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著東方卿珺驟然倒在了地上,連忙跌跌撞撞地靠近他的身旁,一把抱起他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觸踫著他的臉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發直,毫無神采,李氏的心中就止不住地生出無限的絕望。
她不斷地在自己兒子的耳邊呼喚,但是懷中的人全然沒有回應,淚水模糊了李氏的雙眼,但是她卻不敢眨眼,這是她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兒啊,直到此刻,李氏才真的後悔,若是當年不曾害了張氏的兒子,現在也不會連累了自己的孩兒。
當東方卿珺合上眼瞼,歪倒在她的懷中,李氏立時就怔愣在了那里,僵硬著身子,顫抖著伸出手,來到他的鼻翼下,許久也感受不到任何氣息,她的兒子去了。
不!她不信!
她的孩兒還有大好的前程,怎麼會就這樣去了?李氏埋首在東方卿珺的頸間,感受著臉頰上逐漸冰涼的體溫,終是絕望地撼哭出聲。
「呵呵,李氏,原來你也會哭?你也會哭!」張氏看著緊緊抱著東方卿珺尸身痛哭的李氏,眼中有著瘋狂的快意,「李氏,當年你奪去了我的孩兒,今天我便也要讓你飽受喪子之痛!」
李氏聞言,抬頭看著張氏,想到正是這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兒,立時就赤紅了雙目,猛地撲向張氏,保養得宜的雙手帶著尖利的指甲,驟然伸向張氏的脖子,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她要這賤人為她的孩兒償命!
但是,還不等李氏踫觸到自己的目標,一直沉默的東方卿蕙便一把抓住李氏的手臂,用力掀倒在地。
李氏狠狠地磕到地上,劇痛瞬間讓她癱軟在一處,縱然是無力起身,但是她依然咬緊了牙關想要爬向她們,鮮艷的蔻丹因為用力過猛而斷折,猩紅的血液浸染著指下的地面,畫出道道血痕,一雙滿載著恨意的眼楮死死地盯著張氏,口中淒厲地哀嚎︰「張氏,你不得好死!」
張氏听著李氏宛若鬼泣的詛咒,只覺得世間再沒有更美妙的聲音了,十幾年了,她活得猶如行尸走肉一般,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她的孩兒復仇,滿腔的恨意支撐著她早已衰敗的身軀,如今,即使她立時死去也沒有關系,李氏、東方嘯,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哈哈哈,李氏,李氏,你為了這東方卿珺害了多少人?到頭來一切都是白費功夫,更加令人暢快的是,這疼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他不信你,不信你!」張氏想到白日里的那一場好戲,便笑得越加猖狂,「他恨你,厭棄你,直到死他都不願原諒你,哈哈,李氏,你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不會的,我是他的母親,天底下沒有兒子會嫌棄自己的母親……」李氏被張氏的言語激得瞪大了眼楮,而後雙手抱著頭,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喃喃地說著,看著那木然的神情,卻是好像有些神智不清了。
張氏也發現李氏可以說是廢了,也就懶得再去理會,她轉身看向被東方卿珺安置在椅子上的東方嘯,看著他滿臉的焦急,無聲地笑了,那帶著邪氣的笑顏,生生的將她清秀平常的臉襯出詭異的嬌艷︰「老爺,您最疼的兒子死了哦,那可憐的二少爺也不會長命的,您既然不要妾身的兒子,那麼其他的兒子也就一並不用了吧。」
現在的東方嘯哪里還在乎什麼兒子,滿心滿眼就只剩下那蜷縮在地上的李氏,可恨的是現在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至愛的女人受盡苦楚而無能為力,心里自然是對張氏恨之入骨,何奈,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一旁的東方卿蕙看著自己帶著恨意狂笑著的母親,又望了望那個一心牽掛著李氏的父親,心中不由得嘆息一聲,她的母親,直到現在都不曾明白,這個男人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兒子,無論是東方卿玥還是東方卿珺,他都不在乎,這世間唯一能被他放在心里的只有李氏。
扭頭看向那已經瘋了的女人,東方卿蕙對于這個害死了她弟弟的女人,不恨也不憐,作為一個女子,李氏是成功的,連東方嘯這樣無情的人亦能為她牽情,然而作為一個母親……呵,或許也算是成功的吧,畢竟她給了東方卿珺和東方卿淑足夠的愛,雖然教導地都很失敗。
最後,她看向了已經死去的東方卿珺,這個她血緣上的大哥。
對于他,東方卿蕙真的無話可說,這個家里或許就只有這個大哥才是真真單純的人,即使他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行事很是有些沒有腦子,但是有著李氏這樣的母親,東方卿珺竟然還能長成這樣的性格當真是難能可貴了,所以,她在改變不了他的結局的時候,只能盡力讓他走的輕松些,其實事到如今,他就這樣去了,或許還能好些。♀
就在東方卿蕙想要繼續思考地時候,她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聲清脆的鳥鳴,抬頭的瞬間,一道幽藍的光芒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驚訝地轉頭追逐著那抹藍色的身影,只見它如同一支利箭般徑直地襲向屋中的張氏,在她的面前劃身而過。
「啊!」精神亢奮的張氏自然是不會注意到周圍的變化的,因此在藍影襲過之時,張氏被藍影著實嚇到了,下意識地向後退開身子,步履踉蹌了幾步,待到站穩之後想要直起身來,卻忽然間軟倒在了地上,並且在抽搐了幾下之後,就再沒有了動靜。
而也在此時,東方卿蕙也終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在明亮的燭火照耀下,一身艷麗的羽毛泛著惑人地微光,兩根長長的尾羽優雅地垂落在身後,鮮艷的紅色鳥喙變換著妖異的色澤,一雙罕見的猩紅色瞳眸在光線的映照中,閃現著邪詭的利芒,這正是一只美麗至極、妖邪至奇的鵲鳥。
此時它在空中滑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無視東方嘯那驚恐的目光,緩緩地飛近了他的身旁,長長的尾羽輕輕地掃過東方嘯的鼻間,而後又重新騰飛到了空中。
東方嘯看著那只極為眼熟的紅嘴藍鵲,心中不由一震,忽然間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面——
小小的孩子,粉雕玉琢便的臉頰上還有著可愛的紅暈,烏黑的清澈眼眸望著自己,滿滿的都是孺慕之情,伸出兩只蓮藕般短短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過那只同樣幼小的鵲鳥,即使因為過于留心手間而跌倒,也全心全意地護著那只幼鳥,摔痛了也無所謂,依舊笑得很是滿足……
那是他的兒子,他從來沒有愛過的兒子。
都說死前會明悟,或許是真的,至少這一刻東方嘯想起了那個被他忽略了二十年的兒子,眼前似乎浮現出來昨日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龐,同樣是二十的男子,但是比起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東方卿玥顯得瘦弱了許多,精神更是不濟,這孩子……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有一時的迷茫。
但是也僅僅只是剎那,因為在他還不曾好好反省之時,死亡的感覺已經清晰地降臨在了他的身上,在恐懼的同時,東方嘯的心里也瞬間充滿的怒氣,唯一的念頭就是——
果然是個狼心狗肺的孽子,竟然膽敢弒父!
在這時什麼愧疚都沒了,因為他想到了東方卿玥既然連他這個父親都能殺,又怎麼會放過李氏?
威脅到了李氏,不要說是愧疚了,東方嘯簡直就是恨不能在昨日一掌擊殺了東方卿玥!
不論東方嘯心中究竟想些什麼,在藍兒飛過之後,東方嘯已經就如同先前的張氏一般,也在幾息之間沒了動靜,不需要上前察看,看著他們兩人瞬間烏黑的臉色就知道,定然是中了劇毒而死。
面對這恐怖而詭異地場面,東方卿蕙禁不住打起了寒顫,而她身邊的侍女蘭思更是被嚇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正在這時,那只帶走了兩人性命的鵲鳥在東方嘯的上空飛舞了一陣之後,便向著東方卿蕙這處快速飛來。
看著它逐漸靠近,東方卿蕙瞬間僵硬了身體,先前跌坐在地上的侍女蘭思則驚叫著,連滾帶爬地向著門外逃去,然而不久之後,東方卿蕙就听到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與此同時,鵲鳥擦過她的發髻向著屋外飛去,東方卿蕙慢慢地轉過身子,看著那只恐怖的鵲鳥乖巧地停在了一穿著月白色錦衣的手臂上。
「是你。」對于出現在屋外的人,東方卿蕙只是在片刻的詫異之後,便覺得理所當然,這樣一只鵲鳥的主人,除了他還會有誰?
隱月帶著藍兒走進屋中,對著東方卿蕙淡漠地說道︰「是我。」
「早該想到的。」東方卿蕙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微笑著開口,「二哥,想不到原來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
她是真的小看了自己的這位嫡出二哥,不,不是小看了,而是如同其他人一樣,二十年間都被他蒙在了鼓里,只將他當做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
「呵,四妹也不遑多讓。」隱月看著面前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微微勾起了唇角,那是清冷中透著絲絲的魔魅,溫潤間夾著隱隱的邪妄,這樣和諧而又矛盾笑容,瞬間就能誘人心動。
東方卿蕙看著面前這張本就稱得上是精致俊美之極的面容上,綻出一抹淡淡地卻惑人之深的笑意,不禁生出無盡的贊嘆,如果這就是東方卿玥的真面目,那麼她的這位二哥當真是舉世無雙的人物。♀
「想來今日的一切,都是二哥安排的吧?就連母親的身子敗壞地如此迅速也是你下得手吧?」東方卿蕙看著「東方卿玥」逐一問道,然而那了然的語氣卻說明了,其實她已經知曉了其中的答案,所以並不需要「東方卿玥」的回答,「東方嘯、李氏、東方卿珺,甚至就連我和我的母親,無論是誰,其實都只不過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是嗎?」
「呵。」隱月不置可否的輕笑一聲。
東方卿蕙想了想而後又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不對,長老他們才是二哥你的棋子,而我們則都是你的棄子。」
隱月依舊不發一言,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和一個將死之人,討論自己的行事作風。
「棋子也好,棄子也罷,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東方卿蕙看著周圍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又看了看「東方卿玥」手上的那只鵲鳥,「二哥,你可真是個心狠的。」
隱月伸手撫著藍兒的背脊,既然事情已經有了結果,那麼有些事情就可以盡快清理干淨了,對于無用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會在意。
東方卿蕙看著面上全然無所謂的「東方卿玥」,心中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畢竟她也是為著弒父的念頭來的,只不過被「東方卿玥」搶先了一步罷了︰「若是小妹所料不差,想來我那位三姐也已經和她的父親、兄長團聚了吧?」
隱月揚了揚眉︰「你認為我會留著她?」
若說東方卿珺是性格使然,那麼他的妹妹東方卿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嬌蠻小姐,她繼承了李氏的心性,卻丟了可用的腦袋,對于她隱月實在是懶得多費心思,光是沒有了嫡系的尊榮,這一打擊就能叫她生不如死。
「呵呵,所以小妹才說二哥是個心狠的啊。」東方卿蕙又一遍說道,其實她是真的詫異,十幾年了不管是李氏,還是她們自己,都何曾將他東方卿玥放在過眼里,原本只是一個被她們搓圓捏扁的廢物罷了,誰曾想,一朝翻身,頃刻之間便將所有人都打落到了泥里。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偌大的東方家,都被這位二少爺玩弄在鼓掌之間。
隱月對于東方卿蕙的話毫不在意,莫說東方卿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就算是那有如何?既然她已經對這自己生出了敵意,那麼他便沒有理由放過她,因著所謂的自信而留下禍患,那不是什麼高手氣度,而是純粹的發傻!
東方卿蕙在不知真假地感嘆完了之後,對著「東方卿玥」接著說︰「二哥既然不急著動手,那麼就且先听小妹說些事吧。」
東方卿蕙要說的卻是關于她的母親張氏。
原來,這張氏雖然也是東方嘯的妾侍,但是比起李氏來說卻又是差了許多,因為她只是個被東方嘯救起的孤女罷了。
當時,東方嘯將張氏救起,帶回家中修養,原也是抱著日行一善的想法罷了,但是誰知張氏蘇醒之後卻是失去了以往的記憶,東方嘯憐她命苦,便將她留在了東方家做侍女,張氏長相並不美艷,但是卻也是清秀可人,隨著時日漸久,兩人長期相處之後,張氏便成了東方嘯的通房丫頭,而後因著東方嘯的歡心也就隨理成章升做了妾侍。
就這樣,張氏的身份也就這麼糊里糊涂的定下了,之後更是隨著兒女們的出生,加固了自己的地位,若無意外,張氏的一生也就這樣了。
然而,造化弄人,當時的李氏就不是個能容人的,對于嫡出的東方卿玥不敢下殺手,但是是對于同樣是妾侍所出的兒子,她可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在張氏的兒子尚幼之時竟是乘機溺死了那孩子,張氏眼見著兒子被人奪去了性命,而東方嘯更是不理不問,一時間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若只是這樣,到也就是一個妾侍的悲哀,但是天意難測,誰都想不到,再次醒來的張氏竟然斷斷續續地記起來從前的記憶,更是從中發現原來她被東方嘯救起之前竟是個武林中人,雖然武功依然全無,但是過去的她卻是個使毒之人。
在想起的瞬間,張氏就打算殺了李氏為自己的孩兒償命,但是何奈,在清醒之後不單是記憶十分的凌亂,就連制毒使毒的手段也丟了十之**,也因為這樣,在高手眾多的東方家,張氏不得不蟄伏下來,靜靜地等待機會。
于是之後的十幾年間,張氏就一邊梳理著記憶,一邊恢復著能力,更甚者還將自己的女兒也拖進復仇的計劃之中。
「其實,你身上的毒就是母親使人送到李氏的身邊的。」東方卿蕙說道。
隱月點了點頭︰「知道。」對于一個藥修來說,草藥的氣息十分的明顯,在有所懷疑之後,通過一些手段真想自然輕易就能知道。
「呵,既然二哥都已經知道了,那麼小妹今日怕是也同樣凶多吉少了。」東方卿蕙嘴上這麼說著,面上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只是轉過身去,走到張氏的身邊,為她整理著有些凌亂的鬢發,「其實,母親自從小弟死後就已經有些精神不對了,想來其實那時,母親應當就已經是瘋了。」不然又怎麼會將唯一的女兒當做是仇人般對待,或許小弟死了,而她卻活著,這本就是一種錯誤。
隱月只是听著,他知道現在的東方卿蕙其實並不需要交談,張氏或許瘋了又或者只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這都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這之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為了更好得報復東方嘯,張氏沒有給東方卿玥直接下劇毒,而是配合著李氏慢慢地一點點毀去了無辜的東方卿玥,雖然最後還是丟了性命,但是好歹給他留了具不錯的身子。
「說了這麼多,二哥也听得有些不耐了吧。」東方卿蕙整理好張氏的面容,又將她擺放到屏風之後的睡榻之上,而後才重新走到隱月的身前,「其實,卿蕙說了這麼多,真正想要讓二哥知道的是,母親其實是江湖中一門派的弟子,而他們對東方家或許有所圖謀。」
「哦?」隱月對于這個話題倒是很有興趣。
東方卿蕙看著終于有了反應的「東方卿玥」,心中緩緩地舒了口氣︰「卿蕙知道的不多,就連母親自己都是一片混亂,但是十幾年間多多少少還是讓小妹模出了些頭緒,雖然沒什麼大用,但是也能知道,是一個門派在武林中灑下了人脈,至于是誰,為了什麼,就全然不知了。」
「的確是不多。」隱月誠懇地說道,就一句話,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說它「不多」還是夸獎她了。
東方卿蕙也自是听出了隱月的弦外之音,抽了抽嘴角,接著說道︰「和二哥說這些,卻是為了讓二哥照看著些,雖然小妹是個父不疼,母不愛的,但是怎麼說都是東方家的人,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明知有人打上了家族的注意,卻是萬萬不能疏忽的。」
听到這里,隱月當真是有些詫異地看了東方卿蕙一眼。
東方卿蕙見著他揚起的眉腳,腦中一過,便想到了其中的緣由,沒什麼好氣地說道︰「的確,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們這些個兄妹都沒有東方家傳承的風氣,但是這難道還能妨礙小妹在意東方家不成?二哥你不是也同小妹一樣嗎?」
即使再心狠手辣,到頭來還不是沒有損傷東方家分毫,名聲、地位絲毫不差,只不過就是換了個家主,滅了房嫡系……罷了,呃,這還真是妖孽哈。
而她就在這妖孽的身上投了幾年的毒,她不死都難……
隱月眨了眨眼楮,他是在意東方家,可是那可不是因為什麼血脈傳承,而是為了有個方便的環境罷了,當然既然是他已經看上了的,那麼想動心思的,就別怪他的藥毒。
東方卿蕙說完之後想了想,應該已經沒有其它要說的了,便對著「東方卿玥」說道︰「二哥,夜深了,小妹就不送了。」
說完她便緩緩地走到燭台邊看著門邊的隱月。
隱月也不多話,舉臂輕揚,一直歇息在上面的藍兒拍打著翅膀,又一次飛向了屋里,這一次它的目標是那一直蜷縮著身子的李氏,看著那女人眼中涌現的恨意與不甘,隱月不屑地笑了笑,這樣一個無情而狠戾地女人,哪里是會這樣輕易就瘋癲了的。
李氏看著那只鵲鳥向著自己襲來,心中才真的生出了一種對于死亡的恐懼。
她不是一個什麼大戶家的千金,最多也只能說是小家碧玉罷了,她出生在這廣陵城中,東方家的威勢她自小耳濡目染。
一次意外的邂逅,正是曼妙年華的自己遇到了出游的東方嘯,因為心中的小小心思,她刻意地接近東方嘯,而正值年少的東方嘯又哪里受得了誘惑,很快便對李氏產生了情愫。
而當東方嘯對李氏坦誠會迎娶她過門之時,李氏的心中是難以遮掩的激動,但是,事實上只有她自己清楚,讓她如此興奮的不是年少俊朗的東方嘯的愛慕,而是因為她直到此時才得知,原來她面前的這個二十左右的風華少年,居然就是東方家的家主!
只有李氏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傾慕于東方嘯,不單單是因為他出眾的外貌,更關鍵的是,這個男子姓「東方」!
作為小戶人家的女兒,她雖然也從不缺衣少食,但是她更加想要的是那些大戶人家的權貴,所以當知道東方嘯是東方家的子弟時,才會千方百計地謀劃,而此刻,當得到的回報遠遠多于自己的付出時,李氏不禁喜極而泣。
她從未如同那刻一般喜悅,她清楚對面的男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副心性,只要拿捏住了家主,那座恢弘的東方家,今後將會由她李氏接掌。
然而世事無常,李氏忘記了東方家可不是由東方嘯說了算的,即使他是現任的家主,但是當所有的長輩都反對,並且連長老也發話的時候,李氏也只能在東方嘯的堅持下,被一頂小轎納做了妾侍。
那一刻李氏恨得咬牙切齒,不是都說東方家不在乎門第嗎?那麼她算什麼!
等著吧,即使她現在只是一個卑微的妾侍,但是將來這東方家依舊會是她李氏的。
就這樣,李氏表面上安分了,即使東方嘯迎娶正妻,李氏都沒有鬧出事端,擁有一個成功的從妾扶正的母親,李氏從小就知道,只有緊緊地抓住男人的心,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成功,而她要做的就是得到東方嘯的寵愛。
之後的事,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她低估了東方嘯對于自己的感情,不過略施手段,東方嘯就穩穩地待這了她的身邊,這是李氏喜聞樂見的,當為東方嘯產下長子東方卿珺之後,李氏就知道她真正出擊的時刻終于到了。
用著兒子更加牢固地綁住東方嘯,有了孩子抹黑正妻那就更是容易,時日漸去,那位大夫人也在自己的謀劃下漸漸失了夫君的心,更加美妙的是那個女人雖然為東方嘯誕下了嫡子,但是自己卻沒有挨過去,這簡直就是蒼天都在幫她李氏。
然而事實上,命運耍弄了自己,當李氏被逼的只能裝瘋蜷縮在一角的時候,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悔恨,往日她若是再很上一些,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張氏!只要能活過今日,她一定會讓張氏母女為她的兒子償命!
這就是李氏的心機,即使在狼狽,只要人活著就有機會復仇,但是出乎她的預料,在忐忑不安中,她竟然听到了那個愚蠢的東方卿玥的聲音,那個已經在她的謀劃下只得苟延殘喘的無能紈褲,他怎麼會來?
「若是小妹所料不差,想來我那位三姐也已經和她的父親、兄長團聚了吧?」听到這一句,李氏狠狠地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那該死的東方卿玥,竟然膽敢弒父!
東方嘯這個愛了自己一生,為了她失去所有的男子,李氏不可能不動心,當听聞他的死訊,李氏的心瞬間被粉碎得鮮血淋灕,眼中的淚水怎麼樣都止不住,她的夫君,他的兒子,死了,都死了!
這一刻,李氏恨不能沖到東方卿玥的面前,掐死那冷血無情的孽障!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為了能活下去,她只能卑賤地縮在地上,但是卻留神細听著那對兄妹的對話,越听,興中越是驚懼,而後便是無盡的後悔!無論如何李氏都想不到,竟然會栽在那個廢物的手里。
她後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該為了所謂的名聲而留下那東方卿玥的性命,當初就該如同張氏的那個兒子一樣,將那東方卿玥也一同溺死在荷花池中!
而張氏的殺子之仇,既然那賤人已經死了,那麼以後就向著東方卿蕙討還便是,她的兒女都死了,他們憑什麼活著!
等著吧,害了她的夫君、兒子、女兒的凶手,誰都逃不了,血債一定會血償!
這一刻,李氏心中的恨濃郁的簡直能將她溺死。
當東方卿蕙和東方卿玥交談完畢的時候,李氏立刻繃緊了心神,但是,想不到那東方卿玥的心當真是狠戾之極。
感受到臉上一陣涼意,李氏就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不甘地睜開眼楮,牢牢地看著那月白色的身影,東方卿玥,這個她一直以為死死地掌控著的少年,原來他才是真正的下棋人。
當死亡逐漸迫近的時候,李氏不禁想——
若是能再活一回,她絕對不要自己的兒子再當什麼大俠,即使六親不認、冷血陰毒也無所謂,只要他好好活著……
藍兒回到了隱月的肩膀上,而地上的李氏也漸漸失去了生機,他要取人性命,哪里是不願意就能逃得過的?
剛要走出門去,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看東方卿蕙,見到她將一些粉末吞進自己的嘴里,隱月也就不再多事了,帶著藍兒走出了屋子,在他的衣擺劃過門檻的同時,銅盞跌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伴隨著的是燒灼的氣息。
他可以緩緩地誘導一出好戲,但是絕不會為此留下任何的隱患,即使他們永遠傷不到自己。
冷月清寂,霧影朦朧,在轉角的剎那,隱月停止了腳步,徐徐地轉過身去,月光之下有一紫色衣衫。
作者有話要說︰一時沒看清,真是對不起!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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