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修還魂 37第三十六章

作者 ︰ 暗夜鳳翎

晨光拂曉,沉睡著的廣陵城在小販的吆喝聲中緩緩醒來,商戶、勞工在朝霞中早早地開始了新的一天,人行、馬進、犬吠……靜謐的城中也漸起喧囂。♀

但是,這些街巷上的熱鬧卻在接近城北以東的方向漸漸散去,在這樓宇盤臥、高牆環繞的地方,唯一活動的只有那些晨掃的下人,市井的嘈雜永遠畏懼著這一片肅冷與權貴。

作為廣陵城中最為尊貴的家族,東方府的門前自也是這般模樣,寬闊的青石路上,七、八之人躬身清掃,行動間卻只聞潑水、拂石之聲。

「叮鈴」

「叮鈴」

寂靜的街道上,緩緩地傳來一聲聲風鈴的清悅,正在青石路上打掃的下人都不由地循聲望去——

未及消散的霧氣中,一輛馬車伴著風鈴聲漸漸顯現,隨著它的行進,蒙中方見背著朝霞的暗色車身不見絲毫華貴,卻在一聲聲清晰的落蹄聲中隱隱地流露著一種莫名的渾厚,即使忽略那兩旁的侍衛,也依舊叫人不敢輕慢。

這些打雜的下人或許只是覺得來人不凡,值守在此處的武士們卻知道馬車中的人當得一聲「尊貴」,因為那護衛在車旁的勁裝侍衛,他們都是面熟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渴望著的被挑選進長老院的武士,不是頂尖,卻堪稱佼佼,而能被他們保護著的,其身份自也不容懷疑。

「踏踏」穩健的駿馬在東方府前站定,一青衣侍女走到門前,手執玄色令牌,值守武士見之,抱拳躬身。

侍女見此收起令牌,而後微微福身,回轉到馬車前,先前站定的馬車又繼續向著門內行進……

等到馬車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東方府門前才又恢復了原先的面貌。

……

駛進府的馬車直至儀門方才停下,青衣侍女轉身面向車身,恭敬道︰「少爺。」

車中傳來衣物起落之聲,另一邊的侍從立即伸手打開車門,撩珠簾于一側,而後自車間走落下一人,卻見他一身斗篷罩身,不見半分真容。

這般的著裝卻妨礙不了有心人的目光,早已等候在此的侍從立時上前,見禮︰「見過少爺,少爺,安。」

「嗯。」斗篷下傳出的聲音低而清晰。

「少爺,請。」說完,侍從便引著來人向著府中走去。

一旁低下頭去的下人們唯一看見的只有那精致的長披,隨著主人前行的腳步流瀉出一地的從容。

綠樹蒼蔭,瀲灩蔥榮,假山小溪、游廊景亭,道之越長,其周圍之境也越漸清幽。

直到一處屋前,那侍從才轉身見禮,稟︰「少爺稍候。」

聞言,斗篷人也未多說,只是止步靜立。

而侍從未敢耽擱,進而通報——

「稟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月少爺到了。」

屋中,早已等得有些心焦的二長老,聞言,面上一喜,放下手中的杯盞,起身就想向屋外走去。

「咳,二弟。」大長老見此,端杯的手在空中一頓,輕喚一聲。

行至一半的二長老身形一頓,趕忙做回了椅子,訕訕地對著大長老略帶討好地說道︰「大哥,你看,這不是一時高興嘛,呵呵。♀」

「你啊。」大長老聞言也只得輕搖著頭,滿是無奈。

一旁的三長老看著默默灌著茶狀若牛飲般的二長老,心中不由輕笑一聲,示意身邊的侍從前去相迎。

待到外邊響起了腳步的臨近聲,不只是心急的二長老,就連大長老和三長老也都抬頭望向了門外。

「你啊。」大長老輕嘆。

二長老扯了扯嘴角︰「呵呵。」

待听著腳步聲,第一時間映入三人眼簾的是那白銀斗篷上反射著陽光的璀璨流紋,斗篷長而垂地,卻很是服帖,隨著來人的腳步不見皺折和起落。

來人進得屋來,伸手取下帽兜,含笑開口︰「隱月見過大爺爺、二爺爺、三爺爺,三位爺爺,安。」

清俊雅秀的面容上,帶著溫煦暖人的淺淺笑意,不同于過往的蒼白脆弱,此時,干淨的面龐上血氣充盈,神采亦是翩然。

「快快起身。」到了屋中自是無需忌諱,二長老幾步上前,一把扶起隱月,在其周身不住地打量,雖然尚顯清瘦,卻挺拔俊逸,就連之前死寂的雙眼內,也滿載著勃勃生機……

等到掃視遍了隱月周身,親眼鑒證了之後,二長老方才大聲笑道︰「好!好!好!」

大長老和三長老對視一眼,也同樣撫須頷首,面露笑意。

被三人明晃晃地瞧著,隱月也未曾在意,抬手褪□上的斗篷,在三人的示意中于屋中落座︰「先前累得三位爺爺日夜勞心,實乃令隱月心中懷愧。」

「呵呵,安康便好,無須贅言。」大長老含笑而道。

三長老看著坐在下邊的隱月,心中滿是欣慰,雖然身子看著還是有些瘦弱,但是行進間已是身姿挺拔,步履穩健,落座時,安若松竹,氣息悠然,通身盡是年少風采,卻乃是大好之象,言之欣喜︰「隱月歷得此番凶劫,日後定當安樂康然。」

隱月自是眉目舒展,語露輕愉,似真似假地開口說道︰「定是那神佛都惱了我這禍害,遂將隱月丟在陽間繼續攪擾三位爺爺的清靜。」

「呦,這是誰說的?」明知是戲言,卻依舊惹得二長老語出不依,「哪個敢說小隱月是禍害!爺爺的小隱月,那是天底下最最乖巧的好孩子。」

「二爺爺。」隱月垂眸悄然喚道。

「咋得啦?」被打斷的二長老臉上有些茫然,看得一旁的兩位長老心中暗笑。

隱月稍稍紅著臉,起身端過身邊新的茶盞︰「二爺爺,先喝口茶。」

二長老自是樂呵呵地接過,也不管那茶水還有些燙口,一口喝了個干淨,盡如先前一般,過口卻不知其味。

「呵呵。」挑眉看著茫然未覺的二長老,一旁瞧著很是有趣的大長老和二長老,都不禁笑出了聲來。

東方家的小輩們貫來孝順,三位長老自是不缺那子孫之樂,然而,對于東方卿玥,這個被他們忽視了十數年的孩子,也許是因為心中綿厚的愧疚,亦或是因為入眼的那份震撼,對于這個孩子,不只是二長老,就連大長老和三長老心中都有著一份不同尋常的在乎,因而自是樂于見到隱月現在這份難得的溫軟乖巧。

而對于隱月而言,東方一族是他看得下眼的,也未曾打算斷了此間的聯系,那麼,得了東方卿玥的身子,他自也不會反感東方族人間原有的輩分,這世間,除了神志昏邪的,又有哪個人會無由地厭惡身邊之人真誠的善意?

隱月或許邪妄,但是自問神識清明,因而對于長老們現下屬于長輩們的揶揄,自是不會生出惱怒之意。

「如今你的身子再無拖累,今後可有打算?」樂呵過後,大長老開口問道,東方家雖是武林世家,但是子弟們的興趣卻是五花八門,因為不愁傳承,因而也全都隨了他們各自的性子。

「回大爺爺,隱月想隨衛先生習醫毒之技。」

「哦,不知那衛先生可知你之意?」問話的是三長老,他最是清楚藥師收徒可不是什麼易事。

隱月轉頭面向三長老,面上依舊恬淡,眼中卻略帶欣喜地說道︰「已然問詢過先生,隱月有幸,得了先生首肯。」

「果真如此,那當真是大喜之事。」三長老得了結果自是為隱月高興,「衛先生之能,即使是老夫也甘心拜服,如今你能與之成就師徒之緣,實乃難得,日後當珍之敬之。」

不只是三長老,就連其他兩位長老也都面露欣慰之色,依照東方家的財力,即使隱月終生一無所成,他們也能使其一生富貴無憂,然而,如今聞其能得無量錦繡前程,心中不約而同的為他感到心喜,雖然衛齊如今名不達人前,但是憑借他超然的能力,位及尊崇,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隱月更名,舍棄的不單是血脈的姓氏,更是日後東方一族無形的庇護,現在,隱月能得師尊如此,以後即便是想要行走于江湖,也定然無人敢欺。

不過,即使心中這般想著,二長老還是湊到隱月身邊小聲地說道︰「要是那衛先生太過嚴厲,小隱月就回來找爺爺,咱爺倆過日子哈。」

大長老聞言眉腳一抽,眼刀「刷」地甩過,低喝一聲︰「二弟!」

二長老模了模鼻子,小聲地嘟囔道︰「誰知道他會不會欺負小隱月呦。」

「自古嚴師出高徒,教之以嚴,訓之以謹,是為其善也,又哪里能稱之為‘欺負’。二哥當慎言。」

二長老也知自己言之有誤,當下也不再反駁,訕訕地端起杯盞,輕咂了一口。

二人也知二長老不過是憂心孩子罷了,遂也不深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拜師,束縛的不只是師父,對于弟子更是嚴苛,忤逆不孝,眾人棄之。擇師不慎,往往耽誤的便是弟子的一生。

因而兩人也都明白二長老會這般說的緣由,大長老清了清嗓子︰「若真的累了衛先生,隱月不防回來。」

就連三長老也淡淡地說了句︰「老夫雖無蓋天之能,教習一個晚輩卻也當得。」

一旁原有些尷尬的二長老聞言,嘴角咧到了兩邊,狠狠地點著頭。

隱月听著,心中也頓感有趣,不視短妄為,卻又能護短到這般模樣,東方家果然有存在的價值。

心中愉悅,面上卻略帶苦惱地搖了搖頭︰「爺爺們怕是多慮了,先生並未收隱月為徒。」

「此話何意?」大長老聞言皺起了眉頭,其余二人也滿是不解。

二長老更是心中不快,雖然擔心隱月擇師不佳,但若連個名份都不給,那麼,那衛齊未免太過高傲。

「先生言,隱月與他有救命之恩,今,隱月欲習醫毒,其定傾囊相授。」隱月面色坦然的繼續說道,「然而卻終是不願擔那師尊之名。」

「這如何使得?」三長老吃驚地問道,「自古那師徒之誼,猶如父子之情,其術技之傳承,也若血脈之延誕,今,隱月孩兒向其習畢生醫毒之技,又怎可失了師徒之名。」

大長老也同樣點頭道︰「三弟所言甚是。」即使是二長老也是一樣的心思。

這不是三位長老大驚小怪,而是事實如此,教而授之,卻無師徒之名的,除了師父不願認的,還有一種,那便是教的一方身份不夠的,一如家臣之流,因效忠于家主,故,往往不敢擔少主之師。

除此之外,又有哪個不相干的人能白白學了別人一身的能力,即使是那些顯貴之家的子女,有時私下里也會稱家臣一聲師父。

于江湖而言,更是非親傳弟子,不得習傳承之秘,更不能稱其為師。

隱月對于這些自然不會陌生,不過,即使是要在明面上安排一個身份,卻也不會真的稱衛七一聲「師父」,因此,便面帶無奈地對三位長老說道︰「隱月也知此事于禮不合,但是,何奈先生執意不受,言昔日曾經立誓,待血仇得報,若身未死,則一生听命于隱月,現不過是想要其一身外之物,絕然不敢但得師尊之位。」

一時間,三位長老都無言以對。

「這……這可真是……」三長老將話說得斷斷續續,然而其中之意,卻不言而喻。

衛七會這麼做出乎他們的意料,卻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荒謬之感。

對于衛七有多麼在意隱月,他們絲毫都不做懷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點都不讓他們驚奇,他們相信此刻隱月就算是當真要了衛七的性命,他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更何況這對于他而言是「身外之物」的東西。

其實在世俗,一身的能力往往不是「身外之物」,很多人為了這些衛七所不在意的東西,失去的往往會是自己的生命。

既然衛七不願意,他們自然也無法勉強,總不能為了這個原因就當真不讓隱月向其學習,不說到時候衛七會如何,就是他們,無論是作為關心隱月的長輩,還是希望宗族繁榮的長老,俱是不能開口拒接的。

「既然這樣,就听衛先生的吧。」最後,還是大長老開口對著隱月鄭重地說道,「不過,即使沒有師徒之名,今後當記得,定要以師徒之禮敬之,萬不可怠慢。」

「是,隱月知道。」

「既然回了府,便在府中多待些日子,也好陪陪我這老頭子。」正事完了,二長老便又再次湊過去,嬉笑著說道。

隱月同樣看著二長老,笑著應道︰「能好生看看二爺爺,隱月自是樂意,要是日後被隱月攪擾了三位爺爺此處的清靜,可不許怪隱月哦。」

「呵呵,有你陪著,二弟怕是樂極了,哪里還會想著我倆的清靜。」大長老見著自家二弟笑得眉眼彎彎,不禁打趣道。

「那兩位爺爺,可是不願見著隱月?」不待二長老回神,隱月便暗含委屈地說了句。

三長老看著二長老快要瞪出來的眼楮,苦笑著說道︰「哪里敢呦,若真應了你之言,怕是待會兒二哥就得收拾包袱,拐了你去。」

不在意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二長老,隱月笑若春花︰「便知爺爺們俱是慈祥。」

「你呀。」大長老含笑撫須,「你先前的院子也未曾有失,今後啊,有時間便多回來看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吧。」

隱月聞言一愣,有些遲疑地說道︰「那碧瓊院畢竟是在主宅,依照隱月現在的身份,若是住了,怕是有些不妥,三位爺爺若是疼惜隱月,不如按照旁支再收拾一處便是。」

三長老飲了口清茶,出聲安撫道︰「不必多想,這不是我們的意思,是你二伯叔祖一家的意思,你且安心住下便是,別辜負了博瀚他們的一片心意。」這話中的「他們」指的卻是東方家一眾的長輩了。

話已至此,自然地容不得隱月推月兌了,只得出聲應是。

……

待隱月告辭後,二長老樂呵呵地說道︰「這才是孩子的模樣,瞧瞧,小隱月多麼乖巧。」

不同于之前眼含死寂令人心痛的乖巧,再次歸來的隱月有了生機與活力,即使是偶爾的羞澀狡黠,也都使得他們心中偎貼,就像二長老說的,這才是孩子的模樣。

「二哥還笑呢,再這般‘小隱月’的叫著,當心那孩子不理你。」想到之前隱月的尷尬模樣,三長老眼中就滿含笑意。

「本來就是我的乖乖小隱月,怎麼就叫不得了。」二長老卻渾不在意,就他們的年歲,莫說是隱月一輩小的了,就算是東方博瀚他們也都是孩子。

「呵呵。」大長老輕笑著,倒也未出言細說,三長老也不再多言,不說這一稱呼不曾引得那孩子當真羞惱,日後若是在外人面前說漏了嘴,這聲稱呼之中暗含的深意也能讓人忌憚一二。

半響,三長老忽然感嘆道︰「不過,衛先生當真是個難得重情義之人。」

「誰說不是呢。」二長老也是唏噓不已。

大長老長嘆一聲︰「的確難得。」

衛七不是那無足輕重的販夫走卒,在身懷驚世之能的情況下,還能這樣恪守誓言,不恃才傲物,著實令人欽佩。

易地而處,即使是他們也不敢保證能做到衛七的幾分。

于是正欣喜地跟在木燁霖身邊的衛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身上的道德名聲又蹭蹭蹭地漲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隱月笑得慵懶︰「只有當盾足夠精致厚實,持盾的人才能越加輕松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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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七系列之多功能人形盾︰

繼武力值後——

道德值+3,獲「守誓重情」美譽;

合醫毒之技(偽);

凝成「東方二少之暗師」一形。

功能︰有效得為東方二少背負所有其有意、無意,「購」得的黑鍋。

(ps︰親愛的衛七,主人很凶殘,背負需謹慎。)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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