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公主重華,私結朝廷官員,禍亂江山社稷屢教不改,今剝奪重華之稱號,收長公主之身份,念其是朕長姐,特賜全尸,死後不入皇陵。」重華盛妝端坐在主位上,對聖旨的內容沒有一點動容,仍然是那個驕傲的長公主。
「唐逍瑤,請吧。」重華已經被剝奪了稱號,剝奪了身份,傳旨的太監就直呼她的名字了。
朕的長公主,自該逍遙一世,無慮無憂,母後在旁邊笑著說這太像一個男兒的名了,女孩子怎麼叫逍遙呢,顧改為瑤,鳳仙瑤台,朕的長公主自然擔的起。太久沒听到這個名字了,重華一陣恍惚,出生父皇就賜封號重華,別人也都這麼稱呼,猶記得父皇當初把自己高高舉起的歡樂。
「新帝還真是厚待本宮,上位的第一道聖旨就是給本宮的。」重華看著眼前的白綾,毒酒,匕首,露出了嘲笑的笑容,屢教不改?呵,你有什麼資格教導本宮,不過一個賤婢之子而已。
「大膽!你現在已經被剝奪了身份,還敢自稱本宮?」領頭的太監還未發話,後面跟著的人倒先叫了出來。重華靜靜望過去,那人被重華的眼光所攝,退了下去。
「本宮的封號是先皇所賜,新帝沒資格收回去。」父皇給自己的尊榮,誰也別想收回去,將死又如何。自己一直都是重華長公主,帝後的第一個孩子,榮寵無限的重華長公主。
「你我的時間都有限,請吧。」領頭太監指了指那三樣東西。
「出去。」重華看都沒看那邊,而是轉頭望向了窗外。剛那小太監又想出聲被領頭太監一個眼色止住了,默默的帶著人出去了。
那小太監還猶自不平,憤憤的對領頭太監說「師傅,萬一那女的不肯赴死怎麼辦,咱們得親眼看著她赴死才行阿。」哼,不過一個失勢的公主而已,居然還敢瞪小爺?
領頭太監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看,那小太監就自動禁生了,這代表師傅不準他說話了,也就沒埋怨,只是偶爾跺跺腳,也不敢讓領頭太監發現,這鬼天氣領這麼個差事真夠晦氣的!
重華站在窗戶面前,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把外面的世界都染成純白無暇,重華嘴角勾起了一絲淺笑,當年也是這樣一個鵝毛大雪的冬天帶著十里紅妝嫁給了他,他說的,雪的白,重華的紅,是此生最美的風景。
淺笑很快變成了苦澀,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已經和他分開好多天了,都怪自己當初有眼無珠,錯把虎崽子當成了小羊羔,還一次一次的幫著他助長自己的勢力,最後,老虎長大了,一口咬死了養虎人。
重華不怕失敗,不過一條命而已,只是,因為自己的驕傲,自負,所以才忽視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父皇母後的命,當年幼弟的命,自己剛出生就夭亡孩兒的命,這一世,重華不能替你們討回來了。
「唐黎,這一世是我瞎了眼,若真的有來世,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解你我的血債。」重華看著皇宮的方向,今日新皇登基,百官朝拜,已成定局,然後喝下了手里的毒酒,站在窗前,靜等死亡的降臨。
沒過一會,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大,重華沒有回頭,只是被吹亂了長發,直到來人步伐非常緩慢的向自己靠近,甚至是挪動,重華才覺不對,回頭一看,正是她的夫君,程墨白。
猶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給自己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後來才得知是父皇安排的,那年他和自己一樣,都未滿十七,還未退去少年的青澀,又隱隱有穩重的氣質,既矛盾,又吸引人,眉眼更是俊朗。
半月之前的分別,重華還記得他溫潤的和自己談論如果有轉機,如果有下輩子,我們要如何幸福的過,他還會天天給自己做好吃的,僅僅半月,都不成人樣了,右腿都被打殘廢了,一步一步的挪,後面都是血印,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全是傷痕,都在流血,臉也被用刀劃了無數刀,連面容都看不清了,重華沒有想到再見會是如此慘烈,呆愣在原地,若非他的衣裳是自己親手縫制,可能都認不出來了。
「這些天你有沒有想我,你個小沒良心的,都不來扶我一把?」程墨白終于挪到了重華面前,笑著開口,只是一笑,臉上的傷口就崩開了,血流的更多了。
「疼麼?」重華顫抖的手伸向程墨白的臉,聲音沙啞,心似被萬千根針在刺,尖銳的疼了起來,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重華不怕死不怕痛,可是,墨白不該跟著她受苦,而且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如果當初,哪怕一點點听了他的勸,也不會到了這地步!
「你哭什麼?你不是最愛看我笑麼。」程墨白拉住了重華的手,想用手擦掉她臉上的淚,還未觸到重華的臉就停頓了,想起了滿手血污,改用尚算完好的袖口擦。
「我的重華長公主永遠都是最漂亮,最耀眼,最整潔的。」把重華的眼淚擦干後,程墨白笑的心滿意足。
「來,坐到這邊來。」程墨白拉著重華坐在旁邊的榻上,攬住她的肩靠著自己,重華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濃濃的血腥味傳來,不知道他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回來看自己一眼。
「我知道你嫌我髒,可你總不能讓我用雪清洗自己吧,原諒我這一次吧,下次保證不會了。」程墨白笑的開心,能再見你一面,此生心願已了。
「我走的時候做了很多你最愛吃的點心,你有沒有全部吃完?」
「想肯定是想了,不過沒吃東西對不對,重華你不是最在意容貌麼,听說餓死鬼會變的很丑阿,到時候下去了你要是變的太丑,我就不要你了,下輩子也不要你當我的夫人了。」
重華的毒性已經開始發作了,五髒都被絞在一起的感覺,忍不住的抽搐起來,一邊說話一邊吐血,「我們說好的,一起到白頭,程墨白,你答應的事沒做到你還敢嫌棄我。」程墨白沒有回頭,攬著重華的手越發用力,手上的傷口也不斷流血,把重華的衣服都染紅了。
「我答應你的,不管是什麼,一定會做到。」沒有皺眉,沒有表情,只是手上的青筋出賣了他,程墨白用另外一只手刮衣服上的雪,然後輕輕的撒在了重華的頭上。
「霜雪吹滿頭,也是到白頭,重華,我從不負你。」重華已經沒了生息,程墨白虔誠的在她額上留了一個吻,然後拿起旁邊的匕首,狠狠的刺向了自己。
「不要!」重華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的冷汗,狠狠的喘氣。這幾天不停的做夢,總是夢到墨白死的那一刻!
「長公主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周圍的奴才們都圍了上來,周圍的燈也都點亮了,嬤嬤坐到了床邊,想攬著重華又不敢行動,長公主一向不喜別人觸踫自己,前幾天突然更甚,連自己也不許踫她了。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請太醫!」嬤嬤見重華目光呆滯,以為還在夢魘中,急了,連忙叫小丫鬟去請太醫。小丫鬟忙不迭的應了就往外面跑,若是長公主出了什麼差池,這里的人都別想活了。自己也拿著沾了溫水的帕子細細的擦重華頭上的冷汗。
「不用了,我沒事。」嬤嬤的聲音讓重華回了神,揮開了嬤嬤的手,叫住了往外面跑的小丫鬟。大半夜的何必瞎折騰,驚動了母後又得一晚上不能睡了。
「長公主還是請太醫看看吧,這幾天公主都睡不好。」嬤嬤是重華的女乃嬤嬤,苦重心長的勸,公主這幾天一直睡不安穩又不肯請太醫,白天精神也不好,隨時都在愣神,皇後娘娘都問過幾次了,再這樣下次真的瞞不住了。
「我說了我沒事,全都下去。」重華這會一點都不想應付這些人,直接開口讓人下去。
「公主」嬤嬤還想再勸,被重華打住了。
「下去,不要讓我說第三次。」重華冷了臉色,嬤嬤也不敢再說,只得退了下去讓眾人都散了,自己提著一盞燈幫重華把簾子放好,自己去一邊候著。
重華盯著精致的帳頂發愣,嬤嬤並沒有熄燈,借著微燻的光線還是看清自己寢殿,一切都只能用精致來形容,就光這帷帳,都是繡娘繡了三月之作,再恍然想到自己失勢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收走了,猶如蝗蟲過境,用寒酸來形容都是好听的。
墨白,我回來了,你呢,你還好麼?一想到墨白,重華就不自覺的撫向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墨白自盡刺的地方。那得多疼阿,墨白,你放心,這一世,我不會再那麼傻了,我們一定會到白頭。
重華重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事情,可是上天垂憐,自己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十歲的時候,回到一切都還未開始的時候,父皇健在,母後安康,幼弟歡笑。唐黎一直養在宮外,如果沒記錯,就是自己十歲生辰後的兩個月就回宮了,唐黎,你準備好見我了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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