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婆婆沉吟半響,「我不確定應不應該由我告訴你……不過……好吧!也算得上應該!」婆婆最後想了想,「其實跟李家的祖宗傳下的規矩有些關系~說起來,你也算是這一代的宗婦了,雖然現在不講究這些了,不過找個時間,還是該把一些老祖宗的東西教給你。」
我其實有點臉紅,這麼久,我確實沒有認真的去了解過李熙然的家族。
母親在旁替我圓場似得,「是啊!現在的年輕人,祖宗的那套早都丟了。我們家也就是老大告訴過,這幾個小的都沒教過了,哪里會想到這個。……所以,是那個儀式嗎?說起來,我倒是一直有隱約听說過,但也不知道具體的。……但就隱約知道的那些,也真是夠浪漫了。我以前可是很向往的。」
她們倒是頗有共同話題,我依然如墜雲里霧里。
婆婆笑,看過來,我趕緊正襟危坐,準備好听到些什麼莊重的祖宗規矩傳統。
婆婆娓娓道來,「以前,你知道的,過去,沒有什麼一夫一妻制,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那時候,反正也沒記得確切是什麼時候起了,李家就一直有一個規矩儀式。李家的男人,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納許多女人回來,隨便多少,漂亮的、可愛的、溫柔的、聰明的——只要他們願意。這些女人就是玩物,沒有上族譜的資格。而只要李家的男人決定要納人,那就代表放棄了娶妻,再沒有人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並肩,沒有並排的靈位,只有生同寢沒有死同穴。或者,他也可以選擇娶妻的儀式,這娶妻跟那時候的人不一樣,一旦決定要娶妻,就意味著這女人是他選擇的命定一生的伴侶,無論生老病死,終其一生就只能有這一個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輩子,一個人?如果,中途,那人死了或者變心了呢?」
「死了,走了,留下一個人了,也是只能是那一個人,這就是那個儀式的苛刻和珍稀的原因。所以選擇這個娶妻儀式,就要格外的慎重,因為這就是切斷一切退路的,一輩子。」婆婆說。
我瞠目結舌。半響,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好像隱約有些預感,但我還是問,「所以,是什麼儀式?」
婆婆似乎就在等我問這個問題,她和母親對視一眼,含笑,「就是那個——下跪,親吻對方的裙擺。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小部落的起誓方式,代表一個含義。」
我茫茫然,機械的被引著問,「什麼含義?」
婆婆說的特別鄭重,一字一句,「以-吻-宣-誓,將-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我屏住呼吸,母親卻小小的吁了口氣。輕輕的驚嘆,分外沉重。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茫然探尋的望向她們,想找到一點支撐或者隨便什麼的定點,讓我能不那麼迷失于身在何處。
我還是不太相信,這樣慎重的承諾,這樣兒戲一樣沒有預兆的方式,就這樣輕易的給與。
「這,很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詢問還是在陳述。
婆婆卻理解的笑,很淡定認真的回答我,「很難。事實上,在李家傳承這麼多代的歷史上,這儀式一共也沒出現超過十次。」婆婆搖搖頭,自己也覺得神奇的,「嘶……可是真是神奇,最近的這兩次卻居然連著兩代出現。」
我嘴唇蠕動著,最後又閉上,我看向母親,想尋求確定——即使那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就是,那個,最後的,那個,舉動,嗎?」我恍惚的問。
母親笑,婆婆莞爾,看孩子一樣看我,「不然呢?」
我,我……我只是,我站在那里,仍然不敢置信的眨眼,我真的覺得這真的有點不可思議到兒戲,不是嗎?
我是真的確定我在那相親之前並不認識李熙然。
所以就算他上次說了喜歡我,也說了喜歡的一直是我,我也並沒有真的很當一回事。
素不相識的兩人,就算是有喜歡的感覺,那真實嗎?
你甚至完全不認識一個人,你就喜歡上了,你喜歡上的到底是那個人,還是那個你幻想中的影子?
這真是一場愛戀還是近乎narcissus式的自我陶醉?
我的答案是否定,是後者。
所以,即使李熙然說了喜歡,我也不過听過就算。我甚至都沒有真的打算細問,他喜歡我的理由。那種無由來的喜歡,又哪來什麼理由呢?
但是,現在我卻不確定了。
如果只是那樣普通的泛濫的喜歡,他會這麼輕易的給予我那個儀式嗎?如果,真的就像婆婆所說的那樣的,苛刻的,稀有的,珍貴的,儀式。他就那樣隨隨便便的做了,也甚至都沒有告訴我或者打算告訴我含義。讓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個奇怪的舉動。
所以,那個時候的他那些家人的熱烈的反應就真的不難理解了。
所以,是因為這樣嗎?我才這麼輕易的被熙雅姐姐,被婆婆接納,愛護。
所以,他那些讓母親都覺得要把我寵壞的溫柔包容,也不是隨隨便便的性格使然?
所以,到底有多少,一直都藏著深意,卻被我視若罔聞的行動和話語?
「我……」我覺得我應該說點什麼,這個時候,在婆婆告訴我這麼出乎我意料的隱含的真實的時候。我不應該就這麼表現的像個傻瓜一樣的發呆。但我卻好像也真的不知道這時候我該說些什麼。
我只能磕巴的傻乎乎的再次重復起頭,「我……我……」
婆婆理解的笑,然後暗示的,「他結婚前我也是真的從來不知道,我兒子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呢!」
母親在旁感慨的嘆氣,然後問,「我讓司機送你?」
我用力點點頭,是的,這時候,我確實很想立刻回去,立刻見到他。我應該要做點什麼的,雖然我也還是並不知道我到底該做些什麼。但是,我是應該要回去的。
我一路抱著寶寶,把臉貼在他小小的溫暖的身子上,好像連這樣的小小嬰兒,這時候也是比我有勇氣和力量的。
我確實需要汲取一些安慰。
我看到我們的家,只是我在下車的時候,突然頓了頓,我好像突然想起,我之前是那麼信誓旦旦要給李熙然一些教訓的。
我回頭看了看車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家門。我低頭,和寶寶大眼瞪小眼。我忍不住嗤笑,搖頭,原來,這次婆婆,真的是李熙然請來的外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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