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一看福長安竟是哭了起來,當即愣在原地,他不懂福長安緣何落淚,登時被這頓突如其來的眼淚滅了心中火氣,福長安往日總是嬉皮笑臉從未如此失態,和琳只是怔怔的瞧著他,也不知作何言語,將目光投向和珅求助。
那和琳雖不懂男女之事,和珅懂得,福長安剛才那幾句糟話每句都砸進他心間,不由教他瞪目大駭,不禁哆口道︰「長安……你,你方才……」卻如何都問不出口。上一世,福長安便同他共事在一處,而除了和琳這個唯一親近的弟弟外,福長安便是最合和珅心意之人,但和珅怎麼都沒想到,福長安對和琳竟抱的是那龍陽心思!心內淤著一口氣,和珅不知自個兒是氣憤還是悔恨,一時也是說不出甚麼來。
三人就這般大眼兒瞪小眼兒的尷尬站著,還是福長安率先意識到自個兒的失態,匆匆抹干眼淚,掩飾道︰「我?我怎麼了?你們兩個意杵在這兒小爺奉陪不了,反正錯過期末考校的放榜辰時,朱教習後頭罰的也不是我!」福長安胡亂吼了一通,竟像個女孩子家一般,馬蹄袖大甩,走人了。
和琳只朝那背影低低罵了句︰「死賴皮糖!」竟是一反常態的扶著和珅前往了文正學堂,想也是在意福長安方才舉動。和珅示意自個兒無事無須和琳攙扶,又在路上好歹抹了抹嘴角,殘破的嘴角如雪中一點紅倒是襯的和珅整個人更加剔透冠絕。當他二人來至學堂之中時所有人都已坐定,各自閑嘮,不過朱珪倒還未露面。而本是吵鬧異常的學堂,隨著和珅二人出現卻倏地安靜了下來,和珅絲毫不在意那些圍繞他周身的目光中帶有多少其他意味,只是挺直背脊端坐在自個兒位子上,徑直研墨練起了字。倒是和琳狠狠回瞪了某些好事之徒幾個眼刀,眼風順便掃過福長安,竟是見他趴在位子上瞧不見臉,情緒似乎甚是萎靡,和琳其實本並不需要參加期末放榜,只是心中不放心和珅,便同來旁觀了。
不多時,朱珪胳膊下攜著一本卷軸春風得意進得學堂走至桌前,人人都知曉,這五年間,朱教習謂是深得聖心,步步高升,連罰他們抄書的次數都少了許多,他們的朱教習身後還跟著一位同諸生素未謀面的清秀書生,朱珪將卷軸在講座上敲了幾下,輕咳一聲,學堂中最後一絲喧鬧也被剔除,朱珪環視一周,朗聲道︰「咸安宮官學旨在育養朝廷棟梁、未來國之將相,太宗皇帝曾說起治國之要,便要先安民,後舉賢,歷代君主仿效其德,皆大興科舉之事,當今聖上更是愛才,尤其對奮圖強的滿洲子弟大為欣賞,當今朝廷不乏從咸安宮官學之中學有所成、身居要位之人,例如大將軍阿桂,那桂大官人雖身為滿洲人卻中得舉人,從此仕途順風,步步高升,這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朱珪言到此處忽的頓住,道︰「而這科舉的深入之理,現下便由我身後這位特別人物,來為你們指點一二。」
諸生早就瞧見了一直待在朱珪身後的白面書生,那書生坐在輪椅上,腿腳不便,看那皮相卻是極為年輕清秀,他頂著一副笑璨如畫般的模樣推著輪椅來到講桌前,眼中淡淡的目光掃來,竟透出一股子望塵莫及的殊色氣度,泠聲道︰「在下河間紀昀,字曉嵐,諸位喚我句紀先生便,紀某才疏學淺,早就聞得咸安宮官學里人才輩出,藏龍臥虎,撇開科舉不說,這里倒是想先給諸生出個對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倒吸了口涼氣兒,不是為紀曉嵐不按常理出牌,而是來人的名號現下在京城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河間才子紀昀,年紀二十有五,天賦異稟,在科舉考試中連中三元!獨中兩元已是百年難得一聞,紀曉嵐卻是接連在鄉試、會試、殿試中考中第一名,自隋朝建立科舉制度以來幾乎無人獲此殊榮,如今又是直升翰林院掌院學士,官至從二品,當真是個足躡風雲,氣沖斗牛之人!
現下這般「神人」卻要考校他們對對子,諸生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朱珪听後在一旁也只是心內啞然,他本意是讓紀曉嵐授眾人一些科舉的皮毛之識,沒成想竟是又回到了紀曉嵐的老本行。
和珅方才一眼便瞧見了紀曉嵐,這些時日和珅家中出喪事務繁忙,派了幾個人里外照顧紀曉嵐周到,是以自從夫宴那日替紀曉嵐續接斷骨之後,再沒見過紀曉嵐,和珅听派去之人匯報說道︰紀大人剛醒之時痛叫了模約半柱香才消停下來,而才過了幾日紀大人便躍躍欲試的拄拐在院中行走了,幸而被人及時攔下了這一作死行徑,隨後幾日紀大人恢復神速卻依舊要靠輪椅代步。忽略了那人素來的胡鬧,和珅听聞倒是稍稍安下了心,今日瞧來神色也是紅潤了許多,但沒想到這人到哪都藏不住他那股子好玩本性。
紀曉嵐瞥見桌上有本《論語》,頓時有了主意,言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知紀某這上聯,哪位前來指教一二?」和珅一抬頭正對上紀曉嵐目光,心中突突跳了兩下,頓時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自知紀曉嵐這對子意在嘲諷他當日將其打昏之舉,當下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定定的也不打算言語。
一時間學堂內無人出聲,好不尷尬,朱珪本想紀曉嵐手下留情些,但他忘了此人裝了一肚子墨水兒黑的都冒泡兒,這下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而趴在桌上的福長安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舉手作答道︰「紀先生,學生有一下聯!有寡婦遇鰥夫而欲嫁之!」言畢——引得哄堂大笑。這下聯雖然言語鄙陋粗俗,細細琢磨來卻是一副絕對。
朱珪當即拍手叫好,心道這福長安平日里性情跳月兌,不學無術,關鍵時刻倒還挺給自個兒長臉,不禁又對他高看了幾分。而和珅心里卻是另有一番琢磨。
紀曉嵐亦是撫掌稱贊道︰「妙對!妙對!福家少爺好文采啊!」言罷話頭一挑,道︰「不過紀某早間听朱教習說起過,這咸安宮官學中,有一和致齋,名頭為‘書蠢’,博學而多聞。不知今日否也教紀某見識一番?」
和珅听見自個兒名諱,猛地倒抽了口冷氣,起身恭敬道︰「學生和致齋,見過紀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像作者這樣無存稿的luo/奔君每天都在熬夜更文的動力,就是希望把筆下的和珅寫出自己的味道,寫出我真正愛的那個和中堂,雖然一點也感覺不到姑娘們給的動力,也就權當自個兒寫文求個子,第一任觀眾,永遠都獻給最最忠實的存稿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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