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柳蘭芷正在給朔兒縫制著春衫,听到外面「咯咯」的笑聲,正是朔兒的聲音,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脖子,听得青果悄聲回稟︰「夫人,小公子回來了!」「嗯,去把核桃酥端來吧,還不到吃飯的時辰,先讓他吃些點心也好。」柳蘭芷微笑著邊吩咐邊移步來到門口,果然,朔兒蹦蹦跳跳地回來了,卻是牽著焦仲卿的手。她微微蹙眉,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含笑道︰「朔兒今天玩得開心嗎?」「開心極了,朔兒和亞父去收拾馬廄,下午小馬要來了!」朔兒高興得手舞足蹈,轉頭又問焦仲卿︰「亞父,是小紅馬對吧?和我原來的小紅是不是長得一樣?」「嘎?小紅?」焦仲卿正貪戀地望著柳蘭芷的眉眼,冷不防朔兒問他,忍不住一怔,一臉的莫名所以。
朔兒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亞父一到娘親的院子就失魂落魄的,什麼緣故?答非所問的!」他嘟著嘴,一下子甩月兌了焦仲卿的大手,一臉的不滿意。
焦仲卿的老臉微紅,這個小子沒有良心,自己這麼死命地巴結他,不就是想著借此能接近他的娘親嗎?真是!早上才教的成語當時這個小子一點也不配合,沒想到如今卻是活學活用,用到自己身上了,而且不止一個!他覺得這個朔兒賊精賊精的,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才三歲的黃口小兒,難道覺察到了什麼?焦仲卿生性多疑,不由審視地看著朔兒,卻不料朔兒也歪著頭看著他,一臉的天真模樣,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焦仲卿首先崩不住了,笑道︰「不是亞父失魂落魄,實在是你娘親的院子里有讓亞父丟魂兒的!」說罷滿含情愫地看著柳蘭芷,喃喃道︰「阿芝……」柳蘭芷卻不怎麼睬他,只是吩咐女乃娘︰「傾城這一會兒也該醒了吧,你把她抱過來和大公子玩一會兒,朔兒這幾日老是瘋跑,把妹妹都撇到一邊了!」女乃娘奉命而去,朔兒有些羞慚地上前扯著柳蘭芷的衣袖,「娘親,朔兒只是貪玩了些,並沒有忘記傾城那個口水娃,只是我每次回來,她要麼在睡,要麼是將要睡,這麼一丁點兒小孩怎麼那麼困?」柳蘭芷從他小手里把衣袖拯救了出來,微微嗔道︰「瞧瞧你一頭一手的汗,趕緊跟著青果去洗洗,吃點兒核桃酥墊墊,一會兒小廚房里會把午飯端過來。」朔兒听得有核桃酥可吃,歡呼雀躍,也不用青果上前招呼,自己就自去洗手去了。青果在後面緊緊相隨。
院子里就剩下柳蘭芷和焦仲卿二人了。
焦仲卿心下狂喜,正想著如何挽回阿芝的心,卻听得她冷冷道︰「相爺,謝謝你陪伴朔兒,其實你也明白,朔兒叫你亞父而不是爹爹,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難道不明白?不要肖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焦仲卿此時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心里拔涼拔涼的,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柳蘭芷︰「阿芝,你還在怨我?」「不敢!」柳蘭芷輕輕搖頭,「我已經忘記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如今我有夫君,有兒女,我覺得我的日子已經很圓滿了,無需相爺再在這里插一腳!」這話說得極重,焦仲卿的臉色由蒼白漸漸化為紫漲,他語氣變得悲哀而無助︰「阿芝,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相公,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我錯過了許多,但是,我在改,我在彌補,希望還來得及!」「不用了,你沒什麼好彌補的,朔兒的爹爹很是疼愛他,我也過得很好,只是相爺如今看著不怎麼好呢?」柳蘭芷放緩了語氣,目光瞥過他那襤褸的衣衫,「如今相府就窮到了這個地步了嗎?連一件子完好的衣裳也沒有?」焦仲卿听到柳蘭芷提到衣裳,眼楮一亮,笑道︰「阿芝,你也看出來了?這還是你離開我之前給我做的那些衣裳呢,在箱籠里,滿滿一箱籠呢,我一直在穿,哪怕破了舊了,也舍不得丟棄!」柳蘭芷微微嘆氣︰「相爺,這又是何必?相府里會針線的丫頭婆子可不止一個吧?更何況滿堂紅的衣裳在京都也有名得很,相爺可以去那里買呀!」「不是衣裳的問題,是」焦仲卿上前想握住柳蘭芷的手,柳蘭芷卻退後了一步,讓他抓了一個空。
「相爺自重!」柳蘭芷不悅地呵斥。
焦仲卿急頭白臉地剛想申辯,就听到院子門口傳來了一個尖利的冷笑︰「好無恥的賤人,大白天地就拉拉扯扯的!」焦仲卿急忙回頭看去,卻是刁氏帶了鸝霞,氣憤憤地站在慕楓院的門口。
「你們怎麼來這兒了?」焦仲卿的神態一下子冷了下來。對著那對母女沒一絲好臉色。
刁氏扶著鸝霞,氣得步履蹣跚,「老二,你這個不肖子,本來是下堂婦,你怎麼又弄進了焦家門?」柳蘭芷抬眼望去,見到了她穿越伊始遇到的惡婆婆刁氏,不由微微眯了眼,嘴角劃過一絲譏誚的笑容。
倒是鸝霞有些懷疑地看著柳蘭芷︰「你,真的是我二嫂?」她身著華貴而不張揚的貂鼠昭君套,穿著銀紅西番蓮纏枝的小襖,石青縐絲長裙,頭上只帶著一枝朝陽五鳳金釵子,黑壓壓的頭發上別無其他飾物,耳垂上嵌著亮麗明珠耳墜,端的是靚麗清雅。這是她以前那個落魄的,受氣的,悲催的小媳婦,二嫂劉氏嗎?鸝霞知道,柳蘭芷這一身看著平淡無奇,卻都死值錢的東西,就說那個貂鼠的昭君套吧,滿堂紅里面可是一千兩銀子買不下來的,更別提那時下流行的鄒絲長裙了,在滿堂紅可是限量版的,她早早就交了訂金,排上號了,可是如今衣裳還沒拿到手呢!她仔細看著柳蘭芷的衣著打扮,心里實在是妒忌萬分。言語里也刻薄起來︰「哎呀,可真的是烏鴉變鳳凰了呢!」柳蘭芷看著她們母女丑惡的嘴臉,一臉的嫌棄,冷冷看著焦仲卿︰「這就是相爺的待客之道嗎?讓又粗又蠢的潑婦在此吵嚷?」焦仲卿眼楮里閃過了一絲無奈,眼神再看向刁氏和鸝霞,變得狠厲起來︰「誰讓你們來的後院?再亂嚼舌頭根子,當心我把你們打發回孔雀鎮!以後我的一串錢你們也休想得到!」「哎呀呀,你這個不肖子!」刁氏破口大罵,「為了這麼一個被休棄的下賤的女人,你竟然對我咆哮!」「啪!」刁氏的臉上突然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她被打蒙了,不由一跳三尺高,「誰,誰敢打我?」「你!」焦仲卿眼里驚懼羞怒都交織在一起,他看著剛剛甩出一耳光的柳蘭芷很是驚訝,氣憤,「你怎麼可以打娘親?」「那是你的娘親,在我看來就是一瘋狗,對著我狂吠而已!」柳蘭芷甩甩通紅的手,很疼!她再瞧瞧刁氏那松弛的臉頰上清晰的手印,心里平衡了許多,哼,老巫婆。我忍你許久了!這個耳光就算是一點點利息。你原來怎麼欺負我,我會一樣一樣的討回來,而且要變本加厲!
刁氏氣得幾乎昏厥,指著柳蘭芷破口大罵︰「這個賤」話音未落,卻是竄出一個小男孩來,「娘親,用這個打,手不疼!」卻是遞給了柳蘭芷一個小竹棒。
柳蘭芷忙接過來,撫模了一下他的頭︰「朔兒乖,知道疼娘親了!」轉而扭頭看著焦仲卿,含了冷冷的笑︰「是相爺把這兩只瘋狗弄走,還是我把她們轟出去?」「你!」焦仲卿眼里幾乎冒出火來,「那是我的娘親,也是你的婆母!」「曾經是!」柳蘭芷手握小小的竹棒,覺得還蠻趁手的。不由贊許地看了朔兒一眼,朔兒驕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脯,對著柳蘭芷邀功︰「爹爹臨走時,告訴朔兒,要保護娘親不受壞人欺負!」說罷,他攥緊了小小的拳頭,怒視著刁氏母女。
刁氏本來氣得跳腳,卻看到了這個粉團一般的小孩子,凝了眼,臉上帶出了笑容︰「你是誰家的孩子?」她看著酷似老二的那小臉龐,心里不知為何突然柔軟下來。
「你是壞人,欺負娘親!」朔兒根本不買她的帳,那黑葡萄般的大眼楮怒視著她。
「啊,我是,我是你的……」刁氏突然覺得難以張口,這個孩子會是老二的嗎?她一時猶豫起來。抬眼望向了柳蘭芷,「這個孩子是你那一年在江北漁村生的那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蘭芷微微一笑,「與你半點關系也沒有!」「你,你這個賤人!」刁氏的火又熊熊燃燒起來。不由出聲罵道。
「娘親,打她!」朔兒生氣了,突然從柳蘭芷手里奪過竹棒,對著刁氏揮去。
「朔兒不得無禮!」焦仲卿一把拽住了竹棒的一頭,猛地一使勁,朔兒畢竟才三歲的小孩子,立馬站立不住,被迫松了手,接著被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亞父也是壞人,幫著這個老巫婆欺負娘親!哇我要回大漠,我要找爹爹!」朔兒放開了嗓子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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