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賞月設在望仙台。望仙台建在半山腰上,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此時廣場上已經屏風杯盞紅籠高掛,人影交錯,已經入座的眾人都笑言相談,只是不知這笑有幾分真幾分假?重華伴著太後下了步攆,扶著太後的手登上了最後的階梯。
「太後到,重華長公主到。」太監的聲音剛落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重華扶著太後的手面帶微笑目不斜視的走向了最前端也站著等候的皇上皇後。
「兒臣見過母後。」皇上行禮後就從重華手里接過了太後的手親自給扶到了最上面端坐。還笑著囑咐道「這山上風大,母後千萬保重才是,若有一點點的不適也要馬上說出來,不用顧慮兒臣。」
太後笑著端坐在了上面,皺著眉頭佯裝發怒道「哪里這麼嬌貴呢,來之前重華已經叮囑了千遍萬遍,一件又一件的給我加衣裳,走路都快成問題了。好不容易到了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你又來說了,你們父女兩還讓不讓好好過一個中秋了?」
還瞪了瞪在下面恭敬站著的重華一眼,祖孫兩的親密表露無遺。太後這是給重華作勢呢,就怕她才回來有人小瞧了她。重華哪能不領太後的情,微微歪著腦殼似是很苦惱的說著「人家都說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家可不是這樣,太後您這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小阿。」
盯著太後滿臉不高興的神情,這是光明正大的說太後越活越回去呢。太後被氣樂了,大笑道「我如今可不敢說你了,只不過抱怨了你一句你馬上就還給我了,罷了罷了,陪我一個老婆子五年,咱兩都看夠對方了,你也別來招惹我,找你父皇去!」
太後滿臉的嫌棄,還順勢擺了擺手說的一點都不含糊,重華卻混不在意,笑著看向了一旁笑著看好戲的皇上皇後,恭敬的福身請安「重華見過父皇母後,父皇母後萬福金安。」眉眼彎彎,清脆嬌俏,顯然重華現在的心情非常的不錯,好像一點都沒看到旁邊有點不對勁的氣氛。
「起來吧,今後你可得好好看著太後,朕如今是不敢再說什麼的,太後也就听你一個人的話了。」皇上叫起了重華又笑添了一句,顯然也是贊成重華剛才的話。倒是皇後笑罵了句「你這猴兒,仗著太後喜歡你你就無法無天了,以後可不準這樣了。」
對于皇後的話重華可一點兒都不在意,甚至微微對皇後搖了搖腦袋,你能奈我何?皇後眉尖一挑眼楮一瞪又要說話,重華卻是不給她機會,直接轉身對著坐著的幾位請安「重華見過諸位皇叔。」還是一臉的笑意,只是這次沒人立刻叫起身了。
氣氛頓時就冷了下來,仿佛剛才的笑語都是假象,重華還是一臉笑意的維持福身請安的姿勢,一點兒都不為所動。當年金殿之上的幾位王爺也在其中,當年能開口,如今卻是不能夠了,就算同是王爺,那也是有所不同的,南安王不開口,沒人敢開口叫起身。
南安王也是一臉的笑意,只是根本不達眼底。這一切本來是本王擁有的,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片子的一切榮寵也該是自己女兒明月的,當然,這些想法都是深藏在心里的。甚至還悠悠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對重華視若無睹。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所有人都是沉著一張臉。阿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臉崩的緊緊的,死死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其實根本就不長,只是一瞬間的時間而已,南安王的酒剛剛入口,重華就開口了,悠的抬頭瞪著眼無辜的看著南安王「皇叔可否讓重華起身了?腿好酸呢。」
甚至還有點懵懂的意味在里面,好像眼前的不是南安王而是在對著皇上撒嬌呢。所有人都震驚了,南安王也被嚇到了,一下子被嗆到了「咳,咳咳!」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胸口。
「皇叔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南安王沒叫起身,重華還是維持著福身行禮的姿勢,只是又瞪大了眼楮關切的問道。
南安王被重華這關心的話又激的多咳了一陣,最後終于緩過氣來道「咳,本王年紀大了,眼楮都有些看不清了,倒是沒注意重華你還沒起來呢,重華不會怪皇叔吧?」南安王說的一臉慈祥,也跟重華似的,多親密。誰不知道這是假話呢,太後老人家都健朗著呢,你再老能老過太後?一大活人在你面前行禮你看不到?唬誰呢。
可重華竟是當真了似的,把南安王上下打量了一番竟是點頭的說道「皇叔確實該好好保養身子了,臉上的皺眉比父皇多了好多呢,想必是千里迢迢的從南荒趕回來勞累所致,皇叔在京這段時間可要好好請太醫瞧瞧莫要不放在心上,年紀越大的人什麼毛病都不能忽視,您可千萬仔細了,萬一回南荒的時候在路上出了什麼事呢?雖然有隨行的太醫跟著,總不會像在宮里這麼方便就是了。」
這話一出,剛還有些沉悶的氣氛又活了起來,好多人都捂著自己的嘴巴咳了起來,就連皇上也是,太後的肩膀也在可以的抖動。這是明晃晃的說南安王長的太老太著急了,偏偏還是一本正經的臉色,南安王這次估計被堵的厲害。
南安王在南荒呆了幾十年,長年久居蠻荒之地,大約是環境所致,雖然只比皇上年長幾歲,但是看起來比皇上老的多,況且他又發福的厲害,看起來很有些粗鄙之感,若非一身的氣勢,真難相信他是一位重兵在握的王爺。
不過是一句客套話,這巧言令色的丫頭居然說了這麼長一串,還敢公開嘲笑本王的長相!南安王本來就有些暗紅的膚色更是直接漲成了豬肝色,深呼吸幾次勉強給壓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皇叔身體好著呢,就不勞重華擔心了,重華還是快快入座吧,免得又累著了。」
著重說了又字,顯然是還在記恨剛才之事呢。重華還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馬上就站了起來甜笑道「多謝皇叔憐惜了。」也不看南安王又一次被堵的神情,轉身去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笑看著旁邊還是緊繃著一張小臉的阿澤,安撫的對他笑了笑,讓他別再擔心。待阿澤轉過了頭不再注視之時,重華有一瞬間的沉默,而後又是一臉的笑意嫣然。重華的位置就在皇上下首,真是寵愛非常,就連太子都坐在重華後邊。
父皇,您是真的如此喜愛重華嗎?或許是真的,但是,只要踫到江山社稷之事就不值一提了吧。還是當年的重華好,多傻阿,傻傻的相信父皇把自己看的和阿澤一樣重要。
太後皇上皇後都端坐在上面不說話,其他人更是不敢說話。南安王突然大笑著站起來舉著酒杯對著皇上「臣遵守先帝遺旨一直鎮守南荒多年不曾回京,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突然回來倒有些不習慣了,若有不敬之處還望皇上莫要怪罪才好。」
皇上也笑著站起了身舉起了酒杯「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遵守先皇的旨意一直都在南荒駐扎,長年不曾回京難免有些不適之處,這本是人之常情何來怪罪一說?你我兄弟,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了,喝了這杯酒這就是,朕先干了!」
皇上率先一飲而盡,倒拿著杯子笑看著南安王。南安王也大笑的說了一聲好,然後一口喝盡了杯中酒,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而後又笑著大聲說「今日是中秋家宴,總要來些歌舞助興才好,臣倒是準備了一些,只是不知道皇上可否賞臉一觀?」
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回事,自然沒有不準的道理,皇上當即就點頭答應了。南安王拍了幾下手掌便有一群彩衣舞姬有序的走了進來,個個貌美非常,領頭的那一位卻是一身白衣,面上還帶著白紗遮面,腰間小小做了點綴,更顯得腰肢細軟,楊柳輕搖。
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南安王心里難免得意,然後暗自瞪了重華一眼,呆會要你好看!重華雖然也在看那邊,但是時刻注意著南安王,自然也沒有錯過他的視線。別人不知道重華可知道,舞美人更美,領頭那位正是南安王的掌上明珠明月郡主。
跳的是嫦娥奔月,明月郡主的舞可是從小就練的,絕對沒有一點點的水份在里面,這舞也是用了心去排的,務必要做的一鳴驚人。明月郡主一身白衣長綢,舞姿翩然,偶爾跳動間面紗下的真容隱隱可窺見,眼波流轉,把清純和嫵媚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不魅卻妖。從重華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映著後面的滿月,真似奔月一般,當真是美的狠。
一曲舞罷,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還沉浸在剛才的舞蹈之中,其他舞姬默默的退了場,只留領頭白衣女子在中間,那姑娘上前幾步,拆去了自己的面紗下跪請安「明月拜見太後皇上皇後。」還有些微微的喘氣,姣好的面容透著紅暈。
皇上也有點鎮住了,他是知道南安王有這安排,卻沒想到竟然是明月親自上場。只愣了一會便說道「明月快起來吧,南安王果然教女有方。」後面這句自然是看著南安王說的,南安王笑著站了起來回話「小女頑劣,她在南荒出生,從未在京城呆過,這次是帶她來見見世面的,免得她自尊自傲。」
「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明月比朕的這麼公主們好太多了,自傲也是可以的,南安王不必謙虛。」皇上這是真的客套話,豈料南安王竟然接下了這個話接著說道「那可不行,明月哪能和公主相比?臣一直听聞皇上對重華寵愛有加,想必重華總有讓皇上心疼的地方,不知可否展示出來?也好讓明月多學習學習,不要自大。」
南安王笑看向了重華的方向,眼神慈祥還帶著鼓舞,重華也不負他所望的站了起來,只是皺著眉頭有些疑惑的說道「皇叔這又是哪里听到的謠傳?謠言可當不得真的。重華是父皇的女兒,父皇寵愛重華不需要其他原因的。只是不知皇叔想看重華展示什麼?這舞可萬萬不行的,明月郡主這一舞真的是人間少有,重華可不敢班門弄斧。」
不管南安王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別人可都是知道的。重華哪會這些,原先整天只會在宮里胡鬧,後來跟著太後去了普樂山,難不成還展示佛法不成?只是看重華應對的不慌不忙,稍稍放了心,只是還糾緊的看著重華。
重華依舊是一臉的甜笑,南安王也維持著慈祥的表情笑呵呵的說道「重華何必謙虛,詩詞歌舞琴棋書畫總會一樣吧?別藏著了,快拿出來讓眾人見識見識,也好讓你妹妹學學,什麼叫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重華聞言低頭仔細想了想,竟是干脆了當的直接承認「可是皇叔說的這些重華都不會呀。」
南安王一下子沒忍住又咳了出來,周圍也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南安王設想了重華的很多種回答,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干脆的就說自己不會,還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覺得丟臉,愣在了原地,詞窮了。
阿澤本來是一臉焦急的看著重華,不停的看著上座的皇上,只是皇上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本來都打算不顧皇上的命令直接說話的,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重華的干脆給震住了,微張著嘴巴瞪大眼楮看著重華。
此時還站著的明月郡主悠悠的開口了「姐姐何必自謙,明月生在南荒長在南荒,從未見過什麼大世面,這次也是求了父王好久父王才答應帶明月過來的,若是姐姐不肯答應,豈非讓明月白跑一趟麼?」
明明就是步步緊逼之態,偏偏明月說的不急不躁,慢悠悠的語調根本不會讓人覺得她在逼人。重華也笑了,只是聲音有些冷「明月郡主說笑了,本宮從來都不知道自謙為何物,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又輕輕皺著眉,有些苦惱的說道「這些下作取巧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真的不知道明月郡主為何會當眾展示出來。」
下作取巧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明月再也不能維持面上的鎮定了,震驚的後退了一小步,不可思議的看著重華。
南安王的反應就直觀多了,顯然是怒氣攻心了,直接把手里的酒杯砸到了地上,好大的一聲響,重華挑眉望了過去,南安王氣的滿紅通紅大聲喝到「今日你必須要給本王一個交代!什麼叫做下作取巧上不得台面!」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6000一章的,結果果斷是高估自個了,遁走~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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