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白馬寺,住持禪房。
張福生坐在蒲團上,劍放在了佛像前供桌上的香爐旁。對面坐著一位紅袍僧人,奇怪的是身上不見半顆佛珠,而且面相肅穆,鼻子奇大無比。這想來便是人稱鐵佛聞皺眉,石人戰搖腿的大鼻僧人了。
張福生似乎和大鼻僧人關系還不錯,嬉笑著開口道︰「難怪這幾年不見你出來走動了,原來帝閑那老不死把袈裟傳給你了啊,他上西天陪佛祖去了?」
大鼻僧人或許是習慣了張福生的不修邊幅,听到他詆毀自己長輩也不惱怒,板著一張臉道︰「張施主一身修為已是功參天地,怎麼還會在意師伯他老人家。」
張福生嗤了一聲︰「嗛!少拿帝閑的名號來擠兌我,你叫他出來?我還正愁沒人和我打上一場。」
大鼻僧人沒有回話,繼續閉著眼楮,似乎是入定了。
張福生不再挑釁,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那徒弟我見到了,比起三年前,可是了不得。」
大鼻僧人難得笑了,道︰「小花實在是萬中無一的大慧根者,師伯他老人家當初也是贊嘆有加的。」
「徒弟倒是長臉了,你這師父可別成天念佛誦經忘了大事了。」
大鼻僧人笑而不語。
張福生皺起了眉頭,嚴肅說道︰「神仙樓那,我有了眉目。不知道你的妙法蓮華,到了幾品?」
大鼻僧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神仙樓三樓主都死在了你徒弟手下,張施主怎麼還需要貧僧助力?」
張福生嘿嘿一笑︰「其他還好說,不過,上任樓主沒有死,怕是你還不知道吧?」
大鼻僧人睜開了眼,盯著張福生,許久才說出了一句話︰「貧僧斗膽,倒要討教一下神仙樓主的通天本領了。」
「哈哈哈……」張福生大笑著站起身來,走到禪房門外,說道︰「張福生謝過十八大師!」御劍如虹,整個人化作一道青光射向了遠方。
大鼻僧人低誦佛號,再度閉上了眼楮。
……
清晨,抱月樓老板何秀蓮,走在一條羊腸小道上,不倫不類地反手握著把折扇。兩邊樹蔭遮蔽,看起來正是個翩翩公子,格外月兌俗。
菊花僧在樹林睡了一晚,此時正在溪邊用清水洗臉,林中有些淡霧,呼吸的空氣也更為清新。
何秀蓮往密林深處走來,菊花僧抬起了頭,何秀蓮也止住了腳步,兩人相距足有百丈,應該是看不見對方的了。
菊花僧站起身來,僧衣的衣袖寬大,細細擦了擦臉。對著何秀蓮所在的方向道︰「施主來得好早。」
何秀蓮合上扇子,神情不再倨傲,笑道︰「大師游戲山水之間,怡然自得,好生快活。」
菊花僧也不反駁。兩人緩緩走近,腳步悄然無聲。
林子里樹木不算太密,兩人走到一起,停下來。微風拂過,樹葉摩挲的聲音由遠及近,听到耳中讓人忍不住閉上雙目,心境安詳。
何秀蓮當先開口,問道︰「大師手中,可是六道念珠?」
菊花僧面色不變,答道︰「正是,這六道木乃是家師早年于北方山脈中尋得,而後做成念珠贈予弟子。此木在南方早已絕跡,施主竟然認得……好見識。」
何秀蓮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大鼻高僧將此念珠贈你,想來是認定你為傳承之人了,可喜可賀。」
「這又何喜之有?白馬寺不過僧侶數十人,柴米油鹽而已。一寺住持,施主還會放在眼中?」菊花僧平靜地凝視著他,反問道︰「小僧听聞三位樓主悉心栽培一人,想必就是施主了?三位絕頂高手傾囊相授,日後神仙樓的偌大家業,還不是全憑施主一人論斷?」
何秀蓮臉上閃過一絲興奮,又極快地隱藏住,浮現出往日的和煦表情,笑道︰「我們也不必賣關子了,家師命我前來赴約,可不是來和大師談經論道的。」
菊花僧嘆了口氣,點點頭道︰「那好,請!」
……
此時,張福生卻是也在現場,離兩人不過百米。坐在樹上喝著酒,身旁還有一人,不是謝安又是誰!
謝安被師祖拉出門,本來還不明所以,現在才是知道,原來到這兒是看打架來了。輕聲問道︰「師祖,這兩人我都見過,到底是誰啊?」
張福生看了他一眼,眼神鄙夷︰「徐寅怎麼教你的?小菊花都不認得?」謝安恍然大悟,道︰「哦……那和尚,就是十象境最為出名的菊花僧?」
張福生悠然開口︰「那是以前了,現在可是半步知心境的高手,不簡單的很。」
謝安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厲害!
張福生繼續說道︰「另一人也了不得,神仙樓下任樓主,一身曼陀功已是大成。哼哼,十個你也別想動他分毫。」謝安拍拍小心肝,道︰「佛主保佑佛主保佑,昨個兒要是動手了,那我還不死翹翹了?」
張福生听到佛祖二字,想到了什麼,轉頭看著謝安問道︰「你身上的佛氣,哪來的?」
「不知道啊,昨天暈倒後醒來就看……哦不,就發現有點不一樣了。」身具天眼通本就驚世駭俗,加上現在體內的金氣——現在知道是佛氣了。謝安也打算把這個秘密放在心里,就沒有告訴張福生,听天由命罷。
兩人坐在樹上,謝安問道︰「那師祖你說,誰武功更高些?」
張福生笑了笑︰「一位是佛教年輕一輩最具慧根的人才,一位是神仙樓嘔心瀝血打造的一把利劍,不好說……那人你知道吧,人稱‘小神仙’的何秀蓮,也是早就馭劍境了。」
謝安看著遠處的兩人,喃喃自語︰「小神仙啊……」
……
其實神仙樓也只有八十年前,出了一位劍法入聖的夜听雨後,再也沒有用劍的絕頂高手出世。這在入境高手中,也不算什麼秘密,所以何秀蓮也未曾佩劍。
何秀蓮將扇子別在腰間,赤手空拳,右手手腕翻轉,在空中揮出一道半圓,往前踏步重重推出。一道無形匹練擊出,勁氣之大、速度之快,老遠都听到了音爆聲。
初始一招便威力巨大,狂風呼嘯了足足一個呼吸的時間才停止。
菊花僧依舊不喜不悲,也不管眼前攻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身前好似凝聚出了一堵牆,看似無堅不破的攻擊撞在上面,激不起半點漣漪。
何秀蓮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竟然是不動冥王?這菊花僧所使,不到妙法蓮華八品,是萬萬支持不住的。八品蓮華,換做自己的三師父,也未必能輕松取勝了。
小神仙停下前進的步伐,站在離菊花僧二十丈處,拱手道︰「大師佛法高妙,在下無計可施,今日應約,是我輸了。黎山百里之內,神仙樓自當退避三舍。」
菊花僧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此事甚好。」
小神仙開懷一笑,轉身往林外走去,毫不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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