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從一本菜譜上學到的。」喬五簡單一說,似乎不想解釋。
「菜譜?」柳蘭芷一怔,想到了靜姝臨死時交給的那本「不祥之書」。
「我喬家祖上其實是為中興皇後做庖廚的,後來先祖蒙了恩典從宮里放出來,後來定居在趙州的。」喬五簡單解釋。
「哦。」柳蘭芷不在意地點點頭,她發覺喬五好像怕被人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看到自己不在意的模樣,好似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二人于是又說起去冀州的事宜,柳蘭芷還是不想去,以她的心思,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雖然來到這個地方來,她也對焦仲卿暗生情愫,可是如今他為了權勢富貴而拋棄妻子,她覺得失望,因此也不想再看到這個負心男。
于是柳蘭芷道︰「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而今種種,譬如今日生」
喬五一愣,「你是從哪里看到這句話的?」
柳蘭芷詫異︰「這是我自己體悟到的,怎麼了?」
喬五面帶疑惑,沉思半晌道︰「看來你真的有悟性,有慧根,這句話我從一本書上也讀到過。」
柳蘭芷嘲笑他︰「也是那本破菜譜?喬雲遠你何時要改當廚子了?」
喬五面色一凜,卻正對上柳蘭芷嘲謔的眼楮,不由也放松了戒備︰「我們喬家祖上雖是庖廚,到了後來祖父、父親這一代,卻是沒有人喜歡廚藝的。我只不過是隨意翻翻罷了。」喬五輕描淡寫。
柳蘭芷心道,絕對不是這麼回事,肯定你寶貝得緊,這本菜譜有什麼貓膩呢?她在心里種下了疑問。
喬五笑道︰「你到底去不去冀州?你真的不去,我也不強迫,但是我怕我前腳走,你後腳就帶著孩子溜走了,要我去哪里找?」
柳蘭芷直視著喬五的眼楮︰「你覺得你布置了許多侍衛,我們母子能走得了?你費心費力把我們母子軟禁在這里,估計也是為了帶我們去冀州吧。」
喬五面色一滯,有些尷尬道︰「你猜到了?」
柳蘭芷笑道︰「我沒那麼蠢,會簡單地相信你對我這個青梅竹馬舊情難忘,余情未了,我們母子一開始就是你和六皇叔棋盤里的棋子吧,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讓于紅梅去刺殺我!靜姝的死也是此局的一部分吧?」
喬五臉色難看起來,「我說過這些都是意外,是蔓菁那個賤婢自作主張,我只不過是趕巧了罷了。」
「不用解釋了,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既然我母子落到你的手上了,你說吧,想利用我們做什麼?不要告訴我,你只是需要一個遠房表妹兼寡婦來給你的孩子做保姆。」柳蘭芷單刀直入,說得不留情面,她實在是厭惡了喬五那溫情脈脈的面紗。
喬五面現無奈,「你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我真的很想護你們母子周全的,可惜」他住了口,有些猶豫。
「可惜你和六皇叔的大業都需要我這枚小小的棋子是吧?」柳蘭芷笑道。
「也可以這麼說吧,阿芝,你知道,六皇叔有意去得到那個位子,我不想幫他,那喬家就要窮回去,就像陳州孔雀鎮上的喬家長房一樣,窮困潦倒。」喬五面顯露出痛苦,「你嫁到陳州孔雀鎮應該知道,喬家長房很窮,可是我父親在世時並不許我們二房接濟他們,說是祖宗的規矩就是如此。我看過大伯他們一家,很是寒酸,戰亂之前還有一個書呆子的堂兄和及笄了的堂妹,可是戰亂後那邊就人走屋空了。」
柳蘭芷覺得這里面的水越老越深,怎麼喬家老是如此古怪呢?她不想涉入太深,因為知道,獲知的秘密越多,她就離危險越近。喬五,此人是個謎。
她問︰「你到底想利用我們母子做什麼?」
喬五笑了︰「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不費勁呢,這樣說吧,此去冀州其實是一個局,三月三上巳節你家那個焦二郎不是娶新婦嗎?」
「喬公子,你弄錯了,那不是我們家的,應該是皇家的,或者是秦羅敷家的二郎。」柳蘭芷道,「你忘記了,我如今姓柳,楊柳依依之柳。我家相公給野豬拱下山崖去了。」
「咳,對了,我可是忘記了!」喬五笑著道,「你現在是我喬家的柳夫人,是我準備續弦的遠房表妹,呵呵!」他笑得開心。
「柳夫人不假,遠房表妹也勉強說得過去,續弦就免了,我怕靜姝在地下會暴怒!」柳蘭芷笑著搖頭,「何況我是妖妖嬈嬈的干娘,可沒有心思去當她們的後娘。」柳蘭芷笑著把這個話題給踢了回去。
「假的吧,假的也不行?」喬五面露失望,隨後還不死心地追問她,「你就這麼放心焦二郎娶忠孝郡主?」
「放心怎麼樣?不放心又如何?」柳蘭芷輕笑,「男人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情,他會受一個婦人的左右?」她反問道。
喬五沉默。
「我開出條件,如果此行你能配合我完成此舉,我會放了你們母子主僕,我再給你們母子一大筆銀子,保證你們今生衣食無憂,安全無虞了,自此你們可以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喬五許諾。
「你不會出爾反爾?」柳蘭芷瞧著他,這個男人心機深沉,實在不是好信任的搭檔。
「不會!我喬五雖不敢說自己光明磊落,不過還是男子漢大丈夫一名,你若不信,我可寫下保證書之類的契紙。」喬五說著就要找筆找紙。
「不用這麼麻煩,只要你倒是放了我們母子主僕,其他都好說。反之,縱使打造一個金屋子又如何,不過是金絲雀罷了。」柳蘭芷感嘆。
喬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帶笑容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二人擊掌為誓。
多年後,在大漠深處,一個氈帳里,醉臥美人膝的雲王手里捏著一個精致的高腳琉璃酒杯道︰「如果我知道,我最終會是這樣,我寧可不帶你北上,我寧可一輩子和你假鳳虛凰,我的要求簡單只要能見到你,只要與你相守!阿芝,阿芝」醉態的雲王開始狂笑不止。奴婢們就都知道王爺又喝醉了,那個阿芝看來是王爺的心頭好,這麼多年,每當王爺醉酒時,總是頻頻呼喊這個名字。奴婢們心道這個阿芝肯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王爺的姿容已經是稀有之俊美了,不知道比王爺還要貌美的人物會是什麼樣子。
自然這是後話。
且說,柳蘭芷柳蘭芷終于給喬五說服,二人商定了去冀州的事宜。
對著喬家上下,喬五宣布,要續柳蘭芷為填房,此去北上是為了征得喬家父母的首肯,然後拜祠堂,納新婦。喬家一干老少見此事已成,紛紛露出會意的笑容。而青果紫蘇雖是詫異,詫異過後也沉默不語了,在她們看來,姑娘能改嫁給喬五爺也算是不錯的歸宿了,起碼喬五爺對姑娘的深情款款,是人皆能看出來。至于焦家,二爺如此負心,姑娘肯定是冷下了心腸了,何況焦家上上下下皆難伺候,真是離開了也罷了。
一干眾人各有各的心思,卻都沒料到這是一場假戲,柳蘭芷本來打算和兩個丫頭直說,可是看著二人好似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她還是把話咽了下去,算了,兩個丫頭固然很好,可是假如說用自己的名節去換將來的自由,她們肯定驚奇得很,覺得不可思議,于是也就不提了。
已經是二月下旬了,北上的船只收拾停當,柳蘭芷怕孩子受不了旅途顛簸勞累,所以留下了青果照顧朔兒,自己則帶了紫蘇登程。因為漸次春暖,雪地融化,驛路泥濘難行,所以,喬五選擇了走水路。
一路上,依水而行,岸邊的風光花紅柳綠倒是也怡人得很。這是一艘比較大的烏篷船,有兩個客艙,喬五帶了侍衛住一間,柳蘭芷帶了紫蘇住在另一間,船家是一個紅臉膛的艄公。一路上倒是也輕松愜意得很,柳蘭芷發現,其實喬五除卻了算計之外,倒真是個風雅人物,他有時會和柳蘭芷對弈一局。漫漫水路,對面的男子著錦袍,臉龐俊美,談笑儒雅,本來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風景,所以柳蘭芷經常走神,自然棋子也給殺個片甲不留。
喬五爺不點破,由著柳蘭芷對著自己發呆。
艄公覺得奇怪,這一對都是璧人兒,女的眉清目秀,容貌清艷也就罷了,那男子卻是一等一的好容貌,艄公好幾次以為這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嬌客,可是他聲音粗獷雄厚,斷無女兒身之理,何況這對男女不是夫妻,不像兄妹,偏偏言笑晏晏,無什麼禮教之大妨,令人納悶,饒是艄公見多識廣,仍免不了好奇,向著那個黑臉侍衛探听,結果給那明晃晃的大刀嚇得噤聲,看來亂世人人都惹不得啊!
艄公的納悶裝在心里,而粗線條的紫蘇葉覺出不對勁來了,自家主子和那個喬五爺一點也不像談婚婚嫁的模樣,相反,除了每日里對弈一兩局,二人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都忙自己的事情,喬五爺在船頭捧著一本破菜譜看得津津有味,姑娘在船尾卻時常發呆,看著水面上的漣漪常常入神。最近幾日,越往北方走,姑娘就越沉默,看來姑娘的心結還在呢!唉,焦家二爺啊,怎麼停妻又娶妻呢?紫蘇搖著頭在心里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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