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喬五來到京都風塵僕僕趕著搜救柳蘭芷,卻沒想到在西山處,那個秘道上上下下都找過了,卻沒見劉蘭芝的蹤影,真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一直沒有見到柳蘭芷的影子。喬五這幾日一直蹙眉杵在那倒塌的普救寺後院,後院里有一個小小的佛堂,原來據說是聖祖皇帝暮年在此敲木魚的去處,自從聖祖駕崩後,這個地方一直讓人打掃,但是未被外界所見,小小的佛龕里,擺的不是佛像,卻是一個女子模樣的塑像,小小的,不是喬五熟識的那些菩薩像,卻是一個衣著古怪的女像,不是穿著慣常的襦裙、衫裙、襖裙的裝束,卻是穿著類似男子內穿的中衣一般,不過,比那個瘦多了,這個是女子嗎?穿成這個樣子?他有些納悶,想拿起那塑像仔細看,沒想到卻是拿不動的,是粘在佛龕上一體的,他低頭看去,卻發現佛龕上嵌著一行字︰問世間情為何物。
他一怔,聖祖皇帝暮年日日在此休養,就為了看破這句話嗎?他猛地想起祖上傳言中州皇後的相貌來了,臉上似乎有幾粒麻子,于是他再仔細看那塑像,可不是嘛,女像的右臉頰有幾粒淺淺的麻子印,這是聖祖皇後的塑像?難怪聖祖皇帝在此休養,暮年就對著一個塑像敲木魚,果然夠孤單的。他心里惻然,現在能體會到聖祖皇帝的心情,錯失了心愛的女人,用余生來懷念她!
驀地,他有心里不平衡起來,聖祖皇帝好歹還和中州皇後相伴了十數年,一起騎馬打天下,哪怕後來中州皇後困在皇宮,二人也是朝夕廝守,自己才和阿芝相聚了幾天?東奔西走的,聚少離多,沒想到如今卻見不到阿芝了,難道成了永別,他心里張皇起來。
佛龕前面有一個蒲團,他一**坐了下去,呆怔怔的,覺得臉上涼涼的,一抹,啥時候眼淚流下來了。心里淒苦極了。
金盞和察哈爾前來復命,言稱,對面桃花庵下面發現的那個秘道,是個死胡同,似乎是枯井的模樣,沒有什麼出口,喬五本來希望滿滿的,如今恰被潑了一盆涼水,阿芝沒有存活的希望了?這都七天了!他頹然地站起身,有些搖搖晃晃的模樣,察哈爾想伸手去扶,他卻搖搖手,意興闌珊道︰「去相府,接朔兒和傾城回晉州!」說罷,連頭也不回,蹣跚而去,那背影卻是非常淒惶和孤單。
饒是察哈爾粗心大意,還是覺得眼楮酸澀難當,五爺這是帶著失望離開的。
相府里,焦仲卿安坐在病榻之上,听著焦平磕磕巴巴地讀著折子,眼神卻飄忽在窗外,心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焦平嘆息了一聲,住了口。
良久,焦仲卿才意識到屋子里寂靜無聲,出口問道︰「讀完了?還是那些災情,謾罵的折子?」
焦平道︰「是的,京都一帶受災嚴重,那些老不死的老古董們,都說老天在示警,說國無君不立,聲稱擁戴江東王即位呢!」
「哼,那個懦弱的江東王爺就配瑟縮在江東一隅罷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沒有一寸兵丁,做太平富庶王爺不好嗎?偏偏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我看哪,他是厭倦了太平王爺,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需要換換地了!」焦仲卿眼露不屑。
焦平不敢言語,關于朝中之事,他一個做奴才的,不敢置喙,只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還有什麼新鮮的事情?」焦仲卿懶懶地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阿芝失蹤後,他的心覺得好像被掏空了,原來孜孜以求的東西,似乎都沒了趣味。
「哦,晉州候太守那邊因為夏王趕赴咱們這里,倒是雙方如今在對峙著,候太守還說,那日夏王為了想走晉州的官道,快速進京,扔給了侯太守千兩黃金,對于咱們窮怕了的晉州來說可不是小數目呢!」焦平在提到這個好消息時,眉間帶了一點兒喜意,總算有一件讓相爺開心的事情了。
「嗯?夏王那日進京是直接取道晉州官道?我說怎麼來得如此快呢,往日要足足三日的腳程呢,喬五那廝兩日就飛奔來了!」焦仲卿想到了什麼,本來有些喜意的臉色又頹唐起來。喬五對阿芝額心意不輸于自己,可惜,眼前,他們倆同是傷心人吧!
焦平見又拐到夫人失蹤此事上來了,絞盡腦汁的換話題,突然他說笑話似的,說道︰「這里還有一個折子呢,是原來已經致仕的張太守呈上來的,他真的是越老越昏聵了,竟然說冊立新君,可以考慮六王爺的嗣子呢,說那才是大漢正經的皇家血統呢!」
「誰?」焦仲卿心不在焉,自己遲遲不登基,是沒有名正言順的由頭,怕給史官罵成亂臣賊子,謀朝篡位,所以身居相國之位,卻沒有皇上壓自己一頭,他落得自在。但是,事情不會永遠這個樣子,他也知道國不可一日無主的道理,想著找好了由頭,自己佔據龍椅上那個位子。他想堂堂正正進駐皇宮,盡管不太喜歡那個金碧輝煌的籠子,但是那是最高權力的象征不是?听得焦平提到六王爺的嗣子,他想了想,六王爺謀逆罪而死,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六王爺卻乎有個孩子的,不過是養在外面的,六王爺的美貌的側妃據說有孕被休棄回娘家的,在娘家生下了一個兒子,就投繯自盡,那個孩子是喬五!他心里一驚,神情冷峻起來,「那個張太守真的是老背晦了,他的女婿如今幫著我御敵呢,他卻想著把敵人迎進來!」
焦平提醒道︰「張太守可是有兩個女婿的,候太守是大女婿,那個夏王是二女婿,相爺忘記了他們的淵源了!」
焦仲卿這才想起來,對了,喬五原來過世的發妻張氏真的是張太守的幼女,後來張氏在江南過世,喬五才續娶的阿芝,這個茬兒,他竟然忘記了!
他懊惱地皺眉︰「這個張太守,一把年紀了,怎麼越來越昏聵了,他不是一直記恨喬五薄情,讓自己的幼女早夭嗎?怎麼如今也趁熱鬧插一杠子?真是,不用理他!」
此時小廝進來回道︰「相爺,青果姑娘有事要回稟相爺。」
「哦,讓她進來吧!」焦仲卿想起阿芝身邊那個圓臉的丫鬟,這幾年一直不離不棄地跟在阿芝身邊甚是忠心,他倒是對這個丫鬟印象不錯。
青果進來了,身上穿著利利索索的青布衣裳,手里挽著一個青布的包袱,對著焦仲卿施禮︰「相爺,青果要走了!」
「要走了?去哪里?」焦仲卿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憔悴的丫頭,眼楮一直紅腫著好像自從阿芝失蹤後,她就一直在西山瘋了似的找人搜救阿芝,今天才回府,如今就要離去?他眼里覺得這個丫鬟忠心,義氣,不由溫言勸道︰「這幾日,你在西山一直忙碌,辛苦了,放你幾日假,你好好在府里休息吧,不要再去西山了,唉!」他嘆息了一聲,又想起了那個窈窕的身影,心里陣陣鈍痛。
青果本來已經不哭了,听到相爺提起西山,那眼淚又啪啦啪啦落下來,哽咽著道︰「相爺誤會了,青果不是要去西山,青果是要投奔翠屏姐姐去,青果如今除了夫人之外,也就剩下翠屏、紫蘇幾個素日不錯的姐妹了!」
「啊,你是奴才身子,怎麼能自己做得了主?」一旁的焦平看青果哭得傷心,怕她忘記奴才的本分,主人不說放你,你怎麼能自行走呢?不是背主私逃嗎?對逃奴,大漢的律法可是嚴苛得很呢,這個青果,看來是傷心得很了,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條條框框了!
情果看著焦平那訓斥人,居高臨下的模樣,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我是夫人的奴婢,可不是相國府的奴才!何況夫人早就把賣身契賞給了我,所以我早就是自由身,之前留在相府,是因為夫人被拘在這里,如今夫人再不在這個牢籠里了,所以,我自然也要離開,不似平管家,怎麼著也是相國府的大奴才!仗著相爺勢的大奴才!」
焦平本是一番好意,卻給搶白了一通,不由面色發窘,氣急敗壞道︰「你這個渾人,我只不過好心提醒一句,你卻弄了一大串話來堵我,什麼意思嘛!」
「堵你算輕的!」青果看著焦平咬牙切齒,「夫人原來在焦家待你不薄,可是夫人失蹤後,小公子哭著去求你,你卻冷漠拒絕,你最好盼著相府將來的主子不是小公子,否則,你的日子就難了!」她想著柳蘭芷七日過去了,仍然蹤影全無,心里就焦躁,本來,朔兒見了她,向她哭訴此事時,她還勸慰小公子不過是各為其主,就是正經主子之間也分個孰輕孰重,別說夫人還不是正經主子,人家在自家主子昏迷不醒的情況下,自然是自顧不暇了,哪里有功夫管咱們的事情?可是勸朔兒雖如此勸,今天看到焦平那個狐假虎威的模樣,她的火氣騰騰地就上來了。忍不住反諷,斥罵,把這些日子積壓的郁悶之氣,一股腦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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