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發現,只要無視季初色的瞪眼神功,他便對你無可奈何,比如吃飯時同坐一張桌子,再比如一同待在書房。
其實是天意找到了訣竅,只要你在不越過他界限雷池一步,就算你在臨界線徘徊,他只會防備地盯著你,但是不會主動發動攻擊,除非你跨過了界限,于是天意找準了位置,偶爾做出要跨步的姿勢,惹得季初色像一只炸了毛的貓美人,貓視眈眈。
挑逗一只貓美人,天意覺得這一天過得十分有趣愜意。
只不過這貓美人似乎在吃飯時,讓人布菜伺候上了癮,每頓飯如果天意不幫他夾菜,他便不動筷子,故而天意一會兒覺得是自己逗弄了貓美人,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在給貓美人打雜,心里又好玩又郁悶。
又到了晚間,天意覺得來到東臨這段日子以後,從沒有一天過得如此放松,可能是因為昨日被王府的女主子狠狠下了面子,府中看好戲的人覺得她已經夠落魄了,今日才沒有來找她麻煩,若忽略彩霞拉長的驢臉,某些丫鬟的言語的不恭敬,她今日過得還算順遂。
不過一想到明日的回門,天意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場水深火熱?
經過了兩天的相處,天意基本模清了季初色的性子,只要你不惹他,他便不會擺臉色給你看,當然,就算你討好他,他也不會對你有好臉色看。
沐浴過後,天意搶先季初色一步,一個箭步便跳上了床,拉開棉被立馬將自己裹成一團,一副今晚我就賴在這里不下去的陣勢。
剛把手放在腰帶上的季初色像是突然被人點了穴道,僵立在原地,他看著將自己裹成蠶蛹的某人,突然想不起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天意看著傻愣著的美人,心里感到竊喜,幸好自己搶在他前頭,要是等他先上了床,她就不好下手了。
季初色回過神來,眉頭皺起,眼神頗為惱怒,似乎在說著,「下來!」
此刻天意才發現這人的眼楮雖然像是蒙塵的珍珠失去了璀璨光亮,但是仍是一雙漂亮的眸子,還是一雙會說話的漂亮眸子。
天意頓時來了興致,也學他揚起了眉,用眼楮與他對話,「就不下來!」
「立即下來!」
「我就不下來,你能拿我怎麼樣?」
「回你的臥榻去,這床是我的。」
「我不干,咱們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
「你蠻不講理!」
「你沒有君子風度!」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怒視相向。
天意瞪大眼楮,美人也同樣睜大眼楮瞪著她。
「撲哧——」天意不由笑出聲,滿床上打滾。真好玩!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竟然跟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較起真來!
季初色被天意突然的變色弄得模不著頭腦,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她在床上滾得不亦樂乎,他覺得自己的心里沒那麼氣憤了,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瞪著她。
「不玩了,不玩了,太累了,明早還要早起呢!我先睡了,你要是不介意,也上來一起睡吧!」
天意笑著伸手拍了怕床板,然後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伸腰,這兩天在臥榻上睡得一點都不舒服,若不是為了應付明日在陣仗,她興許還會在臥榻上再委屈下自己。
招呼完美人,天意拉好被子,便閉上了眼楮,一副要與周公幽會的樣子。
敵人突然息鼓罷戰,這局面讓季初色搞不清狀況,所以這一躊躇他已經錯過了將敵人拉下床的最佳時機。
天意合上眼,但是耳听八方,時刻注意著床邊的一舉一動,雖然認識季初色以來,不曾見過他真正動怒過,但是天意清楚,那是因為她還沒有踩到他的底限,要是真的讓他感受到壓迫,她相信他會立即反擊,因為,這是來自于一個人心里最真實的反應,盡管他此時痴傻神志不清,所以他保留著人最原始的本能。
天意的身子緊繃著,表面看似平靜,其實她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屬于她和季初色的戰爭,而籌碼是她身下這張床。
只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她輸了,輸了今晚睡在床上的資格,而另一種,是他輸了,而她贏得了這張床的長久使用權。
天意緊抓著底下的被子,她不得不承認她有點緊張,同時也是期待著,到底他會做出什麼反應呢?
天意猜得沒錯,季初色此刻的心里很是不悅,他不悅屬于自己的東西染上他人的氣息,但是當她閉上眼楮安靜地躺在床上,季初色又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沒有那麼排斥。
他不懂,也不知道要去尋求答案,因為他從來不會去費力思考一件事。
天意閉著眼楮,看不到季初色的神情,但是房間很是安靜,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還是對手已經偃旗息鼓了?
就在她猜測的時候,輕微的腳步聲靠近,然後她感覺被子一角被拉起,然後身邊的床榻下陷,她還沒得出所以然時,一梅麝幽香便縈繞在她鼻尖,這香氣她可是熟悉得很。
她倏地睜開眼楮,驚異地側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原本寒冷的夜,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而變得暖和。
天意回過神,雙眼平視著床頂的罩紗,忽然笑了,這麼說這局,她贏了!她還以為她會跟他耗上幾個晚上,折騰得他妥協,沒有想到她竟然這麼容易就成功了!不過想起第一次同桌吃飯時,她不也是用持久戰將享用飯菜的權利拿下,不過她該是為自己慶幸還是該擔憂他這麼容易就妥協了,若是換做是別人,他是否也會如今晚這般?天意突然覺得心里有點不平衡。
不平衡歸不平衡,天意想起她從沒和一個男子同塌而眠過,但此刻她的心里卻沒有一丁點不安,擔心對方有什麼不軌,因為她知道,季初色不會,況且若是有人看到,也會是以為有不軌之心的人是她而不是他,誰讓美人長了一張傾人城的妖孽臉。
天意合上眼,明日還有一場硬仗,她該養足精神才有精力應對。
一左一右,是誰取暖了誰?一吸一納,是誰的氣息纏綿了誰的氣息?此間溫情,卻無關風與月。
隔日,天意起了一個大早,她滿意地耙了耙頭發,睡在床上的感覺就是妙,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
不過某人似乎不這麼覺得,不就是她睡得不安分了點,誤把他當成了家里的人偶,他一大早起來就黑著臉對她,不過她也該慶幸,他竟沒有把她踢下床去。
不過天意的好心情維持到王府前便戛然而止。
今日是天意要回門的日子,回門指的是新婚夫婦新婚的第三天後會岳父母家,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回娘家省親,雙雙對對參拜女方父母,是一種必不可少的禮儀,而且女婿還要帶上獻給岳父母的回門禮。
不過當天意看到府門口管家為兩人準備的馬車時,她臉上的表情比她所上的妝還要色彩斑斕。
一匹瘦得可以見骨的老馬,一輛破破爛爛的車子,就這麼淒涼地立在王府門口。
這不會就是她們今日出門的座駕吧?
一旁站著的管家孫立平彎腰恭候著,「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府中的馬車今日不巧都被主子們佔用了,老奴特意為您準備了這一輛馬車,時辰不早了,請兩位主子上車。」
天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是從哪里淘來的那麼寒酸的馬車?她很擔心,會不會走一步,整個車子都散架了!
「車夫呢?」天意左顧右盼,貌似很疑惑,其實她是真的很疑惑,「管家伯伯當車夫嗎?」
孫立平皮笑肉不笑,但言語依然恭敬得讓人挑不出錯來,「府中事忙,抽不出車夫來駕馬車,老奴也很想替少女乃女乃鞍前馬後,可是諸事纏身,老奴深感為難。」
天意再次抽了抽嘴角,而站在天意身後的侍墨早已按捺不住,「孫管家,你讓我家主子坐這樣的車,還沒有安排車夫,你是不是存心想讓我們從定王府走到將軍府?」
「侍墨,休得胡言亂語。」侍硯連忙將她拉住,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給主子添亂。
孫立平扯了扯嘴角,朝天意彎了彎身,「老奴不敢。」
你嘴里說著不敢,卻已經做了不敢的事,天意在心里冷哼著。
「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小的會駕馬車,就讓小的送主子去將軍府吧!」清風上前毛遂自薦。
天意看了眼滿臉冷漠的孫立平,只得無奈地接受現實。
當她轉身時,季初色已經先她一步爬上馬車了,天意怔然,他可真是隨遇而安,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今日出門是做什麼?
但是天意不知道的是,昨晚被她搶先一步上床,季初色早已懷怨在心,所以今日他要比她早起,比她早洗漱,比她早坐到椅子上,連同方才,他也要早一步上馬車,就是為了一報昨晚落後之仇!管它什麼回門省親,他才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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