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當即拜別夫宴徑直返回府中,放輕手腳的打開大門欲俏聲回得房內,這時身後卻響起了一道關切聲線︰「珅兒,夜已深了,你怎的才回來?」那語調里帶著幾分焦急。
和珅別過身瞧見二女乃女乃就坐在不遠處的長廊里,身上的素白衣衫還未換掉,和珅走至她身前,細細瞧著她的柔目下帶有幾絲淡淡黑痕,定是累乏了,和珅左手搭在二女乃女乃手背上,卻覺她手指冰涼透骨,想必已坐在這候他許久,不禁內疚道︰「這許深夜,女乃女乃不也沒有入睡,只是下次莫要再等著我了,您這般不稀罕自個兒身子,終是要把身子熬壞的!」和珅自幼喪母,在這個受盡冷眼的家中,只有二女乃女乃一人始終悉心照料著他兄弟二人繁碎瑣事,實心實意。
二女乃女乃听聞柔善一笑,自嘲道︰「無妨,許是我上了年紀,卻忘記珅兒現下已然不再痴傻,更不會犯那尋不見家門的糊涂事,方才我未找著你,看來倒是心中多慮,害怕珅兒犯糊涂又找不見家,」她當初嫁于常保是因為愛慘了他才華橫溢、品性真誠,並非同別個人一般貪圖榮華富貴,而常保于任上暴斃後,和珅和琳兄弟二人便成了她心中的唯一牽念,她不圖二人日後大富大貴,只求兩子都能安平康健。
和珅听後又是心中泛酸,彎身去扶二女乃女乃,輕聲道︰「女乃女乃,時辰晚了,我扶您回房歇了吧,」胳膊一撈,和珅才驚覺幾年前那體態稍顯臃腫的瑰麗婦人此刻身子竟是輕盈無比,這幾年間和珅因應酬繁多無暇月兌身,本就鮮少歸家,偶爾回來後也不過匆匆數語便又駕車走了,不覺間打小便護他安康的婦人竟是已慢慢老去,見二女乃女乃向前邁著步子幾步一顫,想到她即使這般還仍舊固執的倚欄守候自個兒歸家,而先前和珅教劉全偷偷留給二女乃女乃的悌己錢,她也是分文未動,全都攢起來留給他兄弟二人,念及至此,和珅更是心如刀割。
一路將二女乃女乃攙回房,和珅細致的替她鋪好床褥扶她到床上躺下,臨走前和珅溫聲道︰「女乃女乃莫要對府上之事太過操勞費心,那些個偏方的姨太太即便任她們鬧騰也得不出什麼空子鑽,常日里便好好歇息,您是要長命百歲的,犯不著同些小人皮相之人擲氣!」和珅記起和琳有次同他抱怨二女乃女乃在府上總是無端受人排擠,當時和珅支了個法子讓那些女人消停了一陣子,最近竟是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和珅坐在床邊,替她掖好被褥以免再受涼,定定說道︰「女乃女乃大放心,若是珅兒假以時日飛黃騰達,定會好好孝順女乃女乃,不會再教女乃女乃過這清貧受氣的日子了。」
二女乃女乃听聞淡淡一笑,眼中含慰應了一聲,便倦怠的闔上了眼。
和珅臥于床榻,輾轉難眠,心中知曉二女乃女乃的年歲大了,更不知還能同他們相伴多久時光,雖有血緣之隙卻好似生母,和珅便想著讓她接下來的日子能快活度過,是以決心時常陪伴于二女乃女乃身側,直到天色泛白,才抱被沉沉睡去。
翌日,和珅早早起床洗完漱,便去往廚房,他做了些清淡早點,親自為二女乃女乃梳洗了一番,隨後一家人一起用過早飯,又同她多待了一會,才出門了。
乾隆勤政愛民,不與大部分滿清君主一般十日一早朝,而是日日早朝,但因紀曉嵐腿傷不便,乾隆便恩準了他三日一朝見,和珅估模著今日紀曉嵐該是待在家中,便教劉全架上馬車,朝紀曉嵐在京師中的新宅駛去。因紀曉嵐為官後公務繁忙,和珅又是刻意疏遠,算來算去已有些是日未曾同紀曉嵐見面,和珅端坐在馬車上眼下泛起烏青,接連奔波不說,昨晚也並未休息好,腦中一直胡亂想著昨夜夫宴同他說的話︰接骨之道,欲續必折。雖然心中也有過掙扎,但是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做對紀曉嵐才是最好的抉擇,和珅如是想道。
馬車不久便停在一條胡同前,和珅掀簾下馬譴劉全在此等候,獨自一人走進胡同,再次覓至紀曉嵐的住處倒沒耗費多久辰時,和珅眼前這座四合院精致小宅比起河間府那繩床瓦灶之舍,是強太多了。
右手抬至空中還未敲下,忽聞院內傳來一陣木棍落地之聲,響的干脆,隨後又沒了動靜,和珅心中忡怔,略一琢磨便知曉是怎麼回事了,玲瓏心思如他,在門外站了一會才抬手前敲門,高聲道︰「紀先生是在家?」
和珅听得院內一陣悉索之聲,大門才被人拉開一邊,紀曉嵐坐在一輛木質輪椅上單手頂門,見是和珅來了,頓時歡喜道︰「快進來屋里坐吧!」說完熟練滾動輪椅為和珅讓出一條道。郎房一劫死里逃生後在,這是二人頭一次踫面,加上和珅當日不告而別,氣氛不免有些尷尬,紀曉嵐看和珅筆挺的立在門邊也不進來,不由擠出幾聲干笑,說道︰「豐紳,你何時跟我也這般客氣了,啊!不對不對,是和珅才對,若是你擔憂我厭你瞞我一事,大不必!我紀曉嵐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這行走江湖嘛,總得留一手,我懂!哈哈!」
和珅面上愧然,闊步而入,反手帶上了門,先是朝紀曉嵐恭敬鞠了一躬,這才說道︰「和珅此次前來,是有三件事要向先生請罪,」見紀曉嵐面露不解,和珅繼續道︰「其一,豐紳是我的化名,我本是八旗子弟並咸安宮官學學生,此舉是為了在京城方便辦事,並非有意隱瞞先生;其二,我實乃受命于當今聖上前往河間府尋覓先生,卻因途中失誤教先生落入賊人之手,致使斷腿之痛,」和珅說到此處忽的頓了一下,說道︰「不過先生想必也有內情相瞞于我吧。」
紀曉嵐沒有料到和珅如此坦誠,當下肯定道︰「的確,我當初辭官隱世只是個幌子,實則是為了替皇上徹查京畿幾省牽連過深的貪污大案,皇上曾暗中派人捎信給我,說是會派來一位得力之人協助于我,我第一日見到你便知曉你是京城來的人了,于是將計就計跟隨你上了京,但交友之心實心實意,其中諸多變故卻是始料未及,這兩點你我算作扯平,只是你方才說欲請罪之處有三,那這其三又是為何?」
和珅道︰「其三,先生斷腿,不論怎麼說都有我的一半過錯,只是那日我卻留下書未能親自登門探望,而今日終是尋見了神醫來治好先生腿傷,是以依言負荊請罪來了。」紀曉嵐听後激動道︰「既是有神醫相助這般好事,你為何要言請罪一說,只是不知那位神醫現下在何處?」和珅見他希冀如此,心中更加堅定,說道︰「先生錯了,我所請之罪,是為了接下來要對先生做的事。」紀曉嵐還沒明白和珅話中意味,便覺得頸後一痛,失了意識。
和珅眼疾手快的扛住紀曉嵐朝下栽倒的身子,將他扶正靠在輪椅上,低喝一聲道︰「出來吧!我已將他打昏,你以開始了。」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從屋頂閃下,來者正是神醫夫宴。
夫宴捻須一笑道︰「小公子究竟還是心疼友人,但這般粗暴之行,不怕這細皮女敕肉的書生醒後不饒你?」說著,反手翻出一排銀針,快準狠的插在紀曉嵐天靈蓋及頸後周遭大穴上。
和珅反譏道︰「哦?我看你這手法倒也不甚輕巧,」又看了看任那一排銀針給腦袋扎成了個刺蝟的紀曉嵐,問道︰「你這般做法,就能讓他不在經受斷骨之痛時醒來了嗎?」
夫宴道︰「無錯,雖然這銀針只能堅持一個時辰,但也夠讓他周身麻痹度過這道難關。」
和珅凝眉盯著那個陷入昏沉之人,斂起的目光移到他白布褂子上的灰塵,和擱在小院角落處的一副錯落拐杖,沉聲道︰「好,那你便開始吧!」
而等到夫宴終是治療完畢紀曉嵐的腿傷,天日已遲暮,房門被人推開,和珅不耐踱步院中,瞧見夫宴滿頭大汗從里間走出,快步上前問道︰「如何?」
夫宴一臉疲憊之色,笑道︰「老夫能做的都做了,我手上有個藥方,上頭藥材雖然珍貴,但是于小公子而言,得到這些藥材輕而易舉,之後,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過小公子需得謹記,接下來的一個月之內,每天都要教他換藥服藥,一月過後領他先借助雙拐走路,若是拄拐走路不成問題,大抵再過個三四月,骨傷便能完全康復了。」和珅听聞不禁大喜過望,連連感謝,夫宴只是擺手笑道︰「哎,不必如此,小公子只需記得答應好老夫的事情即,莫要反悔了!」
和珅只是笑笑,剛欲舉步進屋,小院大門突的被人撞開,就見劉全一臉悲慟之色,喘著大氣喊道︰「大……大爺!不好了!家里出事了!二女乃女乃她……她方才沒啦!」劉全的這幾句話在和珅耳邊轟然炸響,驚的和珅似是連立住身子都沒了氣力,劉全見狀忙跑過來扶住和珅,涕泗橫流道︰「大爺……大爺您快些回家去看看吧!奴才代您在這兒守著!」
「好……好!全兒哥你在這,就在這守著,我回家,回家去瞧瞧女乃女乃……」和珅一把推開劉全跌跌撞撞走出小院,神魂落魄道︰「怎的能沒了呢,早上還是個康健之人,我……我出來不過一會兒辰時,怎的能沒了呢……」和珅不知自個兒是怎麼上了馬車,只是耳邊風聲呼呼而過朝家中疾行而去,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嘴中只是一直重復著一句話。
疾馳至正門口,和珅連馬車都未停下,便直接跳了下去,他步履踉蹌朝二女乃女乃房內跑去,而當和珅真正瞧見今早還是對他輕言意柔的和藹婦人,此刻卻面色灰白躺于榻上,胸口毫無起伏,和珅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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