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回到一品鮮居,李大掌櫃氣得吹胡子瞪眼楮,可是也沒辦法。小雙使勁瞪著眼,一會兒就兩眼微紅了︰「大掌櫃,我不是故意的,那周順睿要打我•••」
李大掌櫃看著平時皮皮實實的小雙真的要哭了,慌了手腳,再一听說是周順睿找的麻煩,立刻拽著小雙看了一圈︰「沒事吧,沒打著你吧?」
小雙看著李大掌櫃緊張的樣子,心里有些愧疚,一品鮮居的眾人都拿她當小孩看待,平時都挺照顧她,有時候李大掌櫃會凶她一兩句,但是打從心底挺護著她的。
「沒事,這不有個人幫我攔了一下,就是菜給打翻了。」
李大掌櫃也不著急菜沒送到李府的事了,念叨著人沒事就好,又囑咐以後小雙看到周家的人要格外小心,能繞道走就繞道走。
小雙乖巧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這秋日的天氣,一日涼過一日。
這天小雙在家休息,天空飄起了細雨,她煮起了濃濃的河蚌咸肉湯。
用尖刀將河蚌的殼剖開,將河蚌肉剔下來,把腸子腮這些髒東西去掉,再用菜刀的厚刀背將河蚌肉的邊緣敲松。
吐了沙的河蚌不算干淨的,得用鹽抓過,把粘液去掉了,再過清水洗淨。洗淨的河蚌肉就可以放入加了蔥姜、酒的開水里煮一小會兒了。稍稍煮過去腥的河蚌洗淨切片和咸肉一起放鍋里炖。
小雙做完這些步驟,端著板凳坐在灶下看火。
這些日子她表現出了對烹飪的濃厚興趣,沐氏已經見怪不怪了。說來以前的劉小雙雖然聰明機靈,但偏偏針鑿女紅樣樣不通,脾氣又是倔強剛烈的,沐氏常常嘆氣,恐怕這種性子的小女兒以後要吃苦頭。但自從小雙起死回生以後,仿佛開竅了,人也軟和了許多,嘴巴也甜了,進了一品鮮居以後這廚藝上頭更是功夫見長。對一個女子來說,女紅不行,有門好廚藝也是可以彌補良多的,以後被婆婆挑理的地方就少了。所以沐氏是很高興女兒能在這上頭用功的。
姑婆婆雖然不說什麼,但每次小雙做了什麼,她不管能不能咬得動,都要嘗一嘗。前些日子更是偷偷把鐲子當了,給小雙買了一把小巧玲瓏的好刀。
小雙第一次看到這把刀的時候喜歡的不得了。寒光閃閃的刀刃,雕花鏤縷的刀柄,最難得的是做得非常小巧,正合適小雙的小手。小雙試了一下,片魚炙能切得跟宣紙一樣薄。
「真好看,姑婆婆你真的給我了?」
「給你就給你了,廢什麼話!」劉三娘依舊沒什麼好臉色,把刀往小雙面前一丟,徑自就往自己屋里走。
直到吃晚飯時,沐氏才注意到劉三娘手腕上的金鐲子不見了。
「姑媽,您的鐲子呢?」劉三娘的這對鐲子從來沒離身過。
「大驚小怪干什麼?不吃飯了?」面對沐氏的詢問,小雙的若有所悟,劉三娘眼楮一瞪,板起臉來喝斥了幾句,就是不提給小雙買刀了。
後來沐氏偷偷對小雙說︰「其實姑婆婆是疼你的,有些事情,你不要怪她。」
小雙深以為然。
此刻劉三娘看到小雙在灶下看火,冷哼一聲︰「又費柴火!」
小雙笑嘻嘻地給劉三娘也搬了張凳子︰「姑婆婆你也坐。」
祖孫兩人圍著灶火也不說話,卻神奇地沒有一絲尷尬,反而十分和諧。
突然大雙從屋外跑回來,大驚小怪地嚷嚷︰「娘!娘!一個人!」
「怎麼了?」沐氏探頭望著慌慌張張的大雙。
「院子外面倒了個人!」大雙拉著沐氏就往外走,小雙趕緊跟著出去。
劉家院門外,淺淺的積水里躺著一個髒污的少年。他瘦得皮包骨頭了,一臉青紫。
「莫不是乞丐?」這楚州城尚算富裕,周邊地區也沒有遭災的,即使是乞丐也很少有餓倒在路邊的。
「餓,好餓•••」少年的**微不可聞,沐氏得湊得很近才能听清。
沐氏看這少年似乎隨時都會閉氣,心下也來不及多想,半拖半拽把少年弄進了屋子。
小雙本來不願意沐氏隨隨便便將一個陌生人帶回家,但是這少年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她也硬不起心讓沐氏把人丟出去。
「渴•••」少年的呻*吟幾乎已經听不見了。
小雙嘆了口氣,順手舀了一碗已經咕嘟咕嘟翻滾的河蚌咸肉湯,一勺一勺舀著給少年灌了下去。
少年青紫的臉稍微好看了一點,但是仍然沒有睜開眼楮,只是舌頭無意識地舌忝著嘴唇,想來應該是餓了好久。
小雙不敢一下子給久餓的人吃東西,只好再灌了一碗湯給他。少年原本青紫的臉開始有了紅潤,但又馬上變得緋紅滾燙,這孩子大概是凍壞了。
看著輾轉呻*吟的男孩子,沐氏總不能叫人活活病死吧?也不能再把他丟出去吧?
「算了,救救他吧,一條命呢。」沐氏是一個母親,不忍心這麼個孩子病死在自己家里。讓大雙出門把巷子里的竇大夫請來看看。
「你們倒是好心!」姑婆婆在一邊甕聲甕氣的說。
「要不丟出去?」小雙試探著看向姑婆婆。
劉三娘轉身就走︰「隨你們便。」
小雙看著劉三娘別扭的背影無語,明明自己也心軟,偏偏愛擺出惡形惡狀的樣子來嚇唬人。
沐氏打來熱水給少年輕輕擦拭,隨著沐氏的動作,少年的臉慢慢干淨了。小雙越瞅越覺得眼熟,這挺直的鼻子,這濃密的眉毛,這麼俊秀的臉,如果他睜開那深邃如大海一樣的眼楮•••靠,這不是在街上替她擋了一鞭子的少年嗎?怎麼成了這麼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等劉大回到家,竇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開了幾服藥,小雙正在灶上煎。沐氏已經給他鋪了棉絮,蓋了厚厚的被子。
看著躺在家里雜物間的少年,劉大除了讓他留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他是個厚道的,對于收留了倒在自家門前少年的沐氏,沒有一句埋怨,反而讓沐氏好好照顧。一切等少年醒來再說。
郎中來了數日,少年漸漸好了起來。他只說自己叫阿丘,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前一段時間病逝了,沒有親人的阿丘來楚州投親,親人沒找著,身上所余的錢也用光了,病餓交加的他倒在了劉大家門口。
此時的阿丘洗干淨了換上了劉大的衣服。雖然衣服有點大,穿在他身上顯得很滑稽,但是誰也不能否認,阿丘有一副好相貌。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眼楮里有與年紀不符的堅毅。
沒有親人的阿丘,已經成為了孤兒,劉大沐氏沒有讓他走,阿丘也沒提出來要離開。
「我不管你是誰,病好了就趕緊走!」房間里只有阿丘和小雙時,小雙惡狠狠地警告阿丘,雖然一開始阿丘幫過他,但她可不想家里多一個來路不明的武林高手。而且他既然病好了,小雙也算跟他兩清了。
小雙可留心瞧過了,阿丘手上也有繭子,但不是均勻分布的,只有虎口厚厚一層,那是只有長期練劍的人才有的。他當時身上的衣衫雖然髒污地不成樣子,模上去卻知道料子是極好的。他怎麼可能只是個投親不著的孤兒呢?
這些怎能不叫小雙心驚肉跳。不管阿丘長得多好看,小雙也不想在身邊放一個不定時炸彈。
只是阿丘臉紅紅地說︰「我沒錢,也沒地方去。」
「你可以出去幫工。」不是小雙沒有同情心,這麼個半大少年,還有一身好武藝,肯定餓不死。她似乎忘了阿丘就是差點餓死在她家門口。
「我試過,沒人要啊!」阿丘看起來也很苦惱,他不是那種混吃混喝的人,「而且,小雙妹妹的湯可真好喝。」
小雙氣笑了,這算什麼理由?
「小雙妹妹你放心,我不是白吃飯的,一定多多干活,你可千萬別趕我走啊!」阿丘說著說著,好看的桃花眼已經帶上了淚光,泫然欲泣的樣子由他一個男子做出來也是楚楚可憐,反而不見娘氣。
這是在•••撒嬌?小雙不可置信地看著阿丘,第一次見面時他沉穩內斂的氣度哪去了?阿丘一口一聲的「小雙妹妹」出人意料地讓小雙臉紅了,「呸,誰是你妹妹?」
「小雙妹妹難道不知道劉大叔劉大嬸已經認我為義子了?你現在是我義妹呀!」
小雙大驚失色,也顧不上阿丘得意洋洋的神色了︰「爹娘真這麼做了?」
阿丘趁著小雙不在家的時候,不知道和沐氏、劉大說了什麼,劉大、沐氏真的就把阿丘留了下來和他們一起生活,就連姑婆婆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小雙欲哭無淚,她現在再說什麼心善又重承諾的爹娘都不會把人趕走了。就這麼多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哥哥,可能還會帶來來路不明的危險。
當初就不該讓娘把他救回來!小雙咬牙切齒地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小雙只想平靜地生活下去,不想惹麻煩,但是麻煩一直不斷來找她。現在她只能多多盯著阿丘了,一旦有不對勁馬上讓他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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