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宮錦將桌子上的藥罐子輕輕地掃落在地,藥罐立即摔了個粉身碎骨,罐中的藥材湯汁什麼散落一地,為這干淨的屋子平添了幾分狼藉。
宮錦蹲子,從一堆藥材中捏起了幾種藥材,一一的放在鼻下嗅了嗅,隨即臉色大變。
「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下藥。」宮錦的眼神又暗了幾分,差不多把手中那炙甘草給捏了個粉碎。
「蘇兄弟。」
人未到,聲先到。毛志平這兩日跑蘇錦這跑得異常勤快,不僅是日行檢查他的傷處,更是手把手的將藥材抓好送到他這來,有時候甚至還親自動手幫他熬藥看管,殷勤的讓宮錦差點忘記了他們所站的立場。
若不是上次金蟬寶寶出現異樣,宮錦在心中還真的當他是朋友。沒想到,出了皇宮後,他的警覺心反而下降了。
「蘇兄弟,看我今日為你帶了什麼來。」毛志平的聲音中不難听出愉悅的情緒來。
宮錦嘴角掛著淡淡的笑,順著他的話題道,「帶來了什麼?」
毛志平神秘兮兮的搖著扇子,「你猜?」
宮錦洋裝努力的思考,隨意的說了幾個東西,結果都引來他的否認,最後無奈的攤手道,「毛大夫,你看我這腦子實在是猜不出來,你還是別和我賣關子了。」
毛志平立即獻寶似的將身後的一棋盤給放在了桌子上,「上次听你隨意說起,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番,這不,給你找來了。」
光看錦盒上的花紋,宮錦就能了解到毛志平尋這東西是花了心思的。一面對他好,一面卻在他的藥中下其他東西,這意欲何為?
宮錦復雜的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看。
錦盒是用上好的紅木打造,上面還刻畫著了挺拔的竹葉,一根根,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一般。盒子里面擺著一顆顆光滑圓潤的棋子,黑白分明,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模上一把。
毛志平見到宮錦愛不釋手的樣子,就知對方是極其喜歡的,忍不住得意道,「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宮錦點點頭,「謝謝。」
「待你喝了藥後,我們來上一盤,怎麼樣?」
宮錦嘴角輕輕咧了咧,「恭敬不如從命。」
毛志平的嘴笑得更是合不攏了,「蘇兄弟你這腿不方便,既然如此,為兄我就先替你去煎藥了。」
「好。」宮錦溫和的應了,待人走後,嘴角的笑容消散的干干淨淨。
「物盡。」
宮錦等到了最後一封信,看完後,明悟的將紙放在火焰中燒了個干干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站在一旁的人立即上前道︰「蘇公子,將軍有令,讓我們擇日護送您立即離開。」
宮錦沉默了良久,眼楮卻停留在棋盤上好久,「告訴將軍,三日後,閩和縣聚集。」
夜半時分,宮錦一身黑衣的站立在花圃外,喃喃道,「你不仁,我卻不能不義。」
剛來翻雲寨的時候,他就發現此地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居住在山谷中的人,民風淳樸,都是一群善良的百姓。
他和一部分人聊過天,也在暗地里觀察了很久,知曉他們很多人都是原本居住在山谷下的村民,因長期受到其他村民的迫害,走投無路了才被翻雲寨收留。
甚至有些是遇到了災荒,流落到此地時,被翻雲寨的人撿回了谷中,就像當初他腿受傷了,翻雲寨的人二話不說的給他一套現成的屋子,如今想來,卻是未雨綢繆,怕外界太多的災民流落在外。
即使翻雲寨有這份心,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有義之師,他該是主動結交的,如若沒發生毛志平的事,宮錦微微嘆息,有一種被人背叛的痛心感。
「哎,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半夜三更不睡覺把花圃中栽種的花都給拔了個盡光,實在是……太可惡了,別讓我逮住他。」
一大早,毛志平就喋喋不休的抱怨,激動的手舞足蹈,恨不能現在就把那人給逮住狠狠地揍上一頓。
宮錦卻是微微一笑,喝了毛志平熬好的藥後,讓他檢查了一番,最後才道,「最近娘親派人來信,多月未見,甚是掛念我。所以我想,之前毛大夫既然說我腿傷已無大礙,在翻雲寨打擾了毛大夫們這麼久了,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毛志平︰「……」
毛志平有一種自己抽自己一巴掌的沖動,簡直是搬起磚頭砸自己的腳。
宮錦權當是沒看到他的臉色,自顧自道,「打擾了毛大夫這麼久,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毛先生,這是小錦親自做的甜品,雖然賣相不是很好,不過看在我一番心意的份上,還望毛大夫笑納。」
兩日後動身?
毛志平有些心不在焉的從蘇錦的屋子里走出來,邊琢磨對策,邊滿腦子的疑惑。
他有意在藥中動了手腳,就是希望可以多留他一段時日,也好讓他與寨主好好的相處一番。奈何,這兩個人都是心寬主義者,自上次一別後,兩個人都從未問過對方的事兒,真是讓他好一陣子糾結。
最為奇怪的事,明明他在藥方上改了,怎的,蘇錦的腿傷處不僅沒有延緩,反倒是好的更快了?這事還真是透著邪乎。
毛志平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拎著一個甜品盒。
想到那位不爭氣的寨主,當真是想把人拖過來好好的教育一番。隨後似想起了好笑的事,毛志平既無奈又失笑的搖了搖頭。
「哎,餓死我了。」
耍了一上午的雙刀,拓跋尋回來後直接拿起桌上的水壺,咕嚕咕嚕的,一口氣把壺中的水大半都灌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豪爽的擦了擦嘴角的水,才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精致的禮物。
「四喜?」
拓跋尋喚了幾聲,也不見那個死丫頭出現,忍不住懊惱,這究竟誰才是主人。不過一看到桌子上精致的盒子,滿心好奇的打開了瞧了瞧。
一枚好看的梅紅糕點靜悄悄的躺在盒中,盒子模著還有些溫度,顯然是一大早就做出來的。光是從色彩上看,拓跋尋本來就餓的肚子已經開始鬧起來了。
「咕嚕嚕~」
「咕嚕嚕~」
鼻尖下是一陣陣花香似的味道,色香味俱全,誘惑的拓跋尋食欲大開,也不顧忌是誰送來的了,手指捏了一塊放在嘴里咀嚼了下,感覺味道非常好,就狼吞虎咽的直接吞了。
吃完了才發現,一個壓根就不夠飽,連塞牙縫都不夠。
「媽蛋,究竟是誰放在這里的?」
氣惱了的拓跋尋立即踹了自家屋子外面的門,去外頭尋人去了。
這麼好吃的東西,就那麼一撮撮,簡直是太吊人口味了。
兩日後,宮錦收拾收拾東西,打算離開這個住了個把月的地方。谷中的生活平平淡淡,卻是他過得最沒防備的日子,每晚上可以睡得很香,住在周圍的人非常友善,因為擔心他腿傷沒法子照顧好自己,還時不時的過來幫襯一把,送一些他們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東西。
宮錦想著,若是有機會,他會帶著母妃和葉姨葉叔他們回歸這樣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宮錦回過頭來再看了一眼,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毛志平這兩日頭發都愁白了幾根,偏偏皇帝不急太監急,他的寨主听聞蘇錦要離開,還差點拍掌叫好。
這不,他一大早把人從床上挖起來,就希望能夠在最後送別之際,兩個人能夠擦出點什麼火花來,他簡直就要謝天謝地了。
宮錦沒想到自己偷偷的走,還會在下谷的唯一一條路上遇到他頭痛不已的兩個人。
「蘇兄弟,你太不厚道,居然要走也不和我們告別。」
宮錦苦笑,他就是不希望自己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太軟,不然下一次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無論如何,他在翻雲寨一日,就記住了毛志平的恩。
「寨主,毛大夫,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日有緣,我們終還會見面的。」宮錦客套道,心中卻非常明白,待他回宮後,此生將無緣于此了。
毛志平氣惱的推了一把拓跋尋,對于自家寨主如此木頭的性格,他簡直想撞牆了。啊喂,難不成這紅娘是為他自己牽線嗎?
拓跋尋身體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見到宮錦時,全身酥酥麻麻,一絲力氣也提不出來。所以,當毛叔在後面推了她一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往前倒了下去。
宮錦本能的順手去扶了一把,另外一只手自然而然的環上了她的腰身。兩人身體緊緊的貼合在一起,一股熟悉的味道竄入彼此的鼻尖。
拓跋尋疼得更厲害了,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些個夜夜騷擾自己的采花賊,于是在全身劇痛的情況下,一手緊緊地拉住宮錦的衣裳,「你,不準走。」
毛志平正在暗自慶幸這寨主總算開竅了,拓跋尋卻是整個人昏迷在了宮錦的懷中。
「啊,寨主,你怎麼了?」
宮錦一手抱住她快速的往回走,眉頭緊蹙的可以夾死一大群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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