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修還魂 40第三十九章

作者 ︰ 暗夜鳳翎

帶著鵲鳥回到屋中,隱月也不避諱尚留在屋子里的木燁霖和衛七,信步走到一旁的案幾邊,從桌上隨手拿起一只細頸鼓月復的琉璃小瓶,而後將其移至鵲鳥的鳥喙前,自不用隱月出言多語,鵲鳥順勢乖巧地張口將口中的蠱蟲吐到了琉璃小瓶中。♀

隱月曲臂收回持著琉璃瓶的右手,修剪得宜的食指于瓶口輕顫,少許細若塵埃的藥沫落入瓶中,那只在瓶底兀自掙扎的瑩白蠱蟲立時便停下了動作,猶如死去般一動不動,塞好瓶塞,隱月將琉璃小瓶拿至眼前,將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寬鼓的瓶肚,接著便將其在手中緩緩轉動,認真而仔細的將那肥碩的蠱蟲好生打量了一番,最後卻只是眉眼一挑,甚是無趣的將它抬手丟到了桌上。

隨意到有些漠然的動作中,清晰地表現出主人的厭棄。

「怎麼,二少爺瞧著可是礙眼?」一只白皙修長卻有力不顯文弱的手,拾起那被丟棄在木桌上的琉璃小瓶,如同隱月之前所做一般將它舉到了眼前,把玩打量。

木燁霖用手指夾著一身通透的細頸小瓶,饒有興趣地瞧著瓶月復中狀若僵死的所謂的蠱蟲,身長不過寸許,無須無尾,亦沒有口器飛翼,乍一眼望去,不識之人只道是那最是平凡不過的軟蟲罷了,加之其通身如皓珠般瑩白,觀之難生厭惡之意,這樣的一只小蟲,誰又能想到,它竟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蠱蟲呢?

隱月捋了捋臉側的長發,也不看那被人拿在手間的琉璃瓶,只是語帶不屑地說了句︰「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東西,還上不得台面。」

有些詫異地挑眉望向雖然依舊一臉淡漠,卻明顯神現傲然的俊逸男子,木燁霖不由地眼含笑意,這或許是相識以來,他在這男子臉上所見到的最是鮮活的一個表情。

對于這再是明顯不過的厭棄,木燁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就像尋常時日,左右難免遇到些看不入眼的嫌礙之人,那時再好的休養也難免微皺眉宇。這人有九流,物自也有九品,越是在意,也就越是嚴苛。想來自己手中這只蠱蟲在這位二少爺的眼中,怕就是個末流的物件,難免就有些瞧不上眼。

不過就算這東西在這位二少爺的眼中不過是隨手可丟之物,他卻不得不將它放在心中,莫敢輕忽︰「燁霖卻是有些慚愧,不知可有幸,勞二少爺為燁霖解惑?」

雖然對于這凡世的蠱蟲有些失望,不過隱月倒也清楚,若是想要遇到前世同修間那般詭異的怕是不能了,因此,這時候也只是心中不耐,卻也出聲回到,不過語氣卻是有些不妙︰「確是有些淺薄,三少可是要洗耳恭听?」

木燁霖看著雖然變化不大,卻也在細微處一反常態的隱月,垂頭掩去眼中的笑意︰「燁霖之幸。」

這般猶如孩子的心性,倒是讓人莫名心悅。

因著心有不快,隱月倒是未覺有異,斂衣落坐于桌旁,徑直說道︰「蠱,它的名;控,其所能。」

木燁霖見隱月開了口,立時回轉了心思,散去了之前腦海中那有些莫名的隨想,將手中的琉璃瓶放回了桌上,人也隨之坐在了另一邊的桌旁,卻未接口,既然願意開口,那麼他相信,這位二少爺要說的自然不會單只是這些淺顯的東西。♀

事實自也不負其所想,在這句話之後,隱月接著說道︰「蠱有千萬,其所能卻少于萬千而不能,善則,醫病、延命,莫不可能,惡行,奪命、控魂,亦不過是剎那之間,然,蠱為其大名,其種卻是不同,應其能也各有千秋,多端變化,當言莫測。」

木燁霖回想著古籍中所述之言,暗自點頭,對于這蠱之一物倒也有了些認知︰「那麼,這二少爺眼中末流之蠱,卻不知其有何可用?」

「蠱分子母,少許,擁愛護之意,其眾,形似主僕,但凡此類,終難逃欺壓之勢。」輕嘬了一口手邊的清茶,隱月繼續說道,「這瓶中所裝的便是後一種,一母數子,損萬千子嗣而榮養其母。」

「這便是其中的子蠱?」木燁霖執起桌上的茶壺,親自為隱月續杯,「不知那遠方的母親可是慈愛?」

隱月輕哼一聲︰「若是比之人世間的母親,那東西便是個無情無心的,好比是汪洋取水,失之不覺。」

至此,木燁霖算是听明白了,所謂的蠱,就如毒藥一般,好壞亦有上下,而這琉璃瓶中裝的恐怕就是那之中最是尋常的一種,至少在這位二少爺的眼中不過是末流之物,不過……這位二少爺是不是心性一起便忘了他真正要問的東西?

看著對面之人較之尋常略微上揚的眉眼,木燁霖心有所疑,卻也知道問之不宜,實乃有些哭笑不得,無法,只好拐個彎兒繼續問道︰「不知七公子如今可是安康?」

「這蠱蟲不過是能吸食命元,繼而滋養母蠱罷了,現在它既然已經在了這琉璃瓶中,堂弟自然是安泰無憂。」隱月輕轉著茶杯,垂眸言道。

雖然木燁霖的彎兒拐得小心,他隱月卻也不是個傻的,在听完那看似問候的話語後,他自然也就發現自己之前好似真的歪了話路,心中一頓,卻也不甚在意,只是這話嘛,還是慢慢說的好。

木燁霖聞言,眉腳一跳,听著這回的確是說對了話,但是細細嚼咽下這看似明了的回答後,心中立時泛上一股不怎麼美妙的滋味,貌似輕巧的話語背後,怎麼著都有著另一番意味,不上不下,徒惹心焦。

暗嘆一聲,只得無奈說道︰「有二少爺念顧,七公子自是否極泰來,安然無憂,然,燁霖行走江湖,自也少不得結交些好友,今聞有這般奇詭之物,心中不由頓生焦愁,幸二少爺博學,可能令燁霖心有所安?」

隱月見此,勾唇而笑,道︰「蠱能在無聲無息中取人性命,因而令人驚慌,然而,他之所以使人懼怕,其根由卻是因為它能在無形中操控人的神魂。」瞧著衛七臉上驚悚的表情,隱月不禁笑眯了眉眼,語帶惡意地緩聲說道,「雖然這不過是最為平淡的一種,卻也能稱一聲‘蠱’,因而,即使它不能掌控一個人的神魂,但是,想要了結寄主的性命卻也很是容易。」

轉頭看向一身紫衣的男子,單手支頭,含笑而道,「貪生畏死,圖利戀情之輩,終難逃奴役之途。」

話落,隱月滿意地看到對面的兩人驟然神慌。

不只是衛七心有所恐,就連至始至終都一直沉穩安然的木燁霖,也這這一刻下意識地睜了睜眼楮然後便微微眯起,即使不曾必然變色,卻也不由的深邃了眼眸。

即使話不多,卻已經很好地回復了他的疑問,而且木燁霖很清楚地知道到,唯有那最後的一句才是這位二少爺真正想要說的。

雖然這蠱不能行詭秘之功,但是,它既然可以無形地潛伏在活人體內,繼而听令奪取寄主的性命,那麼,它就已經在另一種意義上擁有了制約的效果,使得那擁有母蠱的人能掌控一方權勢。

世間不少大義剛烈之人,卻也不缺貪生怕死之徒,更是最多重義戀情之輩,只要心有所缺,魔自入之,最終難逃被人威脅的命運。

這蠱蟲在另一種意義上卻是與那用藥物掌控他人,實乃是殊途同歸,但是較之于死物,蠱則更加的隱秘與靈活,也更加難以擺月兌。

木燁霖抬頭看著桌邊閑適地嗅聞這茶香的俊逸男子,閉目長嘆,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有這人三分手段?

莫說是辨別是否已然被植蠱,即使知道了,又有何人能醫?

今日東方卿琪能夠後顧無憂,那麼其他人呢?就連這武林頂峰的東方世家都被人暗算得手,那麼整個武林又有何處能夠豁免?然而其他人卻必然能有東方家的幸運。

只要稍稍做想,便知那幕後之人所圖不小,卻是不知這偌大的江湖可填的飽他的肚月復。

心有所想,自不免煩憂,但是在面上卻在短短的幾息內恢復了先前的邪肆模樣,對著身邊的月白身影,這即使親人被人下手也不見動怒的男子,語出輕佻︰「既然二少爺瞧不上這東西,那麼,不知二少爺可有那上品之蠱?」

就如同之前衛七能夠從枝末處窺見一方真實,現在都已經交談了許久,木燁霖又怎麼會不清楚,隱月就是一個善蠱之人。

更甚者,在這一刻,木燁霖的心中甚至不由地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若是這蠱再凶狠上幾分,因而能引得這人出手,倒也不失為一樁妙事。

一旁靜默著的衛七聞言不禁渾身一僵,不只是因為木燁霖問得大膽,更是為了那話語中變了味的尾音,這一刻,衛七很想犯上地問一聲︰‘主上,您傻了嗎?!’居然敢調戲這位少爺,您是嫌命長了嗎?

「嗯。」連衛七都听出來了,隱月自然也不會錯過木燁霖此時的語氣,看著對面之人那滿臉的邪異神情,隱月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一股惑人的魔魅,輕歪其首,「三少若是想看,隱月自也不會掃興,不過這屋中只有你我與藥奴三人,若是三少想要細觀,說不得就得委屈我這藥奴以身相試了。」輕撩眼簾,斜眸望向那越顯僵直的衛七,回首問道,「不知三少意下如何?」

精致的面龐上,菱唇含笑,眉目悠揚,然而,眉下那雙狹長的鳳眼中卻淡然無波,宛若深淵幽譚,寂靜凌寒。

站立在木燁霖身後的衛七被這一眼看得心中一怔,不由的後退一步,卻不慎勾到了後邊的椅子,雖然及時穩住了身形,卻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身側的桌幾上。

對于主上招禍,自己抵災,這一令人吐血的事實,衛七只能在一邊欲哭無淚,幸好,他的主上不是個昏聵的。

先前明顯有些犯昏的木燁霖,在隱月說話的中途就已經坐正了身子,干咳一聲,道︰「乍然聞得傳說之物,燁霖不免心中好奇,然,燁霖即已有幸與二少爺結交,來日方長,日後,得遇良機,再看不遲。」

隱月玉扇輕搖,語帶可惜地問道︰「三少當真要等?」

「燁霖不是急躁人。」

「當真是可惜了。」隱月看了眼紫衣男子,而後對著他身後之人笑得滿是深意,一時間使得衛七渾身冷顫。

作為從小跟在木燁霖身邊的人,衛七自然是知道自家主上不管是愉悅,還是惱怒,但凡是情緒起伏地大些,都會下意識地褪去尋常模樣,就如之前一般妖邪非常,以往跟在主上身旁,他們自是沒少看他人笑話,但是如今對上了主人,衛七就知道,被嚇到的絕不會是現在的主人,私心里未必沒有些無害的小心思,若是能瞧上主上的錯礙,倒也難得,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料到,最後悲劇的竟然會是自己。

感受到身後衛七幽怨的目光,木燁霖不禁動了動身子,對于險些殃及下屬,木三少有些無良地選擇遺忘了。

然而,在干咳的瞬間,木燁霖的心中卻是驚異的,對于這位二少爺,他竟然比自己所以為的還要在意。

「啪嗒」一聲,在寂靜的屋中,這一聲物品掉落的聲音尤為響亮,一時間無論站立,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聲源,那不是別處,正是之前衛七不小心踫上的桌幾,只見桌面上,原先擺放整齊的錦盒,此時已經有些歪斜,而發出聲響的應該就是那已然側了身子的木盒了。

看著那精致到有些繁瑣的雕花木盒,隱月想到這應該就是先前東方卿瓊所說的,東方卿玥生母的嫁妝了。

對于自己所奪舍的身體的雙親,隱月並不怎麼在意,就如東方嘯雖是這身體血緣上的父親,但是礙了他的眼,那麼他也能毫無猶豫將其地抹去,那位誕下其子便仙逝了女子更是惹不起隱月心中半分的思緒。

但是,感受到木盒中絲絲微弱的靈氣,隱月轉頭看向衛七,開口說道︰「將那木盒取來。」

衛七聞言不敢怠慢,上前小心地拿起木盒,將它送到隱月桌前,而後垂手候立在一旁,心中暗道,但願沒有出什麼岔子。

隱月拿起木盒,附手其上,將盒蓋緩緩打開,方形的盒身中收斂著一只雲鳳紋金簪,流暢的線條展現了它精湛的雕工,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精細物件。

但是看著盒中這支名貴的金簪,隱月卻挑起了眉腳,就算這金簪再怎麼精致,卻也不是那縷靈氣的主人。

左手拿穩盒身,右手細細地撫過其周身各處,當觸模到盒底一處時,手指用力一按,「 嚓」一響,無縫的盒身上,彈出一個暗格,一抹水潤的盈綠之色躍然于眼前,感受著越顯清晰的靈氣,隱月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了。

暗格中,鋪墊著深色的錦緞,其上是一只色澤碧綠的雕花玉鐲,隱月伸手取出碧玉鐲,一指寬的鐲身雕刻著一只翔雲的鳳凰,落刀不多卻栩栩如生,不過是片刻,隱月便將它放回了盒中,在這俗世中也只有這類天生地養之物,才可以內含天地靈氣,雖于修行無用,但是這只玉鐲的品階卻也是極高的。

衛七瞧著那品相極好的碧玉鐲,不禁暗自慶幸,還好無事,這碧玉鐲的價值先且不提,對于這東方二少的身世有所了解的他,已然猜到這些應該是東方家先主母的嫁妝,若是給踫壞了,下場如何,就真的只能看主人心情了。

隱月和衛七雖然心思不同,卻同樣將目光停留在了碧玉鐲上,因而,誰都沒有看到屋中另一人臉上少有的驚疑之色,就連那先前顯得有些散漫的身形也有些緊繃,掩在衣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深入幽譚的眼眸,緊緊地盯著那被隱月拿在手中的碧玉鐲。

不同于一邊衛七對于碧玉鐲金貴的感嘆,坐在隱月身邊的木燁霖此時卻是心中巨憾,掩下面上一瞬間的震驚之色,木燁霖開口說道︰「竟是難得的世間美玉,可容燁霖一觀?」

隱月正欲蓋上盒蓋,聞言一頓,卻也沒有多想,世間愛玉者眾多,並不出奇,因而只是抬手將木盒遞了過去。

木燁霖接過木盒,故作平淡地伸手取出那只價值不菲的碧玉鐲,兩手持握,置于眼前細細觀品。

沿著鳳身而上,刻畫清晰的鳳頭上,鳳眼全睜,神態中竟含華貴雍容。

在修真界,女修們也多愛鳳紋,鳳簪、鳳裙、鳳器,無有所缺,因此隱月已然忘記了,在世俗,民間的鳳凰是不能刻畫出鳳眸的,更何況是像這樣鳳眼全睜,神情逼真的存在,木燁霖深深地看著那清晰的鳳凰紋路,食指抵于內側,緩緩轉動著碧玉鐲,當觸模到內側的凹痕後,小心地轉過鐲身,看向那刻于內壁的一行小字。

深吸了一口氣,木燁霖平穩地放回了碧玉鐲,將它送還給了隱月,繼而含笑著說道︰「這是令先慈之物吧,今回歸于二少爺,實乃喜事一樁。」

隱月但笑不語,卻也仔細地將其收拾妥當,就算是不在乎,也不意味著會輕賤了它。

看著被再次收斂到暗格中的碧玉鐲,木燁霖微微斂了斂雙眼,遮掩下之中所有的情感,再次抬眸,那雙桃花眼中依舊是風情瀲灩。

飲下杯中的茶水,木燁霖起身而道︰「攪擾了一早,燁霖也該告辭,還請二少爺安歇。」

隱月有些驚訝地望向已經起身的紫衣男子,卻是真的沒想到這人竟會在這時就打算離去,不過對此,隱月也只是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罷了︰「恕隱月未能親身相送,三少,請。」

頜首還禮,木燁霖轉身而去。

衛七看著已經離去的主上,心中也很是詫異,想要跟隨而去,卻又想到屋中的還有一人,便有些猶豫地轉向依舊坐在桌邊的隱月。

「你是藥奴,只要安分地做好分內之事,我自不會束著你,你大可安心。」感受到衛七的躊躇,隱月第一次將話說得清楚明白,對于藥奴,他向來如此。

「謝主人。」這一次,衛七真心拜首。

感受到逐漸遠去的氣息,隱月放下手中的茶盞,側身靠于桌上,抽出袖中的玉扇,緩緩展開,懸附于眼下,陰影中,淡色的唇間漫含著莫名的笑意。

對于那能令木三少急躁而離的原因,他很是好奇……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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