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要跟著我?」寧爾嵐神色淡然的看著單膝跪在下首的半大的男孩,如果不是讓那雙清澈透明的眼楮,她或許不知道他是誰。可那雙眼楮她始終無法忘記。就是她在城外重病營區救的那個男孩。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緣分並沒有在她踏出帳篷後結束,這一次她又在溪水里救了他的性命。
「你救了我,我當為你效命。」男孩身上已經換上了普通的布衣,黑發也只是用一根綢布隨意扎起,但這依舊無法遮蓋住他那雙暗夜星辰般的美目。
因為當時把臉上的一些爛肉割了,所以臉上長出的新皮生生的將這張漸漸張開的俊顏遮蓋住,不過這也不妨礙他今後的恢復。
「所以你一路都跟著我們?」她不知道這男孩的執念從哪里來,對他的身份也不清楚,如果貿然將他留在身邊……
「是。從你出城開始。」
「如果你真的願意跟著我,那你把它服下。」寧爾嵐看著男孩眼中的堅定,輕嘆了口氣,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男孩也不多問,拿過藥丸,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寧爾嵐眼神微閃點點頭。「今後你就叫夕然吧,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護衛。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歲。」
寧爾嵐點頭,讓心悅對寧國安說夕然是李四的佷子,會跟著他們去皇城。寧國安自是知道李四是何人,正好寧府一下子少了那麼多人,他也沒有多說便點頭答應了。
可在她要上馬車時,卻對上了衛凌霄看過來的黑眸。
寧爾嵐眼神一閃,將車簾放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將夕然留在身邊,但他眸中的清澈卻讓她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不過如果他真的是細作或要害她的親人,她也有那個讓他生不如死的能力!
自破廟遇刺之後,這一路過來倒也還算是太平,至少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是太平的。她當然沒有看錯遇刺第二日啟程幾里地外那夾雜在空氣中還沒有完全消散的血性味,和即使被雨水沖刷卻還有殘留的腸子和肝髒。或許就在他們受到驚嚇的那個晚上,這一片地方也發生了他們意想不到的惡戰。
不過,那些都跟她這個平頭老百姓沒有關系。她要做的便是耳不聞眼不見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小姐,要到皇城了!」掀開車簾往外看的心晨小臉上的興奮是怎麼也掩藏不住。
寧爾嵐睜開略顯朦朧的水眸。「總算是到了。」
寧爾嵐輕挑車簾,只一眼就看見了那再高馬上挺直的身影。皇城果然是大秦第一繁華壯麗的象征,光是這巍峨高入險峰的城牆,和有幾人疊加起來那麼厚重的大紅色的城門就讓人望而生畏。
城門外穿著官服的文武百官和前來的百姓們已經依次的站在城門的兩邊。
「恭迎凌王,二皇子回城。」等到隊伍剛靠近城門,就听見震耳欲聾的呼喝聲。
馬車中寧爾嵐聞言微微挑眉,這二皇子什麼時候跟上了他們的隊伍,或者說他一直都在他們的前面,而他們完全不知道?
站在百官首位的是一位穿著紅黑相間官服,五十上下的男子,眼珠稍顯渾濁但眸底卻精光乍現。
一身白色青衣的衛子銘翻身下馬,即使是連日的奔波,可溫潤的臉上卻豪不顯疲憊。「有勞左丞相出城相迎。」
衛凌霄眼神淡淡的落到衛子銘身上,一眼而過,也同樣翻身下馬,一陣寒暄之後幾千人的隊伍只余下幾百人跟著進城。
寧府這次雖然在抵御瘟疫中做出了一些貢獻,但這些貢獻在那些有權有勢人的眼中完全不夠看的。所以在所有了都浩浩蕩蕩的進了皇城之後,跟在後面寧府的人被徹底的無視了。
寧國安雖然氣惱,但也知道這皇城也不是自己能夠造次的地方,只能憤恨灰溜溜的帶著人馬到之前購置好的府邸去暫住。
臨時的寧府坐落在離皇城中心有好一段距離的北區的一條街道上。
听說這宅子原本是一個原來在皇城做買賣的商賈買下的,如今人已經遷往江南一帶,這宅子至此閑置了下來。
宅子從外看起來雖然已經有了些年歲,但內里卻是保護得很好的,院門完全沒有落漆的跡象。
「都收拾收拾各自休息去吧。」終于來到了夢想中的皇城,可早已被路上發生的事刺激到的眾人也沒多大的興致,听了寧國安的交代後,都各自回自個兒的院子去了。
寧爾嵐選了個比較清淨的院落住下,她交代過等到她到了皇城之後,李四和萬老七等人就動身出發,關甫然去辦事,估計也要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回到這里。
如此想著她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快些起來啊,老爺讓人給小姐送的新衣裙過來了,說是剛才有宮里的人來,讓老爺今晚去參加慶功宴。」心悅輕喚著寧爾嵐。
寧爾嵐睜開眼做了起來,撫了撫有些暈眩的腦袋。「進宮參加宴會?」
心悅點點頭。「是,老爺讓小姐快些梳妝打扮。」
寧爾嵐站起身,看了眼托盤內的衣裙,點了點頭,坐到梳妝台前任由她們擺弄。
一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寧爾嵐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被兩個丫鬟扯掉。
看著心悅手中的粉撲,寧爾嵐下意識的躲閃開來。「這個就不用了。」把臉涂抹得像僵尸,說話還掉粉,這種感覺真心有點反胃。
「可是小姐……」
「好了,時辰快到了,快些出去吧。」
寧爾嵐站起身,也不關兩人丫鬟,當先走了出去,到大門時寧國安和老夫人還是寧雙玉等人正好往這邊走了過來。
對于這次宴會寧國安絕對是極其重視的,光他這一身銀灰色的天蠶絲儒袍便可看出,這天蠶絲不是凡品,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寧府內的三匹還是寧國安一次外出時意外買到的。
寧雙玉和寧傾煙更是盛裝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衣料就算是再皇城那也是數一數二的,而從牢里出來後看著老實了不少的寧德生身上的細綢白底長袍也極其罕有。
寧爾嵐卻在心中嘆息,她爹這是自卑了嗎?剛到皇城就想給自己樹敵?第一次在貴圈中露臉就如此招搖,就算是為了掙面子也不必如此,那些貴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寧國安這麼做反倒讓他們覺得他不將他們放在眼里。
可惜寧國安被喜悅沖昏了頭,哪里能夠思慮那麼多。
寧少良和寧彩馨還小,被留在了府中,林姨娘等人身份不夠也只能乖乖呆著,本該跟著去的文氏借口身體不適便推了。
寧府離皇宮整整有半個時辰的路程,趁著這個時候寧爾嵐在車上吃了些糕點,誰都知道那些宴會不是去讓人吃東西的地方。
剛到宮門口,他們就必須要從馬車上下來,他們的身份還不足以能夠坐馬車進宮門。
寧爾嵐目不斜視的跟在寧國安的身後,但余光卻將眼前所見的皇宮布局大略打量了一遍。
高大的宮牆讓她聯想到前世見過的防洪大壩,人走在地下有一種無以言說的渺小感,通往宴會的路都用打磨光滑的青石鋪成。他們穿過一條棟梁踏上一條長長的回廊,頂部雕刻描繪著美輪美奐的畫卷。
時不時有宮人從身邊走過,卻不多看一眼他們,只是跟領路的宮人點頭示意。
一路不知道饒了多遠,他們終于來到了舉行宴會的露天後花園,說是後花園,不如說這是後花園內的一片寬闊的空地。宴會場內最遠處有一高台,其兩旁林列了順勢而下的案幾。
而他們的位置則是在案幾的最末端……
宴會場內已經有不少人,寧國安用眼神去度量當先要去找誰搭訕,找定目標後便離開。
只剩下老夫人和她們。
「這是哪家的小姐,怎麼之前沒有見過?」只見一個穿著妝緞素雪飄花裙的夫人走上前,臉上帶著溫和笑意看著寧爾嵐幾人說道。
老夫人抬眼看向那女子,見她身上穿著錦緞雖好卻不如她們的,便扯出一抹笑容。「這位夫人,我們是第一次來參加宮宴。」
那夫人也不為老夫人不冷不淡的態度生氣,而是溫和一笑。「听我家老爺說皇上欽賜了汕城首富寧府為皇商,想來這位老夫人應該就是寧老夫人了吧。」
「正是,我們就是皇上欽賜的皇商寧家的家眷。」被人認出,老夫人更覺有臉面,覺得他們寧家在皇城也是有些地位的,不然第一次來參加宮宴怎麼就有人將她們認出來?臉上得意的神色更是顯露出來。
跟在那夫人身後的幾個年紀相當的女人也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她們。
「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寧老夫人第一次參加如此隆重的宴會吧?這也不怪您,這皇城哪里是那些不上眼的小城能夠比擬得了的。寧老夫人您可要注意了,呵呵呵……」跟著那夫人左手旁的一個年紀相當,細眼薄唇的夫人似好心的說道。
「田夫人莫要胡說,我們到那邊花園去看看吧,就不打擾老夫人了。」那夫人止住了田夫人的話,只是對老夫人含笑的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老夫人活著半世又怎麼會听不出那那話里的意思,真是氣死她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寧府可是皇上親賜的皇商,這些人,這些人……」
「二皇子,凌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