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杵著長蒿劃船沖去,卻見那蒙面女子縱身一躍,身子在空中竟似有了落腳點一般節節拔高,本和前方小船之間有著不逾越的一段鴻溝,竟被她輕巧的縮短成了幾丈之遠,翻身後腳尖點水雪白長劍出鞘,直取全身裹著黑衣的皇太後!
「當心吶!」和珅長蒿豎起直朝蒙面女子打去,呲啦一聲長蒿迎上女子凌然的劍招登時被削成兩半,趁著這個空當,皇家小船上的侍衛當機立斷繞過和珅,加速朝小河急轉彎的長河下流逃去。
和珅早就料到他們會「忘恩負義」不顧自己的舍身相救直接逃走,而他現下沒了長蒿撐船,唯一以護身的僅剩靴筒里的匕首,瞧著那女子行刺未果,又是一個縱身生生改變了路線瞄準和珅的小船落來!
和珅猜到那女子的來意登時大駭,心說他對付不了這位潑辣美人兒,當即憋足了氣,一猛子扎進河里,和珅在河里甫一睜眼瞧見了身邊這幅景象頓時瞪目哆口,這條河里沉著不少分辨不出是白蓮教還是大內侍衛的尸首,鮮血肆漫,而他身後竟還有模約十幾名帶著奇怪面罩的白蓮教徒朝這邊殺來。
迅速拔出靴筒里暗藏的匕首,和珅狠狠朝自己的船底扎去,感覺捅漏了一個洞,他跟著眼疾手快的撈起一個沉落的面罩戴在臉上,游弋自如的劃水而逃,他深習水性加之在河水中是順流而下,游水速度奇快!
忽然,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和珅這才現自己被一根有毒的羽箭射中,驚覺一只胳膊漸漸麻木,氣息似乎也不夠用了,剩下一只手劃水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心感不妙,這時和珅那艘漏洞的小船卻劃到了他頭頂,和珅又緊著打了幾下水狠狠將匕首插在船尾,順著水流讓小船帶他一同前行,他不知道自己在水里究竟待了多久被灌了多少水,他只覺一陣渾渾噩噩,隨後腦袋「咚」的一下撞在了一處堅硬物體上。
「嘔——咳咳!」模著額間被撞破的傷口,和珅這會子才現他竟跟著小船擱淺在了岸上,想必是覺得水路終究沒有陸路方便藏匿逃身,他此時半邊身子都沒了知覺,朦朧的看到那蒙面女子神情狠戾的揚起長劍同眾侍衛廝殺的場面。
對了……皇太後!!
和珅從地上嗆嗆撐起身子努力在人群中搜尋穿黑衣之人,一般哪邊侍衛最多,說明侍衛身後要保護的人物越重要,瞄準了大概位置,他拽下匕首,從幾人高的野草中快速模了過去,眼看就要接近那邊狼狽逃亡的皇太後,身邊一陣冷風倏地刮過,便瞧見那陰魂不散的蒙面女子舉劍朝黑衣之人刺了過去!
「 !」
和珅暗地出全力,這次是擲出了匕首,蒙面女子雖然堪堪躲過卻還是被傷及小臂,鋒利無比的匕首上淬了毒,那蒙面女子顯然也現了這一點,而當皇太後遭行刺的同時大內侍衛便出了信號通知周邊駐地兵馬趕來護駕,這會子周圍的侍衛越聚越多,也越來越不利于白蓮教行事,蒙面女子自知今日行刺不成,當即調頭長劍一轉,竟朝三番五次壞她好事的和珅刺來!
重傷的和珅伏在草叢間,只覺眼前寒光一閃,背脊一涼,歸功了之前的毒箭,背上雖有被割開的觸感卻毫無痛覺,抱著視死如歸心態和珅反手攥住了蒙面女子的長劍,意圖擒住她,長劍卻被女子狠狠的從他手心里抽出,順便大力踹了和珅一腳,失血過多加上先前中了毒,和珅倒在地上心內一陣翻涌,忽然噴出一口血箭,便沒了意識。
之後耳邊嘈雜聲接連不斷,和珅只覺得有針線在自己背上穿來穿去但他仍是毫無痛感,這般教人當作布帕繡花的滋味兒不好受,但知曉自己終是獲救心下安然,隨著精神不濟意識再次昏沉了下去。
當和珅醒來時,他是趴在一張小床上,任和珅搜遍腦內所有記憶都想不起來此處是何地,雙手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後背胳膊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正當和珅想掙扎著起身,門口卻忽然走進來了一個手端面盆的丫鬟,那丫鬟本來面色不濟抬頭一瞧和珅醒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當下十分理智的先朝門外喚了聲大夫,這才擱下面盆快步朝和珅走來,急道︰「大人莫要亂動!先前大夫已經為大人縫合了背部傷口,莫再使傷口開了裂!」隨後又端了杯水喂和珅喝了下去。
和珅繼續趴在床上,見這房間入眼狹小的很,丫鬟態度卻十分恭敬,便開口虛弱問道︰「你為何喚我大人?這是何處?又是何人救了我?」和珅覺得自己命硬的緊,中了毒箭又被人砍成重傷,此刻竟還能瞧見這片繁華世界。
「回大人的話,是老爺命人救了您又吩咐奴婢這樣叫您的,這里是老爺暫時的落腳之處,」那名丫鬟言語得體的解釋道,和珅瞧著她不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倒更像是宮中之人。
「你方才,一直說的那個‘老爺’,他是何人?」
還沒等丫鬟回話,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闊步而入,老者朱顏鶴,精神矍鑠,他身上眼中不自覺的蔓延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教人望而生畏,而老者的身後跟著一位亦步亦趨手提藥箱的大夫。
和珅一見那老者,心下一凜,登時從榻上弓身下床,屏聲息氣的朝那老者一個叩拜,高聲道︰「奴才恭請皇上聖安!」和珅俯趴在地上幾乎是熱淚盈眶激動不已,他早將自己身上的傷痛拋于腦後,和珅現下只是心內顫抖感激著自己這般不人不鬼的重生之命,竟還能讓他在這一世重見乾隆爺一面!即便萬死也不為過!
「快快平身!你身子還沒好利索,不必對朕行此大禮,」乾隆單手將和珅扶起坐在床上,自己便坐在另一側,隨後喚太醫上前替和珅復查了傷口,直到太醫言說大人並無大礙只需按時服藥換藥不日便痊愈,乾隆這才安心教太醫一並地上跪著的那名丫鬟一同出去外面候著,關上了門。
和珅前一世攬權的二十幾年最得乾隆重用,對乾隆實則忠心表日月鑒,說和珅視乾隆為皇帝,不如說他侍君如父,乾隆心里想什麼琢磨什麼和珅都能透過乾隆的眼光神態了解的一清二楚,嘉慶雖然有仇于他,乾隆對和珅的知遇之恩他卻不敢忘卻,看到如今正當壯年的乾隆,又想起當初乾隆晚年侍奉其左右時的情景,和珅不禁潸然淚下。
「哎?你堂堂男兒漢,眼淚怎的這般不金貴,」見乾隆親自掏出手帕為自己拭淚,和珅感恩戴德的差點又跪到了地上,乾隆笑了笑並未在意,卻是伸手拉住了和珅雙手,眼中布滿懷念,問道︰「那你否告知朕你是何人?當時又為何執意要救朕?」
和珅被乾隆這麼突然一問不禁有些懵,心思走的飛快,當即跪在了地上,磕頭道︰「奴才是咸安宮官學中的學生,自小便听聞皇上您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幼年更是覓見天賜良機得見皇上龍顏,自此也立下鴻鵠之志,此次因為一些私事路過德州半途卻遇上了白蓮教眾劫船,機緣巧合下得知賊人竟欲冒犯皇上,這才斗膽前來救駕!奴才罪該萬死!」和珅牽動傷口額頭冷汗直冒,心中不禁暗自嘀咕,按照乾隆剛才所言,莫非那小船上的黑衣之人不是皇太後竟是皇上?!
「你舍身救駕,何罪之有?」和珅汗涔涔的跪在地上,剛听見頭頂上的乾隆說了句溫話,心里驀地一輕,誰知乾隆後面又補了一句︰「救駕自是無罪,這欺君之罪,鈕祜祿•和珅,你還有何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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