊?」眾人大吃一驚。
于是焦仲卿不得不苦逼地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講了一遍,自然他省略了馬車的事情,只是說侯三是侯縣令的愛子,總不能得罪了上司雲雲。
一時,焦仲卿說完了,老夫人的臉上青白交加,一會兒的功夫,變幻了好幾種顏色。她看看焦仲卿,再瞧瞧垂頭不語的秦羅敷,有些狐疑道︰「既是如此,那秦家那個老虔婆還把閨女往我家送?」劉蘭芝心里暗笑,如今不是秦夫人了,呵呵,這個刁氏真是,變臉比翻書都快!
「娘親倘若不信,讓張穩婆進來查驗一下即是,看看秦羅敷是否仍是黃花閨女這事情不就明晰了?我可是親耳听得侯三衙內說他們二人已經洞房花燭了呢!」焦仲卿答道,隨即從地上站起身來,為這個麻煩女人費盡了口舌,侯三這個小子,這回你可欠我的欠多了!焦仲卿狠狠得瞪了秦羅敷一眼,嚇得秦羅敷不敢做聲。
「那好,秦姨娘,不,秦姑娘,老二說的可都是真的?」老夫人刁氏有些不死心,瞧瞧這個秦羅敷如此圓潤可人,本來就是宜男之相,怎麼給侯三衙內搶先了呢?她郁悶!
秦羅敷看著老夫人刁氏有些期許的目光,心一橫道︰「老夫人,妾身雖被侯三衙內喜歡,卻知道侯三衙內的正室娘子是個厲害的,妾身要是去了,說不得被打被賣,妾身如今後悔了,老夫人,讓妾身服侍二爺吧!」說罷跪在地上磕頭。
一時大家都被秦羅敷給嚇住了,怎麼著,改弦易轍?臨陣倒戈?一時劉蘭芝和焦仲卿面面相覷。
「這孩子!」老夫人一臉的慈愛,過去扶起了秦羅敷,「說什麼傻話呢!」秦羅敷霎時臉上光彩照人,示威似的看了劉蘭芝一眼,劉蘭芝氣得幾乎發瘋,緊挨著的焦仲卿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然後冷厲地掃了秦羅敷一眼,秦羅敷立馬就低眉順眼了。
刁氏笑吟吟地拉著秦羅敷的手,轉身對門外道︰「叫張穩婆進來。」秦羅敷嚇了一跳,臉色一下子灰敗下來,猛地抽出了手︰「老夫人,你!」「我固然是喜歡你這個丫頭做我們焦家的小老婆,可是你若是殘花敗柳的,可不是辱沒了我家老二不是?」她嫌棄地拿出帕子擦擦手,看到了掀簾而入的張穩婆,吩咐道︰「你查驗一下秦姑娘是否還是完璧!」秦羅敷漲紅了臉︰「老夫人,你這樣太欺負人了!」「哼!」老夫人刁氏冷笑了一聲,看著張穩婆連拖帶拽把秦羅敷帶進了屏風後面,一陣子悉悉索索,一炷香後,滿面羞慚的秦羅敷從屏風後走出來,張穩婆卻面帶喜色對著老夫惡人刁氏道︰「恭喜老太太,這位」她看看秦羅敷的已婚婦人打扮很粉紅衣裙,自動歸位于小妾們,「這位姨娘已經有兩個月余的身孕了!」「嗯!」老夫人刁氏看著穩婆笑道︰「你呀,恭喜錯了,這是我們故交的一個女孩兒,如今剛剛有孕,怕婆家不喜,所以請你來查驗,辛苦你了,玉珠,給穩婆五百錢打酒吃!」玉珠在門外應了一聲,穩婆笑嘻嘻地退下來。大戶人家好多事情遮遮蓋著的,她見得多了,這個姨娘不就是秦寡婦家的秦羅敷嗎?她可是走街串巷的,知道最近一兩個月,侯三衙內經常與她相會在孔雀鎮的小茶樓,孤男寡女的相處一室,用腳趾頭也能想出是什麼事情,可惜焦家這個老夫人貌似精明,卻撿拾了一個別人玩過的殘花敗柳,咳!還遮掩啥?半個孔雀鎮都知道秦寡婦把女兒賣給焦家做小老婆了,她張穩婆是誰?哪里的水渾,她都知道里面的緣故。張穩婆笑眯眯地掂掂手里的五百錢,再模模袖子里的三百錢,笑了,這袖子里的可是大少女乃女乃賞的,要對付嫣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她其實已經看出嫣紅脈象不穩,估計也留不住這個孩子,她樂得收錢,下回再來,悄無聲息地帶進來麝香給大少女乃女乃,總要讓她覺得自己沒白拿錢吧。
屋子里秦羅敷低著頭,不做聲。一時鸝霞暴怒了︰「好你個秦羅敷!都和別的男人有了一腿,竟然還想著嫁給我二哥!哼!」說罷一甩帕子氣呼呼地走了。
刁氏如今得知了結果,那臉色也不好看,她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秦家丫頭,你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我這個老婆子管不著!可是,你還妄想著進我焦家的門?秦寡婦打得如意算盤!費了我,不我老二家的十兩銀子呢!買了個殘花敗柳進門?還帶著小拖油瓶?賺了?」谷紅和劉蘭芝听得老夫人的話顛三倒四的,都想笑,可是不敢笑出來,二人都忍得很辛苦,劉蘭芝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怕刁氏識破,所以背對了刁氏,去了屋子里的角落里。
刁氏正在氣惱,猛地不經意看到谷紅偷笑,不由大怒︰「你二弟遭了這種事情,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不賢良的媳婦!」谷紅忙斂去了笑容,對著老夫人努努嘴,老夫人一瞧,呵,老二家的,躲到角落里偷笑去了,那還了得!猛吼了一聲︰「老二家的!」劉蘭芝正悶笑不已,都笑出了眼淚,听得老夫人叱罵谷紅,就知道谷紅要禍水東移,果然,老夫人喊自己呢,她拿出帕子擦擦眼楮,上面有薄荷油,是提神醒腦的,可是弄到眼楮上就不一樣了。
劉蘭芝回了頭,抬起臉來,嚇了眾人一跳,焦仲卿尤甚,怎麼娘子滿臉的眼淚,眼圈都紅了,弄了半天不是偷笑,而是偷哭去了。
老夫人刁氏也吃了一驚︰「老二家的,你哭甚?」「老夫人,」劉蘭芝捏著帕子,哭得梨花帶雨,「媳婦想著二爺終于納妾了,納的還是貴妾,家世清白,又是老鄰居,媳婦心里高興得很,因為素日是認得秦妹妹的,知道她是一等一的好,您也喜歡她,能進我們焦家的門,真是好呀,我也有伴了!」她抽抽噎噎說著,谷紅卻翻了一個白眼,什麼人啊,也賢良過了吧,真會裝!剛剛明明看見她偷笑來著,一轉眼就哭起來了,谷紅自嘆不如,她第一次覺得劉蘭芝並不像表面看來那麼賢良淑德。
老夫人刁氏听得劉蘭芝的話卻很受用,不由安慰道︰「秦家丫頭不是咱們焦家的人,這是命,我老婆子也認了,你這樣想很好,以後我看著好姑娘再求娶也成,這一個是要不得,也要不起了!」「媳婦哭的是二爺咋就運氣那麼背呢,好不容易納妾嗎,還是為侯三公子鋪路搭橋的,我們夫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看來以後納妾的事情要仔細看著了,首先要經了二爺的眼,二爺也是衙門里的公人,今天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二爺的名聲可要壞事了!」劉蘭芝抽抽噎噎地說著。
老夫人刁氏也攢起了眉頭︰「是呀,是這個道理。」她看著劉蘭芝第一次覺得她那麼貼心,「老二家的,依你看此事怎麼辦呢?」劉蘭芝裝作為難得看了秦羅敷一眼,卻看到秦羅敷殺雞抹脖子般得哀懇之色,再瞧瞧焦仲卿,他是一臉的期許,劉蘭芝這才吞吞吐吐道︰「以兒媳看來,既然秦羅敷已經進了咱們焦家的門,要不當成粗使丫頭算了,屋里人是算不上了,兒媳覺得不拘扔到哪個莊子把她打發得遠遠的了事。」「嗯,這也是個辦法。」刁氏點頭,轉而氣憤道︰「只是太過便宜了秦家那個老虔婆,我不想她竟然也是哄騙我來著,把一個與別人有染的下賤女兒賣進我們焦家來,不行,我得讓人把秦寡婦喊過來罵一頓出氣!」這一會兒絕不是素日和秦寡婦親親熱熱拍著手背互稱姐妹的光景了。
一旁看熱鬧的谷紅此時出了聲︰「老夫人,弟媳只說把這個秦羅敷扔到莊子上去,是哪一個莊子呢?咱們家有兩個莊子,都在城外五里山那里,也就是弟媳的陪嫁莊子在城南,弟媳不會打算把這個不守規矩的丫頭弄到城南去吧?」劉蘭芝知道這個谷紅一天不挑事就不舒服,因此笑問︰「怎麼?大嫂喜歡秦羅敷這個丫頭?也好,你領到你院子里吧,只要給我十兩銀子即可。」她向著谷紅攤出了手。
「呵?十兩銀子?也太貴了吧,大爺新買的清倌人也就值七八兩,還是含苞待放的黃花閨女呢,不像這個,嘖嘖!」谷紅又開始蔑視起秦羅敷來,「我不要,再說是侯三衙內的心上人,我要弄進了那院子,那不是給大爺找事嗎?」她用帕子掩著嘴咯咯笑,秦羅敷也知道焦家大爺焦伯卿喜好,臉不由紫漲紫漲的。
「好了,告訴老大,別香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刁氏有些不耐煩訓斥谷紅。
谷紅有些訕訕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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