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謝安睜開眼,又是頭痛欲裂。走到鏡前,做了段體操,再一次發誓︰下次絕對不和燕王喝酒了。
燕王太夠意思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的衣物行囊都轉到了這里。刺史府看來是不用去了,想來也打過了招呼,不過總是覺得有種被賣了的感覺。
謝安撐著一把油紙傘,出了王府……
老于愛喝酒,可惜酒量和燕王趙恆都是半斤八兩。昨晚兩人趴地上摟在一起,下人硬是拽了半天沒拉開,今個兒還沒起床呢。王爺臥房也沒動靜,看來也是醉的不淺。謝安搖了搖頭,走向了一家小酒樓,俗話說以酒醒酒,這是打算又要去喝點了。
剛走進門,謝安又轉身出了酒樓,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喝聲︰「站住!」
這說話之人,就是那刺史大人的女兒陳小藝了,只見她皺著眉頭,眼楮直勾勾看著謝安。謝安本是不想招惹這位大小姐的,無奈被叫住了,只好嬉笑著回過頭來說道︰「呵呵,小妹妹好啊。啊,田姑娘也在啊,幸會幸會。」
田守靜和陳小藝兩人一個貌若天仙,一個含苞待放,常人見了湊上來還來不及,這謝安倒好,完全不想和這兩人有瓜葛。田小姐還是很和氣地打了聲招呼。陳小藝這小丫頭可不買他的賬,走到酒樓門口,上下打量著謝安,說道︰「你不是住我家的那位州同大人麼?怎麼這幾天不在了?」
謝安沒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住了,疑惑道︰「小姑娘,我住在哪與你何干吶?」
小丫頭也不生氣,神神秘秘地對著謝安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出了門,走到了一處牆角。謝安對著里面努了努嘴,問道︰「那田小姐和你是一起的?」
小丫頭眼楮一翻,「別和我提她,我和你說個事兒。」說著邊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龍鳳注解》,遞到了謝安身前。
謝安接過書,翻開來看了幾頁,問道︰「這什麼東西?」
小丫頭一哼︰「不識字啊?龍鳳榜,年輕俊杰的花名冊嘍。」
謝安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個牛人寶典,你給我這干嘛?」
小丫頭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功夫厲害的,你在不在這龍鳳榜上面?」
謝安搖了搖頭,繼而憤憤不平地說道︰「怎麼能沒有本大爺呢!不像話,誰編的書啊這是?」
小丫頭一看果然不是榜上有名的人,也沒了興趣,說道︰「那你閃邊兒去!我喝茶去了。」謝安還在對沒有上榜一事耿耿于懷,陳小藝見他那樣子,不耐煩說道︰「別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還想上榜,早著呢!這本書給你好了,拿去拿去!」
謝安也不去管她,把書往腋下一夾,記得小河附近有家小酒館,撐著小傘就往那走去。
……
小酒館不說破破爛爛,也實在上不得什麼檔次。門前屋檐伸展出來,搭著個小涼棚,房屋牆面也全是樹樁木板釘成。這天氣正常還好,要是暴雨狂風一洗禮,木板縫隙里滲著雨水,加上這大夏天的,屋里潮濕悶熱,可沒什麼人願意待了。
現在是上午,又在下雨,客人比往常更少。屋子不大,里邊擺了四五張小方桌,靠窗邊坐著位中年青衫客人,桌上放著把古樸的劍,低著頭小口喝著酒。
謝安環視一圈,里面又暗又濕,也不想待在里面,就在門外涼棚下隨便找了個座兒,攤開那《龍鳳注解》看了起來。
看到有些人物經歷,伴隨著一陣唉聲嘆氣,又或者看到些虛張聲勢的介紹,嗤之以鼻。
這《龍鳳注解》編寫于大歷十年,這都五年前的事了。听師父以前提到的那些後生人才,沒一個在這書上的,所以也就釋然了,自己生不逢時啊。
……
屋內有了動靜,那位青衫中年人出來了。徑直走到了謝安這桌坐下,看了看謝安手上的書,語氣平和地說道︰「小兄弟,能否把你手上這書給我看看?」
瞧這中年人留著絡腮胡,一襲青衫,身後背著把劍,或許也是個江湖里幸苦討生活的武夫。謝安平日里也不是個端架子的人,于是點點頭,把手中書遞了過去。
這青衫中年很認真的翻閱了半天,直起身子把書合上,嘆了口氣。繼而抬起頭看著謝安,謝安不明所以,眼神中帶著詢問。
中年男子開口了,說道︰「請教小兄弟,你認為,在這五十人中,你能勝過幾人?」
謝安被這嚴肅的問話感染,也不敢嬉皮笑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或能勝過兩位。」
中年男子眉頭皺了起來,語帶調笑︰「哦?這麼沒有自信麼?」
謝安低了低頭,回答道︰「在下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這龍鳳榜上的人物,雖然比不得武榜前輩,卻也或多或少都是在十象境徘徊的年輕後輩,天資卓越,我可比不得他們。」既不作態也不自夸,換做幾個月前的謝大少爺,可說不出這番話來。
中年男子笑了笑,模出個酒壺喝了一大口,說道︰「其實按我看來,這龍鳳榜上,名副其實的也就幾位。後生有大氣象的人物,多是這兩年才聲名崛起的,你也算不得墊底。」
謝安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問道︰「那這位先生可否說來听听?」
中年男子也不推月兌,開口道︰「我知道名字的大概只有幾位,大梁劍客柳寄風,彩雲觀玉書竹,白馬寺菊花僧,還有就是華山徐世安了。」
謝安一听,自己那武榜上天下第七的師父也被提到,說不出的自豪。連忙說道︰「徐世安我知道,正是我家師父,武功高了去了,嘿嘿。」
中年男子不理會他,繼續說道︰「這幾位,年紀也不過三十上下,最小的玉書竹才二十四歲。卻都是實實在在的馭劍境之上的高手,後生可畏的很吶。」
謝安不服氣了,說道︰「我師父可是知心境高手啊,天下第七呢,哪是其他幾人能比的。」
中年男子不溫不火地開口︰「誰告訴你武榜第七,就是天下第七了?」
這話倒把謝安問住了,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反問道︰「莆田居士評武榜,天下人不也是信了十多年嗎?」
「那武榜十二的玉書竹師出彩雲觀,怎麼武榜上反而沒他師父的名號?」中年男子笑著反問。
謝安想了想,實在是想不明白了,問道︰「那這位先生能不能給我解釋下?」
「這也簡單,」中年人開懷一笑「這武榜上人,名次依列往後挪十位,差不多就實至名歸了。」
謝安目瞪口呆,張大著嘴巴叫到︰「這麼夸張?那我祖師,華山的張福生,豈不是被白叫了十多年的天下第一了?」
中年人破口大笑︰「哈哈哈……誰讓世人叫張福生是天下第一的?張福生可是親口說過這話?」
謝安見這人口氣狂得沒邊兒了,沒好氣到︰「眾口鑠金,總之世人公認了,那我師祖就是天下第一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中年男子才正眼對著謝安,說道︰「徐寅那小子,對你這徒弟可是滿意的很。今天見面,我不敢說他眼光多好,你這脾性倒是和我胃口,當我徒弟如何?」
謝安皺著眉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不必了,我雖然算不上什麼好人,可這欺師滅祖的事也做不出來。師父對我是真的好,我也待師父如自己親人。再說我這人腦子不靈光,資質也差,您還是別尋我開心了。」
中年人頗為意外的看了眼謝安,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重情、自知。哈哈,比徐寅那小子可好了不少。」捋了捋滿下巴不足一寸的胡茬,語氣頗為玩味,「可這也算不上欺師滅祖了,我張福生要收你,諒他徐寅也不敢放一個屁出來。」
謝安倒吸了一口冷氣,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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